第10章 章節

”那縷氣息撩動她的鬓發,害得她險些又把托盤扔在了地下。好不容易撿拾完了,她手忙腳亂的整整自己的衣衫,擦擦自己的臉,想擡頭給那個白衣的青年道謝。當她害羞的擡頭想看看他究竟什麽模樣的時候,分明就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白衣公子卻已經不見了。好象一陣風過,他就随風而去。女孩兒心裏一陣悵然,向人群裏瞅了好幾眼,只得郁郁的回到場子中間去。

接連舞了幾個場子,只見三個公差擠開人群走進了場子,大聲喝道:“魯王殿下有令,着你們班子臺上獻藝,耍得好了重重有賞,耍得不好可仔細自家的皮肉!”說罷也不多話,喝令班主收拾了擔子,連拖帶趕,往魯王坐駕所在的湖畔石臺那邊去了。女孩兒留戀的望了一眼散去的人群,終于還是找不到那襲白衣,無可奈何的跟着去了。

一聲炮響,千舟競發。湖上彩船的燈火裏,龍舟青布為篷,巨龍為首,二十條快槳飛快的劃動,伴着鼓聲號聲,龍舟健兒齊聲吆喝,把龍舟催動的如一只只飛箭似的,直指魯王這片石臺下挂着的那顆天青龍珠。

賣藝的女孩兒卻沒有工夫看那飛馳的龍舟,石臺上,她奮力舞動兩顆火流星,片刻不敢松懈。魯王下令要看她的火流星,又不叫停,她只得不停的舞。燦爛的火光圍繞下,她如同一只燃燒的燕子,在臺上四處飛翔。

“好!”亭子裏的魯王終于喝道,“來啊,孤家看賞!”

女孩兒好歹松了口氣,趕忙跟着那差人進亭子裏謝恩。魯王二十開外,一臉病恹恹的樣子,好象虛弱不堪。女孩兒卻不知道他是通臂拳上少有的高手之一,只是急忙跪下。魯王幹笑兩聲,起身繞着她走了兩圈,笑道:“好,江湖裏的女子能有這副顏色已經是難得!來人,今夜帶她回府!”

一句話,不許反駁,這就是魯王為人處事一貫之風。在他手裏,千軍萬馬血流成河也不過是家常便飯,要一個江湖女子的身子更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在這樣金戈鐵馬的人上人眼裏,今夜抱得美人歸就和沙場斬将一樣,或許是一時的氣概,或許是淩駕于別人之上的強者的風采,如此而已。很快他們就會忘記那個獨自哭泣的人兒,忘記自己一朝盡歡就奪了她的夢想,她曾要等待那一天把自己鄭重的許給自己最心愛的少年的那個夢想。魯王不在乎,他說完甚至不再看她,他不關心女孩兒的心思,他要的不是心思,不過是女孩兒的人而已。所以他看不見女孩兒的彷徨無措,更懶得去揣摩她心裏的苦澀。她賣藝數年,因為一幅好容貌,走南闖北沒有少受欺負。好幾次都是一線之差就要失身,清白的身子好象是賴着神佛的佑護才艱難的保全了。可是今夜濟南府魯王手中,是否她虔心信奉的神明都已棄她而去?少女的幾許幻想,曾有的青澀情愫,還有那些花前月下的癡夢還是要醒來了麽?她想哭,卻又不敢,一汪清淚滾在眼裏,呆呆的跪着,不知為什麽,腦子裏竟滿是那白衣青年的笑容,那縷微微的氣息似乎還在她耳畔。

只聽得旁邊有人道:“王爺,一個江湖賣藝的女子,身份低下,這不太妥吧?”魯王冷笑一聲道:“哪來那麽多廢話?又不是要封她為妃。”

正在這時,差人跑進亭子道:“王爺,今年龍舟之冠已經有了,小人把他們領來了!”“傳他們上來!”魯王話音一落,差人已經出了亭子,一會兒領着二十多個紅衣的龍舟槳手來到亭外,捧着一張名帖進來跪下道:“今年東城禮部回鄉員外郎黃重誠的龍舟獲勝,水手名帖和恭賀王爺的福壽帖在此,請王爺打賞。”

魯王哈哈大笑道:“黃重誠別的本事沒有,這龍舟競渡倒是年年奪冠啊。”把名帖扔給身邊的幕僚道:“念來聽聽,給我看賞。”

那幕僚打開名帖,清清喉嚨,拿着腔調念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劍,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君血。江南葉焚琴!”

幕僚愣住了,魯王也愣住了,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跪在地下的女孩兒回頭,她看見亭外的水手們中,一人解開了身上的紅衫,紅衫下,白衣如雪!他擡起頭,那雙清冷的眸子盯着魯王,冷冷的一笑。他手中的船槳裂成碎片,碎片紛落中,劍如銀!

這一切不過是短短一瞬間,而後,劍起雷霆,轟鳴着化作一道銀虹直射魯王,劍上的氣息逼動葉焚琴周圍的夜風為之逆轉,劍式鋪天蓋地,一劍之威,山岳為之震顫。這一劍毫無保留,葉焚琴的身形已經融進劍裏,無退無悔,必殺朱有顯!

女孩兒的眼裏,卻只是那襲熟悉的白衣飛動,恍如天外飛仙。

朱有顯不愧是武功上的行家,銀虹甫動,他已經醒悟過來。可是他手中無劍,光憑一雙肉掌,是怎麽也壓不下那道銀虹的。他一個箭步飛退,銀虹更漲!朱有顯心念一動,猛的拉起地下跪着的女孩兒擋在身前,他這才有機會看那銀虹飛電中射來的人。忽然間,他心裏一個寒噤,從他拉起女孩兒擋在身前的那一刻起,無盡的殺氣湧動,已經先于那柄銀劍逼到他的眉間,似乎更穿透了他的頭顱。森寒的殺氣令他窒息,朱有顯能嗅到殺氣中無限的震怒。持劍的人沒有停,沒有退,一剎那間銀虹仿佛爆炸開來,更亮,更快,更毒。朱有顯看着銀虹裏的兩道寒芒,聽着劍上的風吼,嗅着冷酷的殺氣,直到那束銀虹射進他胸口。那個瞬間似乎停滞在那裏,沒有了激蕩的風聲,沒有了飛馳的銀虹。一柄銀劍,洞穿了女孩兒的胸膛把她和朱有顯穿在一起,她眼裏沒有痛楚,只是茫然,甚至還有些喜悅。在那銀虹貫胸的一刻,她已經清清白白的死了。白衣的葉焚琴凝在那裏,他貼上女孩兒的沾着淚的面頰,撫着她如雲的長發,輕輕把她抱在懷裏,懷裏她的胸口還是微微溫暖的。所有人都聽見一聲嘆息,凝聚在春夜的輕寒中,沁到心裏,冰涼似水,卻又鍛骨焚心。

短短的停頓,葉焚琴背後已經中了一柄長槍,一枚鐵蓮子。魯王府的衛士絕非等閑,葉焚琴抓住的是唯一的機會,只要他再猶豫片刻,他就會倒在背後的刀劍下。

帶着一脈血光,劍從女孩兒的胸口拔了出來,一個旋身,葉三的白袍和女孩兒的青衣一起飛揚。銀虹再漲,侍衛們看着魯王朱有顯的大好人頭骨碌碌滾落在地下,一腔頸血濺在葉三的背後。同時葉焚琴擋開身後的七件兵刃,七個侍衛都捧着受傷的腕子驚恐的退下,一時間,沒有人敢再上前。只看着滿身鮮血的葉三抱着女孩兒站在亭中。女孩兒的頭輕輕搭在葉三的肩上,一縷長發還纏綿的拂動在他的頰邊,好象是在他懷裏睡着了。

這一個香夢,永生不醒。

葉三轉身把女孩兒放在亭裏唯一的桌子上,解開白袍蓋住了她的身子。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女孩兒黏着淚的面頰河眼簾,她空朦的眸子終于合上了。而後葉三揮袖,白袍卷落,遮蔽了女孩兒的面頰。他揮劍,擊柱,低啞的唱,古老的歌:

汨羅水翻盡楚歌聲我自憐卿我自恨卻是無淚賦招魂莫忘卻歸程

“卻是無淚賦招魂!”葉三彈劍,他舉劍平胸,蓄而未發的時候,似乎心底有一縷疲憊束住了他的長劍,他的劍緩了那麽一緩,他回頭去看白袍下的女孩兒。他笑了一笑,那笑容襯着他迷茫的眸子,只有一片徹寒如水的空洞。

那一夜,濟南府湖岸看龍舟的百姓看見一束銀虹挾着雷霆卷着血光飛上湖邊的亭子。而後飛躍到街邊的房頂上消失在那裏。有人說,在屋頂上,銀虹變成一個白衣的青年,嘆息着遙望湖面,失去了蹤影。

魯王朱有顯三日後出殡,據說因為觀舟時感了風寒,不幸病逝。

七月初七,天将黎明,一彎弦月尤在半空。

野渡無人,空闊的水面上連條船也看不見。一陣馬蹄聲打破了寂靜,晨霧裏,四騎駿馬護衛着一乘小轎來到河邊。兩騎左右護住轎子,另兩騎沿河岸向左右兩側馳去,其中一騎沖到下游半裏外的小橋,過橋又把河東仔細的搜索了一番。而後策馬回來,彙合另一騎,兩名騎士對看一眼,均是微微搖頭。

轎旁的一騎上,一個文士般的人物沉吟片刻,翻身下馬,恭恭敬敬的對轎子拱手道:“大人,河左右都搜過了,并無異常,也無人跡。此時離卯時尚有三刻。”

稍稍猶豫又道:“大人,屬下曾聽說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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