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河岸上。彈了幾下停在原地,上面裹着那張寶貴的信箋。

葉三的聲音遙遙傳來道:“象我們這樣的人不能取信于人也是無可奈何,一切都有勞大人了。”

說着葉三轉身去了,謝松望喊道:“公子去向何處?”

“何處?我也不知道。”葉三苦笑一聲,“他說的對,天下之大,無我立錐之地!”又回頭走向了薄霧裏。

謝松望生怕水打濕了信箋,跑過去取下信箋,撣去上面薄薄的塵土,信箋只有寥寥數字----“我實無奈”!

嗅進了一點塵土的謝松望忽然覺得一口氣嗆在喉間,全身都癱軟下去。他想往回跑,可是跑不動,他想喊,卻喊不出,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軟骨散!”身後的鐵南已經喊了出來,四大家将無一不是全力向謝松望狂奔而去。就在這一剎那間,對岸的薄霧裏,幾十段樹枝被人一腳踢飛出來灑落在河面上。白衣的葉焚琴如驚鴻飛掠,腳尖點上了離岸最近的樹枝,借勁一彈,淩越三丈水面,又點上前方的樹枝。二百步寬的河面,葉三幾個起落,已經到了中央。鐵南心底一狠,提起少陽內力閉鎖心脈,展開“少陽箭勁”的絕世輕功,不惜傷殘自身,也一定要在葉三渡過河之前搶回謝松望。畢竟是鐵南在地上更快一籌,葉三還有五六丈之遙,鐵南已經搶到了謝松望身旁。就在他伸手去拉謝松望的時候,他看見了劍光,秋水一樣的劍光空朦飄渺,無聲無息的從葉三手裏射出來,劃過了一道流影。那似乎是紅塵裏一段寂寞,一縷無奈,永遠捕捉不着,只能悵恨的看着它傷盡人心。

他終于還是晚了。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秋水一樣的劍把謝松望釘在地下,等他拉到謝松望的手,忠肝義膽的謝松望已是再也不能慷慨陳言他滿腔報國之志了。

暴怒的鐵南擲出手中的鐵扇,激動風聲直取河面上的葉焚琴。

葉焚琴把身上的白袍抖落在水面上,踏在白袍上側身閃過,而他身後的樹枝已經給流水帶走了。此時此刻,他無路可退!除了鐵南還守着謝松望的屍體,剩下三名家将無一不是怒吼着沖進水裏。他們的輕功雖然不能淩波飛渡,可是只要葉三落了水,合他們三人之力,必能将他擒殺在水下!

就在這個時候,鐵南居然看見一只無人的小舟從上游悄悄飄了下來,從葉三身後一丈的地方掠過。葉三長嘯一聲,猛提真氣踏在白袍上。一片水花裏,白袍沉入水中,葉三卻以一個“鶴翼裁雲”之勢,輕飄飄的倒翻,落在船頭。他撐開篙随手一蕩,小船破開水面向下游去了。一切都只是一個圈套,一個完美的圈套。

鐵南看着謝松望手裏那張“我實無奈”的信箋,欲哭無淚,他轉眼憤怒的看小舟頭上矗立的葉焚琴,葉焚琴一襲素衣,臨風垂首。臉上沒有笑容,什麽也沒有,他竟象是一個無關的過客,在這幕慘劇中無動于衷,只是靜靜的思考着他自己。

随着流水,小舟越去越遠。

舟如一葉,人若風竹。

三日後,四大家将被南京兵部錦衣衛以“謀刺禦使”的罪名逮捕下獄,一個迷朦的雨夜,盡數被秘密腰斬于獄中,而後封卷入庫。宗卷上只有一事不解----為什麽禦使謝松望要在清晨去渡口?或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了。

江南古都金陵城,碧空暮色。

兵部尚書府,守望苑。夕照裏的尚軒,身軀更見高大魁梧,他手中拈着一枝薔薇,微眯雙眼聽着師爺的低語。寒光從他眼縫中逼射出來,師爺不敢擡頭。

“那麽說,岳清濁他們是真的死了?”尚軒問道。

“探子說親眼見到了魯王的人頭,驗屍封棺的仵作也說确實是鐵膽謝松望,我們的人守在海邊,天明時分潮水把岳清濁的屍體沖上了沙灘,雖然腫脹不堪,但是應當是漕幫岳清濁了!”師爺恭恭敬敬的答道。

“應當?”尚軒冷冷的說。

師爺打個哆嗦,忙道:“我們派去的人很可靠,絕不會出錯!”

“小三子?”尚軒輕輕嘆道,“都是你做的麽?”

無人回應。

“你說我變了,難道你沒有變?”尚軒自語道,“莫非江南那一抹煙雨,真的折了你的狂氣?還是我真的老了,才會那樣的擔心猜疑?”

他一口氣吹向手中的花枝,朱英飛落。滿苑芬芳裏,小徑殘紅,一地如血。“又到了落花時節,夏過秋來,”尚軒嘆息着負手遠去,“時日無多啊!”師爺方要轉身離開,聽見尚軒沉雄的聲音驟然鳴響在耳畔:“今夜設宴守望苑,請葉焚琴葉三公子賞月!”

月上柳梢頭,守望苑裏兩張矮桌,葉三和尚軒遙向對坐。數十名黑衣衛士列隊左右,手持火把。尚軒舉起身前的碧玉樽遙遙一祝,一飲而盡。葉三看着尚軒,也昂首盡飲杯中酒。尚軒停杯道:“小三子,我們多久沒有在一起痛飲了?”

葉三沉默片刻道:“七年,七年了。自從離開寧王軍中,你在朝中為官,我在錦衣衛殺人度日,我們就再也沒有再一起喝過酒。”

“最後一次喝酒是忽蘭溫失溫決戰之前麽?”

“是!”葉三點頭,“那一夜你請我和阿冷在飲馬川痛飲,把剩下的酒澆在火堆裏聞酒香,而後各自東西,一戰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你。”

“你還記得是我請你喝的酒?”尚軒唇邊竟然有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記得,那時候你已經是瓦剌聞名喪膽的鐵馬将軍,我和阿冷在軍中的職位卻還是小卒,根本沒有酒可喝。”

“其實,那時候的酒很少很少,即使寧王帳裏也不過十幾壇,分給将領們每人不過五勺而已。你知道麽?”尚軒輕聲道,“不過五勺而已!”

“可是我們那一夜卻足足有三壇好酒!”

“是,小三子,酒,是我搶來的!”尚軒笑了,笑得驕傲而凄涼,“是我打了兩個送酒的小兵搶來的!”

葉三擡頭不解的看着尚軒的笑容:“搶來的?”

“是啊!我本來打算分到了那五勺酒和你,阿冷一起喝個……痛快。”尚軒低頭笑了一下,幽然道,“可是我沒有等到酒……他們把我給忘了。他們從來想不起我,在他們眼裏,我和你們一樣是那種戰場上滿眼血絲的亡命徒,是他們造出來的藥人!他們把我們領到戰場上,象領一條狗,然後叫我們去咬人。這就是你我,有職位沒有職位,都沒有分別。”尚軒坐直身體,高聲一笑道:“所以我就打了送酒的小兵,把送給西營的酒全部搶了下來,我們才能把酒澆在火堆裏。那一夜的酒,是我平生飲得最爽快的一遭。是我這個名振瓦剌的鐵馬将軍……搶來的!”

尚軒把手裏的碧玉樽狠狠掼在地下喝道:“上大壇,這麽個小杯喝什麽酒?”看着飛濺的碎玉,葉三道:“一怒碎杯,揮壇飲酒,我們倒真的是很象!”尚軒抱起酒壇,讓一股飛流直灌口中,直如長鯨吸海。飲到後來,尚軒卻是任憑那股酒流淋在自己臉上,一片清澈晶瑩的水光在他臉上濺散開來。酒壇終于空了,尚軒還持着酒壇靜坐如石。仰向明月,一臉的酒珠垂落。

“幾許凄涼當痛飲,行人自向江頭醒。”尚軒道,“這是那次你喝醉了酒,對我說的話。一飲散後,酒醒時分,故人都已星散。數年來一場如夢啊!”

葉三啞然,他搖頭道:“尚軒,你變了,變得我都不敢認你了,七年前的你怎麽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尚軒哼了一聲道:“小三子,難道你沒有變?七年前的葉小三怎麽會為了活命去殺人?”葉三不說話,他把酒壇舉到面前一口飲幹,放下酒壇的時候,他臉上和尚軒一樣滿是酒珠。葉三擡頭,冷冷的盯着尚軒,他嘆了口氣道:“尚軒,其實我沒有想到你會這樣對我。你可以不相信我,也可以不見我,可是你不應該逼我去殺人,你可明白?”

葉三把酒壇扔在桌上,他似乎笑了一下,可笑容轉眼就消逝他臉上的木然裏。“我從來就不想作一條為人賣命的狗,可是我沒有辦法,我們這些藥人就是殺手的命。你說我從來只為自己殺人,你錯了,真的是這樣我就不該殺了昆侖何秋道。可是我沒有退路,我是錦衣衛的殺手,我是個必須殺人不休的藥人!所以,何秋道死了,他對我,很好!”“但是你是當年和我一起喝酒的人,你是當年我可以相信可以依賴可以為之戰死無悔的朋友。我可以作狗,可是你不該逼我作朋友的狗!”

“尚軒!你倒是明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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