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肆翻過一頁紙, 将寫好的旋律和和弦全部否定,重新按下琴鍵。
焦頭爛額到十六分音符都變成小蝌蚪的時候, 林肆打開手機,發現Y還是沒回消息。
他嘆了口氣,從琴凳的三分之一的位置往後坐,最後幹脆盤腿坐好, 支着下巴琢磨,要不要把自己戀愛的事情告訴廖紀。
廖紀要是聽說他談戀愛了, 網戀,對方還是個沒名沒姓沒見過面的人, 大概真的會把他手機沒收掉,再找關系把Y查個底朝天。
但是一直不說的話, 他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去見Y。
他把本來就撓的一團亂的頭發弄成一個雞窩,慢吞吞從琴凳上下來,又垂頭喪氣地爬到飄窗上, 撿起地毯上的游戲機, 左右劃了幾遍,找到陸難新推薦的游戲, 費腦子地開始闖關。
不過半個小時, 他就趴在抱枕上呼呼睡着。
窗外的燈火都熄滅許多時, 隔壁2501識別器輕輕滴了一聲。
家裏只有玄關的燈是亮的, 陸厭換了鞋,穿過客廳,站在走廊中央。
林肆的房門開着, 陸厭隐約從黑暗中辨認出掀開的被子。
沒人。
林肆不在家。
他翻看手機,林肆晚飯時候問過他一句,他說在外面吃飯以後,林肆就沒再發消息來,後面就只剩下陸厭在車上給他說的【回家了。】
十一點半。
林肆這個點不可能不在家。
陸厭再給他發一條消息,試探着問:【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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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以後,聊天框還是沒有任何變化。
焦慮情緒輕輕蔓延,陸厭端正地坐在客廳裏,給林肆撥了電話。
一分鐘的嘟聲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陸厭已經邊聽邊走到了門口,但手按住門把,他卻不知道要去哪裏找林肆。
酒局結束以後鄭浩憤然離席,陸厭和剩下的人續了場,終于在燈紅酒綠裏談了該談的生意。
所以,他喝了不少酒。
醉意讓他有些發暈,但還算清醒,他轉而撥電話給廖紀,只問:“林肆還回家嗎,不回來我鎖門了。”
廖紀聽的一愣一愣的,心說虹膜解鎖的門還能反鎖?
但他還是立刻抓住重點,急沖沖問:“林肆出門了?!”
“他不在家。”陸厭說。
“不可能的,這幾天都沒有安排工作給他。”廖紀沉吟幾秒,一拍掌,“去隔壁看看,他可能在那邊寫歌,關門了聽不見聲音。”
陸厭連“嗯”都沒說就挂了電話,換鞋走到隔壁。
客廳的燈是亮的。
這極大地緩解了他的焦慮心理。
陸厭擰開錄音室的門,看見散落在鋼琴邊的七八張琴譜,上面有林肆畫的潦草但可愛的音符,陸厭彎腰拾起一張,視線下垂,看見飄窗上搭落的一條長腿。
林肆正面趴在抱枕上,左腿折起來,右腿落在地上,右手邊還有一只游戲機。
心髒安全着陸的感覺讓陸厭平緩了呼吸,他輕手輕腳将琴譜全都撿起來放好,然後才走近了林肆。
林肆只露出一半臉,剩下一半被抱枕擠着藏起來,陸厭給他順了順炸毛的頭發,見他毫無反應,又伸手在他臉頰上碰了碰,不像上次那樣短暫急促,而是用指腹輕柔地摩挲。
林肆終于蹭着抱枕動了動,擱在飄窗上的手也垂下來落在空氣裏。
陸厭鼻息之間全是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奶香氣味。
他真的很想喊他一聲寶寶。
但最後還是作罷,他的手離開林肆臉頰,下挪到背上輕拍了兩下:“林肆。”
林肆悶悶從鼻腔裏“哼”了一聲。
陸厭的手懸在空氣裏,不過多久還是收回來,他耐心地将林肆側摟着,後來發現抱枕拿不走,只好連人帶着抱枕一起抱起來。
走到2501門口時,林肆半夢半醒,眼前是朦胧的玄關燈光,他恍恍惚惚地開口:“哪裏啊……”
“家裏。”陸厭脫了鞋。
林肆擡手揉眼睛,抱枕一松掉到地上,他夢呓般說了句:“泡泡掉地上了……”
“……”陸厭很想笑,但還是還是忍住,順着他的話說,“我一會兒撿起來。”
林肆阖上眼睛,小聲自言自語般說:“你回家了啊……”
“回晚了,對不起。”
陸厭将他放在床上,還沒來得及松開手,林肆就環住他的手臂,腦袋趴過來,也不說話,又呼呼睡着。
陸厭用另一只手掀了被子蓋住林肆,林肆便往上拱了拱,抱他更緊。
動彈不得就幹脆不動了,陸厭靠在林肆床頭,垂眸望林肆恬靜的睡容。
他想,以林肆的性格,無論走到哪兒都會被人喜歡,如果不在娛樂圈,林肆應該會在學生時代遇到一個極盡喜愛他的Alpha。
就像虛拟世界裏一樣,赤誠的少年會主動告訴他的Alpha心裏的情愫,得到回應以後像只粘人的小貓,每天期盼着和他在明亮的教室裏見面。
他們可能還會大學一畢業就結婚。
緊接着,20歲的林肆,會像所有新婚的Omega一樣,抱住他的Alpha,或者被擁在懷裏,度過每一個美好的夜晚。
陸厭手掌隔着被子摸他的肩膀。
他一輩子的運氣都用在這一刻了。
能抱住林肆的時間,像是上天送給他人生的一點溫暖,和恩賜。
他不喜歡Omega,在年紀更輕一點的時候,他甚至憎惡所有Omega。
在他心裏,Omega像菟絲花一樣攀附在Alpha的身上,只要釋放一點信息素,他們就會失去意識,沉淪下陷,丢棄自我,俯仰由人。
醉意讓人思緒綿連起來,陳舊的畫面重新出現在面前。
陸厭的回憶中,他母親每晚都會坐在偌大的客廳裏,披着毛毯看和陸紹明的結婚影像。
畫面裏笑的甜蜜,她就跟着流淚。
陸紹明是否愛過郁翎,陸厭無從得知,但至少從他有記憶開始,陸紹明身邊的Omega就多到記不住長相。
郁翎像空谷裏開敗的花,被人盜取所有顏色然後丢棄。
她抱着陸厭,反複看那些錄像,夜越深,陸厭就能越感覺到滴落到自己臉頰上,郁翎的淚水逐漸失去溫度。
後來,一個天氣很好的日子,郁翎給陸厭穿上新衣服,帶他去游樂場,坐在旋轉木馬旁的長椅上,當陸厭轉過來就馬上笑着揮手,在陸厭出來的時候張開手抱住他,問他玩的開不開心。
也是那天晚上,郁翎在她和陸紹明的卧室裏睡着,再也沒有醒過來。
她像小說和電影裏所有懦弱無用的原配一般,溫溫吞吞過了一生,到死也是安靜的。
陸厭從郁宅回來,郁翎已經被人用白布蓋住,從此以後,有關郁翎的記憶都就此被塵封,只留下最溫柔的笑貌。
陸厭到現在都記不住那個天氣很好的日子是幾月幾號,連每年到了那天,陸紹明例行公事良心發現般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祭奠,陸厭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郁家和陸紹明勢不兩立,切斷所有和盛世有關的資金鏈,要回陸厭。
陸厭卻執意留在了陸紹明身邊。
他由保姆照顧着,無聲地長大成年,隐瞞所有人,用郁翎去世前專門為他留的信托基金開了一家屬于自己的科技公司,同時也和陸紹明虛與委蛇,扮演他最聰明、最得意的兒子,等陸紹明在Omega床上中風重病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拿回所有屬于郁翎的財産。
他冷眼見證一切發生。
因為這是他想要的。
他沉着一顆心,活的不像少年,每日将自己扮演成一個沒有喜怒的機器人,唯獨在遇見陸紹明身邊那些Omega時,臉上才會流露出克制不住的厭惡。
所以他想,沒有林肆,他就不會擁有任何親密、關心和喜歡。
林肆是春日的暖陽,是夏夜的長風,陸厭花光所有運氣才終于在冬日抓住他捧來的新雪。
實在喜歡。
“嗯……”林肆輕輕喊了一聲。
他抓着陸厭的手緊了許多,他從躺着逐漸換成依靠陸厭的姿勢。
陸厭就幫他把被子掖了掖。
但林肆更難耐地推掉被子,呻着斷斷續續的聲音,趴在陸厭胸膛上,粗重地呼吸。
陸厭心裏的弦一緊,用手背探林肆的額頭。
燙的可怕。
陸厭叫他的名字,林肆就“嗯”一聲,然後迷迷糊糊地喊他“Y”,又用手扯光自己的衣服說“熱”。
“寶寶,等一等……”陸厭按住他的手,艱難地從自己褲子口袋裏拿出手機,撥了電話給李集成。
嘟聲過去,沒有人接聽。
林肆額頭上全是汗,已經掙紮着把自己衣服扯了,這會兒像累了趴在他胸前喘氣。
“聽的到我說話嗎?”陸厭摸他的臉,“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林肆抱着他點頭。
“哪裏難受?”陸厭問他。
林肆“哼”了一聲,還是說“熱”。
陸厭幫他把被子全掀走,托着他坐好,像上次一樣,讓他靠着自己,下巴擱在肩上:“有沒有好一點?”
林肆卻推他,不想和他貼在一起,喊熱,但信息素味道一沒那麽濃烈,他就又趴回去,臉在陸厭肩頭蹭在蹭去。
手機幾乎要被陸厭捏碎,他将林肆挪了些位置,換坐到自己大腿上,但不過兩秒,林肆又自己滑了回來。
陸厭的狀态甚至要比林肆狼狽許多,他按住林肆扯自己衣服的手,不斷給李集成撥電話。
“寶寶,”陸厭直接拿起林肆放在他褲腰上的手,用警告的語氣吓了他一句:“不準動。”
“陸……陸總???”李集成整個人都清醒了,“什麽事啊?”
陸厭深吸了口氣:“林肆好像又假性發情了,情況比上次更不好,一直說很熱,也不是很有意識。”
“他……”李集成睡懵的腦袋一下也反應不過來,正要說話,就聽見陸厭克制的勸阻聲。
李集成脫口而出:“寶寶?”
陸厭根本聽不進李集成那些與正事無關的話,只問他:“要給他打抑制劑嗎?”
“不行!”李集成趕緊阻止,“都說了不能打抑制劑!”
陸厭像懷裏抱了個蹭來蹭去的小火爐,自己被熬的滿頭是汗。
“你試試不要動,看他想要做什麽。”李集成說,“我現在也不确定他是假性發情還是……真到了發情期。”
陸厭本來就自暴自棄,放任林肆扯他衣服,現下幹脆松了林肆身上所有桎梏。
小火爐趴在他肩頭,眼睛迷離地半睜,像要哭了,又像跑了幾千米下來喘的要命,蹬着蹬着就用腳把自己的睡褲也踩下來一半。
陸厭絕望地閉上眼睛,等林肆的動作。
但林肆好像也只這樣。
他渾身發燙,想盡一切辦法圖一絲涼快,但又饞陸厭的信息素不得不靠近他,兩邊互相糾結,最後弄得自己痛不欲生。
“他只扯我的衣服。”陸厭壓着嗓子說。
“那還好……”李集成沉默兩秒,說,“你給他做個臨時标記吧。”
作者有話要說: 嗷~也是給李醫生拉錦旗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