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秋風起了,金黃的梧桐枯葉,落得遍地都是。簡單站在楊舒工作的交警支隊門口,踩葉子玩兒。

現在是下班的點,這裏人來人往,大部分都認識簡單,相互之間打着招呼,還有人開玩笑:“呦,小簡來了,接楊舒下班呢?你們感情可真好。”簡單心裏甜滋滋的,直冒泡泡。她雖然有點害羞,但嘴裏還是一一應下。

衣兜裏一陣震動。她掏出手機,熒熒的屏幕上七個字:“小妖精,是我,路遙。”不過是一句無心戲言,卻被他拿來調戲自己,簡單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心撲通撲通地跳。

她完全能夠想象那人語氣輕佻的模樣,這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夜裏。那人嗓音低沉,略帶喑啞,不斷詢問着她的名字,挑戰又挑逗着簡單的底線,直到她心慌意亂。想到這兒,她的臉更加發燙,一路燒到耳根子。

當然,簡單很快發現了一個更加悲慘的事實。她不小心,又得罪了這位睚眦必報、心胸狹窄的路總,這個她企圖重點培養的線人。何況現在,他和符菱的緋聞處在風口浪尖上,那就更有八卦利用價值了!

簡單嘆氣,趕緊想辦法補救。

“路總,抱歉,有眼不識泰山?”不好不好,不夠誠懇,簡單删掉重來。

“哎呀,是路總啊,早說嘛!”更加不好,舉止輕浮,像個老鸨!簡單黑線,繼續重來。

她正努力措辭,忽然間,有人摟住她的脖子,頭湊過來,咦道:“神秘兮兮的,小——什麽?”

簡單一吓,慌裏慌張,将手機揣進兜裏,強自鎮定下來,翻了個白眼:“不帶這麽吓人的啊?”

楊舒還是那身帥氣制服,襯得人格外精神。他滿臉狐疑,忍不住八卦:“誰啊,喊你小妖精,怪親熱的,男朋友麽?”他倆從小一起長大,相互之間,基本沒什麽秘密。

“不是,我線人的最新暗號,別胡思亂想。”簡單連忙解釋。

楊舒噗嗤笑出聲來:“誰胡思亂想了,你有男朋友,我高興還不及呢。省得你嫁不出去,成個大齡剩女。”

簡單心裏難受,就好像是在夢裏吃了好多好多的糖,可現實世界裏,卻直接塞來一個苦瓜,還是最苦最苦的那種。她絞着手,喏喏地問:“你真高興?”

“當然啦。”楊舒還是一如既往地笑。那笑容,簡單原先很是着迷,用她自己文绉绉的話說,就是有股心動又溫暖的力量,可今天,卻有些紮眼。

楊舒習慣性伸手,想要揉一揉簡單蓬松的短發。沒想到,對面那人頭一偏,他的手剛碰上,就落了空。指尖停在半空中,他讪讪收回來,上面似乎還殘留着她發間清爽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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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有些尴尬,楊舒說:“簡單,咱們這麽多年交情,你要是有了好歸宿,我自然替你高興,難道,還痛哭流涕啊?”

簡單“哦”了一聲,往路邊去。她掏出重機鑰匙,楊舒跟了上來,一把奪過。長腿刷得跨坐上去,無比潇灑。他拍了拍後座:“上來吧,今天我帶你。”

楊舒的性子素來穩重,可今天,他卻彪得飛快。一路上,風涼飕飕的,簡單縮在他身後,看着那道寬厚的肩膀,為她擋去寒風,心裏生出些溫暖,那道苦意也就消下去了一點。

網上曾有人說過,坐在男友的重機後面,雙手環抱着他,是件非常浪漫的事。所以現在,簡單要抓狂了。原來他倆打打鬧鬧,從不會在意這些肢體上的觸碰。可今天,剛剛說過那樣的話,她就有些忸怩和不自在了。

正好遇到個紅燈,簡單還在渾噩糾結之中,楊舒反手捉住她垂在一旁的右手,稍稍使了使勁,就引到前頭。

他帶着一副皮手套。此刻,兩人手隔着一層手套,松松握在一起,簡單的指尖上,就傳來一陣奇異的觸感。她稍稍一愣,咧嘴笑了,左手也相當自覺地伸到前頭,環住了男人的腰際,很精瘦,也很踏實。

重新上路,簡單靠在男人的後背上,只覺得甜蜜無限。她想,若是能這麽一直開下去,沒有盡頭,該多好啊。

世界就是小,簡單和楊舒在路邊等綠燈時,路遙正好也停在這個路口。閑得無聊之時,他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那種車型,那個車牌號,分外顯眼。路遙不過多瞥了兩眼,就記起了那個短發女人。

路遙記得她曾經說過,她結婚了,有個當交警的丈夫,想來就是這位?他一直以為她這句話也是騙人的,現在看來,還真不是。

兩人無言的默契,女人舉止之間散發出的幸福,都是沒法僞裝的。路遙微微怔忪,信號燈陡然變化,他想都沒想,手裏的方向盤一打,悄悄跟了上去。

他一直落後大約三四個車身,就那麽不緊不慢的,跟在兩人身後。女人伏在男人背上,像個小貓咪,一點都不張牙舞爪,很是安靜乖順。乖得連路遙都開始懷疑,是不是認錯人了。

黑色重機拐進個普通小區,門口連保安都沒有,路遙直接跟了進去,就見他們停在一棟老式樓下。兩人摘下頭盔,男人替女人撣了撣頭發,然後有說有笑地上了樓。

他找到個綠化帶旁的車位,可等車熄了火,路遙一愣,自己這是在做什麽?偷窺?跟蹤?這些龌龊的字眼,似乎都和他不般配啊!

他苦思冥想,要為自己今天脫線的行為找個借口,電話正好響了。路遙接起來,對面人聲嘈雜,有個大嗓門在使勁嚷嚷:“路遙,你怎麽還沒來?今兒個是為你慶祝,壽星可不許遲到啊,就等你開席呢!”

“知道了”,路遙挂了電話,正要重新發動車,先前上樓的兩人又下來了。那個男人換了身普通的衣服,淺藍開衫,牛仔褲,很年輕很精神,而那個女人,還是和剛才那樣。遠遠看着,其實挺般配的。

那二人并肩往小區外走去,也不知說了什麽,都笑得前仰後合,倏爾又追逐打鬧起來。天色已經暗了,路邊暈黃的燈光,将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颀長,偶爾又會交疊,像是緊緊依偎在一起,最是尋常不過的幸福。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曾這樣與人嬉笑打鬧,也曾擁有過這樣的溫暖。他曾經極度癡迷,又不敢懷念的溫暖。

路遙腦海裏空白一片,一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記憶,從久遠的深處,慢慢浮現出來。身體內某個地方,某個角落,傳來一種鈍鈍的痛楚。他怔怔下了車,就這麽神不守舍地跟了上去。

其實沒幾步路,簡單和楊舒,過了街,走進一家門面不大的中餐館。路遙只身一人,靜靜立在街的對面。路上車水馬龍,喧嘩不息,他隔着這些塵嚣看了過去,卻再也捉不到那兩人的身影。

路遙臉色黯然。手裏握着的電話一直在響,他并沒有接。站了許久,他才覺得有些冷。外套搭在胳膊彎上,他利落地穿好,雙手插在衣兜裏,一個人往回走去。

這條街道,是這座繁華都市裏最普通的一個地方,有着匆匆下班回家的男人,有着穿着睡衣買菜的婦人,也有穿着校服青春飛揚的少年少女。

路遙個子極高,生得一副好皮相,如今又一臉的冷峻,行走在其中,已惹得女孩子們頻頻注目。“哎,這人好帥,不知要去哪兒?”

他皺着眉頭,豎起風衣的衣領,大步流星往前。還能去哪兒?他連家在哪兒都快忘了!曾經有個人,親口說要給他一個家,可是,她走了,所以,家這個字,對于路遙,又一次消失了。

與王雁澤約定的地方,在這座城市最奢侈的地方,背靠着盈盈的水波,兩側又都是綿延不絕的燈影輝煌。

路遙推門而入,不同于方才的煙火氣,一股繁華靡靡撲面而來,他有些晃神。男男女女,各色人等,有湊桌打牌的,有熱鬧唱歌的,見到他來,無不招呼一句路公子。

他被拉到最裏頭的小間。裏面幾個人,衣冠楚楚,都是路遙的發小,專程從各地過來,最遠的那位,還在半眯着眼,倒時差。

“行啊,夠仗義的。”路遙脫去大衣,搭在沙發背上,調侃了一句。

“路大少高壽嘛。再說了,你明年還要結婚,就算是赴湯蹈火,我也得過來,不是?”旁邊一人慢條斯理地點了根煙。

路遙坐下,長腿交疊,嗤笑了一句“滾蛋”,也随手點了支煙。“還赴湯蹈火呢,我看是你是被掃地出門,來這兒投奔我了。”衆人紛紛拍桌大笑,直誇他一語中的,讓路遙盡情地在那人傷口上撒鹽,鹹死那位。

王雁澤一臉興奮地擠過來,神秘兮兮地說:“路遙,今晚給你準備了個好的,極品。”

剛剛點煙的那位,笑着擠兌他:“極品燕窩啊?”他彈了彈煙灰,義憤填膺狀:“惡俗,真心惡俗,都什麽年代了,能不能換點別的?另外,雁子你的眼光,可一直不怎麽樣。路遙讓你辦這事,可算砸了。”

王雁澤火冒三丈:“靠,程昱你小子,從小到大,就知道拆我臺。本大少這回,可是按路遙的欣賞标準找的,萬裏挑一,沒得話說。”

路遙斜睨他一眼,剛想回一句“你知道我什麽标準”,他腦海中,不自覺地,就蹦出晚上的那個短發女人。她的身影,混雜在一個久遠的面容之中,一并撩撥着他的心,路遙興致全無。

“今兒累,你喜歡,就自己留着吧。”

王雁澤用手戳了戳他,壓低聲音安慰:“你——多保重啊,還年輕着呢。”

路遙笑得一臉無奈,他偏頭看着窗外。水波泛着銀光,輕輕柔柔的蕩漾,拍在他的心上,莫名就有了點疼。

耳旁傳來一首粵語老歌,不知是誰在哼唱:“桃花開,開得春風也笑……”路遙沒再搭理那幫貧嘴的,一個人靜靜聽完,他終于開口道:“哎,雁子,上回那個女人,你再幫我仔細查查。”

王雁澤跟活見了鬼一樣,他一拍腦門,又有些恍然大悟:“你今天還找我要她的號碼來着。不正常啊,不正常,路公子,你不會真看上她了吧?”

路遙眉眼上飛,只是笑:“問那麽多幹嘛?”

作者有話要說: TO 看過原來版本的親:從上一章起,後面章節被我重新劃分過了,大體情節沒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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