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電話猛然被挂,路遙才徹底清醒過來。因為窗簾阖上了,四周昏昏沉沉,看不大清擺設。還有個女人依偎在旁,渾身赤~裸。
路遙頭暈眼花,口幹舌燥,他雙手撐起身,靠在軟枕上,才覺得好一些。昨兒晚上,一衆人搓完麻将,又去喝酒。他心情不好,也沒喝多少,就斷了片。以至于,現在根本記不起這是哪兒,而身旁這個女人,又是誰。
他偏頭打量那個女人。面容精致,長發飄飄,是他慣常喜歡的類型。女人早就醒了,此時見他打量過來,輕輕一笑,透着幾分嬌怯,裹上浴巾,赤足去洗澡。
路遙手裏還握着手機,看着方才來電的名字,他心裏突然有一絲絲甜,又有些惶恐。這人會有什麽事找他?剛剛又聽到了什麽,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挂了?
他回撥過去,直接被轉到語音信箱。路遙沒有留言,想着待會再給她打回去。結果,這一天,他一個都沒有打通。第二天,第三天,還是這樣。路遙知道,自己的號碼被簡單徹底拉黑了。
這個舉動,幼稚又傻氣,很像她會幹出來的事情。
路遙這麽想的時候,夜幕已黑,而他坐在一家精致的西餐廳內,等一個女人,開始他人生中的第一回相親。
他生日那天不過提了一句說要考慮結婚,風聲很快就傳了回去。高秘書給他打電話談這些時,路遙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剛要推诿,高秘書就勸道:“小遙,你不是正好在南邊麽?見見呗,人家姑娘也不差。”
所以,他被稀裏糊塗地安排到了這裏,然後坐在這兒等人。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路遙不喜歡遲到,也不喜歡等人。
已經入冬了,每張桌子的中央,都随意擺着幾朵用蠟燭雕刻而成的梅花,煞是應景。路遙拈起一朵,把玩在手。沒多時,服務生領了一個穿灰色風衣、裹藏藍圍巾的女人繞進隔間。他趕緊放下梅花,起身相迎。
來的人眉清目秀,只是面色過于清冷,頭發在腦後绾成個髻。她不慌不忙地脫下外套,遞給服務生,又摘下圍巾,這才露出白皙的脖頸。落落大方地伸出手,她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簡溪。”
路遙伸手輕輕一握,宛如社交禮儀最完美的呈現:“簡小姐,你好,我是路遙。”
路遙生于北京,後來又很早出了國,這種所謂不是一個圈子的人,他知之不多。所以,對于高秘書安排了簡家,他還有些驚訝,居然不是那些知根知底的人家。
兩人随意聊着天,無非是些天氣變化、風土人情,即不顯尴尬也不顯熱絡,營造出一派相談甚歡的假象。到最後散場,路遙很有風度地表示要送簡小姐回家,但這個要求也被簡溪婉拒了。
看着那個女人離開,路遙堪堪松了口氣。相親就是這麽回事,很無聊,很無趣。他連簡溪的號碼都沒留,當然,簡溪也沒要他的。這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節奏啊!
這天是周末,路遙結束完相親飯局,沒其他地方可去,又懶得再找別人,于是自己開車回去,卻被堵在路上。他正煩躁着呢,王雁澤的電話就過來了。電話那頭大呼小叫,一派淩亂和錯愕:“路大少,消息驚人,那個女人的爸爸居然是簡明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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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看着前路,沒轉過彎來。他答:“是啊,我知道。”
“靠,你都知道了,還讓我查什麽?這不白費力氣麽!”王雁澤很生氣:“簡直就是浪費我的資源,得付錢啊!”
路遙這才疑惑起來,他挑眉問:“你說誰呢?”
王雁澤笑道:“路遙,你還年輕着呢,怎麽那兒不行了,腦子也健忘啊?”
路遙罵了句“滾”,這才想起那天拜托他查的事,不禁好奇道:“你說那個短發的丫頭,她是簡家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唇角就止不住上翹。
“對啊對啊。”電話那頭忙不疊回答,到最後,又憤憤道:“藏得真好,費了老子不少力氣。”
路遙笑意更濃,不由感慨,他和這個簡家還真有點緣分。他心情很好,忙讓王雁澤将她的信息通通發過來。來不及看,路遙問了個他最關心的那個問題:“她結婚了沒?”
然後,他聽到了想要的答案。路遙籲出一口氣,他心底這些天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登時一松,渾身輕快。這個女人,果然是滿口胡言,大騙子,小妖精。
正沉浸在歡樂之中,就聽到那頭的人問他準備怎麽辦,路遙眉目舒展,是個很好看的燦爛笑容。“廢話,當然是追她了。”
回去之後,他仔細看了王雁澤傳來的資料,不得不說,調查的很清楚,連她小時候的事都赫然在列。而上次和她在一起的交警制服男,大概就是這位,楊舒——簡單的發小?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更別提用在戀愛之中。對付一個戀愛經驗為零的小丫頭,路遙的段數,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大師級別的了。
僅隔了兩日,簡單就收到一大捧的香槟玫瑰,號稱今天剛剛從國外空運來。濃濃的奶油色,泛着甜蜜和柔美,花朵上還有些露珠,惹人垂憐。花間的簽名,是用鋼筆寫下的路遙二字,筆鋒蒼勁,非常利落,像他的人一樣,帶有很強的侵略性。
這是簡單頭一回收到花,她微微羞赧,再擡頭看着一旁的老那和汪洋,不負衆望,他們倆果然已經是掩都掩不住的八卦之意。
汪洋看着那花,笑道:“這花不便宜,誰啊,出手夠闊綽的?”
簡單将那人簽名卡撕了:“一個混蛋。”
這一周,周一至周四,簡單每天都能收到一大捧花,不帶重樣的。或香槟玫瑰,或白色郁金香,共同點,就是兩個字,貴,俗。
簡單以前浸淫那些言情小說時,常常對這種送花情節嗤之以鼻。不是玫瑰,就是郁金香,要不再加個百合,多土啊,怎麽說也得送個滿天星、芍藥之類的,別具一格,不走尋常路,出奇制勝才是王道。
這人……也是土的掉渣!
唯一讓簡單覺得可取的,就是花間的簽名,一律用鋼筆寫下的路遙二字。一筆一劃,非常端正,骨氣勁峭,入木三分,其實挺有範的,只是逃不脫被撕爛的命運。
簡單很懷疑,像這種簽名卡,路遙已經備下幾千幾百張,說不定,還不是他本人寫得。每次要送花時,他就拿出一張來用,快捷方便,還能顯出男人的誠意。畢竟,現在能提筆寫字,而且寫得好看的人,已經不多了。
當然,每次他送來的花,都被簡單轉送給這層打掃衛生的阿姨。阿姨很高興,便替簡單的辦公桌好好地、認真地打掃了一遍。
老那和汪洋已經從最初的大呼小叫,變成習以為常,到最後就剩冷眼旁觀了。他倆暗地裏時常讨論這土豪是誰,居然會想到去追簡單?将簡單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搖頭,那人眼光……是不是有問題?
确實,簡家兩個女兒,簡單生得不如簡溪美。她随父親多一些,長相偏大氣,尤其那道濃眉,含着些男人的英氣在。在南方以婉約見長的女孩子中,簡單并不出挑,唯一可取之處,也許就是瘦,這還是因為工作不規律造成的。
所以,這回老那和汪洋被驚詫到,他們拭目以待,想看看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結果,這個男人從不露面,連電話都沒給簡單打過。這讓他們無跡可尋,很是失落。
簡單也覺得奇怪,路遙這唱的算哪出,錢多得沒地方花了,還是要逗她玩呢?所謂敵不動我不動,他不動聲色,她也就只當空氣。
到周五早上,花店小夥子又輕車熟路地來了。看見簡單,他掏出個大蒜樣的東西,上頭已經抽出幾株青苗,裝在鋪滿鵝卵石的青花紋樣花盆中。“簡小姐,這是今天的花,請簽收。”
簡單一愣,另外兩人都圍攏過來,啧啧稱道:“是水仙啊。”
簡單小時候曾養過一盆水仙,白色的花瓣托着中間柔柔的花蕊,聖潔又美好,還有那縷淡淡的香味,她很喜歡,可惜花謝之後,花枝橫飛,簡媽一嫌棄,就給扔了。這件事,讓她難受了好久,以後就不再養花了。
如今,突然被人戳中內心柔弱的地方,簡單一個上午都心不在焉的,以至于打掃衛生的阿姨來問“今天有沒有什麽花”,她聽了好幾遍,才緩過神來。
看着桌上那幾株綠油油的秧苗,簡單心中一軟,就說了聲“沒有”。阿姨略有些失落,簡單也是怔忪。她抽出花間簽名,看着上頭那行字,臉上陣陣灼燒,不禁就泛起了紅暈。
“簡單,我想追求你,今天共進晚餐,好麽?”
一如既往的路遙風格,直白又駭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落款是她已經熟悉的那兩個字,只不過今天筆走龍蛇,有些飛揚之意。
緊接着叮咚一聲,來了條短信,是個陌生號碼,上面是一家餐廳地址和預約時間,最後寫着:“簡單,不見不散,我是路遙。”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