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陽光透過窗縫悄無聲地從窗簾下鑽出來,慢慢悠悠地挪出一點兒往地毯上爬。

不大不小的床上隆起一個小鼓包,白色床單皺巴巴地縮在一起。小鼓包動了動,忽然從被子裏探出一個小腦袋。

阮枝閉着眼蹭了一下軟乎乎的被子,蹭了好一會兒她也不睜開眼睛,轉了身趴在床上,藏在被子底下的腳一用力就把被子踹開了。

纖細的小腿霸道地往床沿處一伸,晃蕩一圈覺得冷又委屈巴巴地縮回去了。

不遠處,身形高大的男人姿勢慵懶地倚在沙發上。

他半歪着頭,靜靜地看着阮枝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似的在床上動來動去,也不打算出聲提醒她,還有點兒好奇一會兒她發現他在房裏的反應。

邢驚遲垂眸掃了一眼時間,現在是十二點整。

她從醒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三分鐘,至今沒有睜開眼睛的打算。

“嗡——”

手機開始震動。

阮枝閉着眼習慣性地伸手去枕頭邊摸手機,摸索了好一會兒都沒摸到。她迫不得已睜開眼睛,一睜眼就看到了正躺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

一時間她也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勁來,拔下數據線點亮屏幕看了一眼。

屏幕上明晃晃地寫着兩個大字:林靈。

阮枝接起電話,嗓音軟綿綿地喊了一聲:“靈靈。”

相比較于她的一副無事發生撒嬌似的語氣,那邊的林靈就像個炸了的小炮仗一樣:“姐,你怎麽一晚上不接電話?爸爸都吓壞了!他早上還去找了你們館長,問了你同事都說不知道你去哪兒了,你這一天都哪去了!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這麽讓我操心!”

阮枝還有點兒懵:“我哪兒去了,我不就在床上睡覺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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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戛然而止。

昨晚的記憶也像林靈的話似的一下子在她腦袋裏炸開了。昨晚邢驚遲讓她去車上等着之後她實在止不住困意就睡了過去,然後呢?!

阮枝揪着被子想了一會兒,又試探性地掀開被子看一眼自己,衣服還好好地穿在身上,但她居然從車裏跑到了床上。

隐隐作痛的手腕提醒着她昨晚發生的一切并不是夢,她的大腦短暫地卡殼了一下,磕磕巴巴地應:“靈靈我、我沒事,就是手機沒電了一直在睡覺。我給爸爸打個電話。”

電話那邊的林靈翻了個白眼,早晚被她氣死:“爸爸就在邊上,知道你接電話了拿着鍋鏟就從廚房裏跑出來了,聽你說沒事又跑回去了。”

阮枝抿抿唇,慫巴巴地小聲道歉:“對不起啊靈靈,姐姐下次不會了。”

林靈聽着阮枝像個小朋友似的撒嬌心裏的火一下子就跟漏了氣的氣球似的憋下去了,她撇撇嘴:“你什麽時候回來?回來我去接你。”

阮枝回憶了一下:“周六的機票,回頭我拍給..”

你。

一句話沒說完她手裏的手機忽然被人拿走了。

阮枝:?

她一臉懵逼地擡頭看去,然後咽下了已經冒在嗓子眼的尖叫聲。

她的丈夫,豐城刑警隊隊長邢驚遲。

不知為什麽出現在了她房間裏,且不由分說地搶走了她的手機。

邢驚遲瞥了一眼眼睛瞪得溜圓的阮枝,神情淡淡的,口吻也是:“林靈,我是你姐姐阮枝的丈夫邢驚遲。她現在和我在一起,我會和她一起回豐城,期間我會保證她的安全。你讓林..爸不用擔心,回來那天我會送她回家。如果你沒聽清我可以再複述一遍。”

電話那頭的林靈:“......”

是阮枝沒睡醒還是她沒睡醒?

邢驚遲的語氣像是在和屬下說話:“你還有其他疑問嗎?”

林靈:“...沒有。”

邢驚遲把手機往阮枝跟前一遞,黑眸落在她的小臉上,一點兒都沒有搶人家手機的自覺,語氣如常:“你還有話要和你妹妹說嗎?”

阮枝:“...沒有。”

邢驚遲微微颔首:“那挂了。”

阮枝:“......”

他到底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阮枝默默地往被子裏鎖了一點,企圖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她細聲細氣地開口:“那個..昨晚你把我送回來的?”

她纖長的手指緊緊地抓着被沿,似乎有點兒緊張。

邢驚遲微暗的視線在她瑩潤泛紅的指尖停留一瞬,拉開了和她的距離,“嗯,我出去等你,洗個澡換了衣服出來,先去吃飯。”

說完邢驚遲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關門的聲音像是一個信號一樣,阮枝的手機又開始瘋狂震動。

阮枝沒去管震個不停的手機,而且先爬到床尾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确認邢驚遲離開之後才卸了力氣癱在床上。

她擰着眉頭思索。

這人怎麽這麽自來熟,似乎他們之間這沒見面的三個月根本不存在似的。

阮枝揉了揉頭發才去看手機。

未接電話十幾個,一打開微信幾乎全是林靈發來的信息,其餘的就是她爸和博物館那邊發來的。

阮枝挑了幾條信息回,打開和林靈的對話框之後掃了一眼,這丫頭已經就把她失聯的事抛到了腦後,一直在問她邢驚遲的事。

[仙女靈靈:阮枝枝,你老公不是逃婚了嗎?]

[仙女靈靈:這個憑空冒出來的男人是誰,居然還在你房間裏?!]

[枝枝不胖:沒逃婚,就是你姐夫。]

[枝枝不胖:我洗澡去了,回去再和你說。]

[仙女靈靈:你這明顯就是心虛!]

[枝枝不胖:啾啾靈靈!]

阮枝又一次靠着撒嬌賣萌躲過了林靈來勢洶洶的質問,她拿了衣服就溜去了浴室洗澡,畢竟她丈夫還在外面等她。

半小時後。

阮枝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換了衣服後她猶豫再三還是快速地給自己化了個淡妝。她也沒想到婚禮上她那麽美的模樣她丈夫沒見到,反而在這裏見到了她最狼狽的樣子。

吹幹頭發背好包阮枝又給自己做了一會兒心裏建設才開門出去。

她往左右看了看,右邊的走廊盡頭靠窗的位置站着一個男人。

臉部輪廓、身形她都很熟悉。

邢驚遲側頭咬着嘴裏的煙,眼神虛虛地落在窗外。

心裏不自覺地想起阮枝剛才在房間裏的模樣,她不知道他在,很輕松,和昨晚在警局的狀态差很多。和她妹妹說話就像個小姑娘似的,撒嬌都是一副慫了吧唧的模樣。

前段時間邢驚遲忙,沒時間去了解阮枝的家庭情況。

今天早上他到時候抽出空找人去了解了一下。剛才和她打電話的林靈是她同父異母的妹妹,比她小六歲,剛上大學。

阮枝的父親林千尋和母親阮清在她五歲的時候因性格不合和平分手,阮枝一直是随母姓,阮清出國後阮枝就跟了林千尋。同年林千尋和林靈的母親姚遙再婚,第二年林靈出生。因為林千尋和姚遙工作忙,多數時間是阮枝帶着林靈,姐妹倆關系一直不錯。

阮枝去年研究生畢業,目前在豐城博物館文保科技部上班。

邢驚遲想到阮枝的歲數,輕哂一聲。

還挺聰明。

邢驚遲感官很敏銳,腳步聲在柔軟的地毯上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他微微偏頭,眸光微動,看到了不遠處的阮枝。

他掐滅了煙,把煙蒂往邊上的垃圾桶裏一丢,擡步朝她走去。

滇城白日裏天氣很好,溫度适宜。

她穿了件薄薄的白色毛衣立在原地,底下的兩條腿被水洗藍的牛仔褲包裹着,筆直又纖細,底下踩了一雙白色球鞋。

邢驚遲的視線移到她的小臉上,看氣色比昨天好了一些。

小臉白皙又漂亮,嘴唇看起來像顆飽滿的小番茄。

阮枝看着邢驚遲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心裏還有點緊張,可能是因為他的眼神迫人也有可能是因為昨晚她心裏憋着的那股氣散了。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

邢驚遲可不知道阮枝在想些什麽,接過她手裏的外套随便往身上一披,垂眸看向她紅了一圈的手腕,大掌自然地往手腕下滑去,準确地牽住了她的手。

軟的、還沒他半個巴掌大的手被他牢牢攥在掌心。

“走了,吃飯。”

邢驚遲聲音淡淡的,一點兒不自然都沒有。

阮枝一僵。

這人怎麽回事?

直到進了電梯她都還有點暈乎乎的。

男人的手掌炙熱有力,掌心的肌膚幹燥又那麽點兒硬,虎口和掌內覆着一層薄薄的繭子。這是他握槍的手,正牽着她的。

電梯門能清楚地映出此時阮枝的模樣。

她低垂着腦袋看不到,邢驚遲卻能清楚地看到她另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袖口,就差沒把那圈毛衣邊邊揪出一朵兒花來。

他不動聲色地偏頭看了她一眼。

柔順的黑發披在肩頭,雪玉一般的耳朵從毛茸茸的發裏探出來一點兒,隐隐地泛着紅。

邢驚遲收回視線,平視前方。

他看到電梯門上映出來的自己無聲地笑了一下。

...

電梯在一樓停下,阮枝後知後覺地被邢驚遲牽着往外走。

“阮枝,看路。”

低沉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阮枝這才回過神來。

她上一次被人提醒看路還是上大學做課題的時候,她的老師笑眯眯提醒她看路,那時候她的老師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孩子。

阮枝的心裏無端生出點兒窘迫來,她輕聲應了一句:“我在看的。”

邢驚遲也沒戳穿她,畢竟昨天才把人惹惱了。

他适應着阮枝的步伐,放慢了步子走。

邢驚遲和阮枝的相貌不論擺到哪兒都很打眼,兩人一出電梯大堂內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們,包括阮枝的同事姜婉蘭等人。

姜婉蘭看到阮枝心裏憋着的氣一下子就哽住了,這不是沒事嗎?館長還讓他們一大早出去找人,這麽大個人怎麽會說丢就丢。她本來就想當沒看到阮枝,但阮枝的身邊卻還站着個男人。

姜婉蘭上下打量了一眼阮枝身邊的男人,長得雖然帥,但渾身上下就沒一樣值錢的東西,看模樣不像是本地人。

這三個月阮枝手上一直戴着戒指,她已經結婚了。

而能出現在這裏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是她丈夫。

想到這裏姜婉蘭故意提高了聲音喊:“阮枝!”

作者有話說:  矜持哥哥: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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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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