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雪覆蓋的鹹陽城, 旭日東升, 王宮屋頂上凍出的琉璃閃着光芒, 即便在質子府中也看的清楚。

嬴政出來的時間不短,質子府守衛再嚴密也不如王宮, 如果要做什麽安排,還是回王宮更為妥當。

古禮有言,男子二十而冠, 特殊情況下有提前也不稀奇,嬴政如今雖年不到二十, 但是登基多年,加冠一事也早該安排了。

但是不管是呂不韋還是趙太後, 亦或是華陽太後,朝中上下想讓他行冠禮的卻寥寥無幾。

原因無他,一旦嬴政加冠成人,朝中大權便要回到他的手中,沒有王上成人大權還在臣子手中的道理,就算只做表面功夫也不行。

掌權久了,沒人想就這麽将手中的權利交出去,即便這些權利最初不是屬于自己的也一樣。

王宮之中,看王上和公子執一同回來, 守在殿外的趙高稍稍松了一口氣, 将案幾上堆積許久的竹簡整理好然後悄然退出內室。

沒有去碰竹簡, 嬴政和燕執端坐在窗前, 沒有一點兒形勢逼人的意思。

“正月祭祀之後, 成蟜便要成親。”面前擺着一副棋局,嬴政不甚在意的捏起黑子把玩,“人是華陽太後所選,乃楚女。”

為了楚國在秦國的地位,華陽太後選人,自然不會越過楚人。

自大秦在西垂之地立足六百餘年至今,秦楚聯姻二十代,楚國對秦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當年把持朝政幾十年的宣太後,亦是楚國公主。

對此并沒有感到意外,燕執皺着眉頭看着棋局,全幅精力都放在了這上面,至于嬴政說什麽就沒有什麽重要的了。

勾心鬥角他自認為幫不上任何忙,自知之明是個好東西,正巧他有,估計這人只是說說,也沒想着他能給出什麽樣的回應。

看着半點面子也不給托着臉看着棋局的人,嬴政無奈将黑子落下,“阿執與成蟜同齡,便沒有什麽其他想法?”

“想法?”略顯詫異的擡眼,燕執皺了皺眉,“你比我還大兩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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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兵,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死在戰場上了,沒必要再去禍害人家姑娘,倒是這人,成蟜成親不應該是他這個兄長考慮自身大事,怎麽扯到自己身上了?

“寡人不急。”

涼涼吐出幾個字,嬴政沒有在這事兒上多說,加冠成親,哪一個都不是那些人想看到的,左右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那些人打交道。

“加冠之地,選在了舊都雍城。”

眨了眨眼睛看着嬴政,燕執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然後?”

“文信侯将加冠的日子一拖再拖,如今已是再無可拖。”再次拿起一枚棋子,嬴政言語間帶上了十足的冷意,“長信侯在雍城常年經意營,如今已有數千門客,再放任下去......”

話未說完意已至,呂不韋在朝中,嫪毐卻不在,避開鹹陽在舊都一手遮天,真當他這個秦王是擺設不成?

眸色暗沉神色冰冷,嬴政很少在燕執面前表現出這一面,但是事關重大,便是他也無法将怒意壓下去。

放在腿上的手一抖,看着嬴政的臉色,燕執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唇角,“加冠之時,我能随行嗎?”

“王上,文信侯求見。”

未及嬴政回答,守在外面的趙高扣門來報,燕執眯了眯眼,然後自覺起身,“我先回去。”

呂不韋啊!

呵呵,是個人才!

一手在桌面上敲着,嬴政神色不變,“先去成蟜處坐一會兒,稍後還有事。”

點了點頭,燕執将衣服上的褶皺撫平,然後直接起身出門,外面,一身黑紅華服神情嚴肅的文信侯正好擡頭。

二人視線相交,燕執微微颔首,權當打過招呼然後施施然離開。

至于身後臉色陰沉的呂不韋,管他去死。

眼睜睜看着“嚣張跋扈”的公子執離開,趙高唇角微勾,躬身請文信侯進入殿中。

不愧是自小和王上一起長大的人,公子執這反應,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從來沒有擺過架子的的人忽然在當朝相國面前目中無人,文信侯不知公子執為人如何,他卻清楚的很。

王上心情正好,若是聽得呂相再将公子執攻讦一番,只怕心情會“更好”。

面帶笑意走遠了些,趙高讓伺候的人都退下,只待看看呂相出來會是如何神色。

殿中,将周身氣勢盡數收斂的秦王端坐于上位,看呂不韋進來也只是擡頭,“仲父今日前來,可是有事?”

将臉上不滿的神情暫且壓下,呂不韋草草行禮,“王上,巫祝夜觀天象,有星孛入于北鬥,乃大兇之兆,春日加冠,恐有災禍發生啊。”

星孛入于北鬥,歷來皆是大兇之兆,臣弑君、國戰、地震、洪澇......星象有異,皆有可能發生。

不着痕跡捏緊了拳頭,嬴政看着面前幾乎以秦王自居的相國,“既然如此,仲父以為該當如何?”

奉常寺的人,占蔔出星象有異先報與相國,心思不少,倒是可惜了。

“星象如此,為免出現天災,王上加冠之日怕是要往後推上一推。”一如既往沒有給秦王留太多說話的機會,文信侯負手站在下方,神色卻沒有立于下方時該有的謹慎,“王上年紀尚小,再緩上兩年也無甚不妥。”

按照祖制,秦王要到古都雍舉行加冠儀式并佩帶寶劍,冠禮成,王權便要上交。

如今太後手中雖然有權,但卻沒有宣太後當年的謀略,守不住手裏的那點兒權。

至于嫪毐,吃裏扒外,不堪一用。

“星象無常,巫祝占蔔出錯也不無可能。”揉了揉額頭看着面帶郁色的呂不韋,嬴政面帶無奈說道,“仲父不知,王叔不久前回到王都,冠禮一應經由王叔,此時再改,怕是要仲父親自和王叔說了。”

王叔嬴弘?

臉色忽然僵了下來,呂不韋咬牙,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王叔嬴弘是昭襄王的嫡長孫,雖然之前被逐出鹹陽,但歸來之後,宗室之中無一人敢觸這位黴頭,更何況他呂不韋一個外人。

自孝公時開始,大秦便以老秦武人打天下,用關東士卿治王國,嬴弘對如今朝中這些大臣雖然沒有直接冷臉相對,但也絕對沒什麽好臉色。

秦人皆知嬴弘善武,其母興國君夫人乃大将軍司馬錯之女,是以這人自十三歲便在戰場拼殺,跟随司馬将軍建下不世功勳,而嬴弘之妻,更是武安君白起之女。

司馬将軍平蜀地取上庸,助武安君取得鄢郢之戰的勝利,但是後來軍中變故頻發,武安君身死,嬴弘也被盛怒之下的昭襄王趕出了鹹陽。

若非如此,只怕這秦王是誰還說不準,司馬錯白起先後為秦國上将軍,大秦将領悉數出于此二位帳下,嬴弘與這二位關系非凡,繼位秦王無一人敢不從。

也幸好嬴弘對秦王之位沒有觊觎之心,回到鹹陽之後便掌管宗室事物,一個武将愣是将滿屋子文人擠兌的不敢說話。

王叔嬴弘在,就算是呂不韋也不敢在輕易動彈,當年嬴弘一怒之下直接對昭襄王揮刀子,更何況對他們這些積怨已久的文人。

雖說不再掌兵,但王叔十餘年與犬戎交戰,搭弓拉箭執槍拿刀的本事只能更好,一句話說不好,脾氣上來便直接将人趕出家門了。

呂不韋雖然勢大,但在秦國也不到十年,當年公子弘的英姿他只寥寥聽過幾句,并沒有将其放在心上。

直到不久前宗室請命将其接回,呂相國才終于知道,這敢直接和昭襄王嗆聲的公子嬴弘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

看着臉色突變的呂不韋,嬴政不着痕跡的勾起唇角,想再往後推可以,路寡人已經給你指明了,自己去說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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