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合歡花十四朵

墨陽出來還沒多久，就已經開始出現“散靈”的現象。

谷主看着面前吃不到嘴的美人兒遺憾地咂了咂嘴，大度表示念及墨陽“剛剛化形”，他準許燕池和墨陽回琉璃閣，而夜鴉，因為“玩忽職守”，處理完刺客的事之後，自去領罰。

燕池那時候哪還來得及顧忌谷主啊，他魂都快飛了，得到指示後，立刻拉着墨陽回了琉璃閣。

等琉璃閣只剩下墨陽和燕池之後，燕池忍不住将墨陽拖到了床邊，一把将其推倒，自己欺身上去，将墨陽壓在身下，咬牙切齒：

“你怎麽能在谷主面前顯出來呢？”

墨陽一絲掙紮的動作都無，或許是因為維系的靈力快要散盡，他仰頭看着自己正上方的燕池，任由燕池掐着他之前握劍的手：

“我不能讓你死。”

“可是你這樣出來了，谷主他遲早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到時我難道要聽從命令把你交出去嗎？”燕池恨不得咬上一口，“沒了你，我還怎麽複活？”

此時的墨陽因為維持人形時間太久，他的臉頰變成了半透明，但是金色的雙瞳卻依舊璀璨耀眼，哪怕不說話，就這麽盯着燕池，這雙金瞳也讓燕池忍不住微微錯開了目光。

墨陽在自己完全消失前說了最後一句話：“不會。可惜……”

可惜什麽？

燕池眼睜睜看着自己面前的人變成了空氣，還來不及問出來。等眼前人變為泡影後，他忽然覺得疲憊萬分，順勢倒在了床上，閉上了眼。

不行了，必須想辦法将谷主除掉，必須。

再說墨陽散靈，回到精神世界之後。

等墨陽回到竹屋時，就看見竹屋游廊上突兀多出了一人——

夜鴉坐在竹屋的游廊上，身邊一壺茶，一派惬意；看到墨陽回來了，夜鴉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沖墨陽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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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回來了？”

果然，夜鴉是那個人。

兩人終于算是坦誠相見了。

墨陽對于夜鴉前期一直不出現有些微詞，但他也認為很正常——

畢竟沒有人會無條件信任一個陌生人，而且之前夜鴉還是給他解了幾次圍的，這麽一想，墨陽心裏對夜鴉的偏見少了許多，他坐在夜鴉身邊，以一種熟稔的口氣，說：

“我以為你去領罰了。”

夜鴉他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

“是啊，有點疼，我就裝暈來這兒了。讓我在這兒待會兒呗，估計馬上就好了。”

墨陽無語，順勢坐在夜鴉身邊，将龍牙拿出來擦拭。

夜鴉看墨陽擦劍，劍身上倒影着墨陽的影子，忍不住問道：

“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嗎？比如說，這次突然出現的黑衣人？”

“不感興趣。”

墨陽手下不停，直到龍牙重新亮如秋水，才将龍牙重新置于膝上，目光悠遠地看向了遠方。

看着墨陽一臉淡定的模樣，夜鴉無語了，虧他專門跑到這裏來，就是想看看墨陽的反應，結果墨陽一點反應都不給。

夜鴉郁悶地摸摸自己下巴，眼珠一轉，自顧自地倚上墨陽，說：

“好吧好吧，我全招了。那黑衣人是我弄來的，反正他們是想谷主去死的那一邊的，我只是搭了個橋，利用了他們，只不過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我身份，所以在那時誤傷了你徒弟。”

夜鴉瞧了一眼墨陽，見墨陽不動如山，于是不懷好意地将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了墨陽身上：

“其實我看你也不是那麽木頭嘛，唉，你敢不敢告訴我，你是故意出現在谷主面前的？你計劃多不多？有沒有我？”

墨陽是個少年體型，而夜鴉是個青年，并且雖然夜鴉看上去很瘦，但卻是好歹身上的肌肉還是有分量的，這一壓，差點把沒防備的墨陽壓了個夠嗆，墨陽身形晃了晃，好歹最後還是挺直了脊背。

他瞥了一眼肩頭的夜鴉，聲線冷硬起來：

“其實，有個更重要的問題，我一直都想問你。”

夜鴉本來被墨陽不在乎的樣子給弄得幾乎興致全無，聽到墨陽這麽說，夜鴉一下子精神起來，他兩眼放光，催促道：

“快問快問，我一定知無不答。”

墨陽點頭：“很好。我的仙人球呢？”

夜鴉：“……其實你可以問我為什麽不聯系你雲绮跟我什麽關系我到底是誰等等這些問題的。”

墨陽冷笑：“仙、人、球。”

夜鴉：“……”

************

在刺殺事件之後，燕池正式盤算起該怎麽弄掉谷主，也開始明白有同夥的重要性：

第一步，先在巡邏之時會格外留意一路上遇見的人，盤算着将其收入麾下的概率有多少；第二步，幹掉夜鴉；第三步，幹掉谷主。

墨陽知道燕池的計劃後，糾結了半晌，不明白為什麽“幹掉夜鴉”會排在“幹掉谷主”前面，但因為燕池和夜鴉兩人本來就不對盤，他有點不想問這個問題。

“這還不簡單，先斷掉谷主的左膀右臂，再繼續啊。”

燕池半真半假地解釋道

墨陽：【……】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夜鴉，但他又不能把夜鴉其實是站在他這邊的事實告訴給燕池，因為一旦告訴給燕池的話，後面夜鴉詐死的計劃就完成不了了。

“至于手下——師尊，你覺得，雀閣的那些公子怎麽樣？”

故地重游，燕池在重新逛到雀閣之下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盯着雀閣的牌匾，喃喃自語道。

墨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幾乎都跟你同歲。】

意思就是，這批公子也差不多到了該處理的時間了。

“如果……我給他們一條路呢？”燕池問。

“叮咚，系統提示：

·步步為營·

門派進度：50%”

墨陽瞧了一眼蹦出來的系統面板，說：【可。】

雀樓裏的公子魚龍混雜，能混到這個程度的基本都是人精了，有幾個甚至還能跟豔谷之外有所聯系，想必也知道自己的結局，能拉過來的幾率很大。

只是這些小魚小蝦的……

墨陽想，他必須和夜鴉商量商量怎麽下一劑猛藥了。

墨陽在打算的什麽，燕池并不知道，他将主意打到雀樓裏的人身上後立刻着手去做，并且他的做法一點都沒超出墨陽的預料——

用魅術。

燕池在言笑晏晏的過程中，給與他接觸的每一個人種下種子，再在不經意間将種子催發，直到種子牢牢紮根。

而對于燕池自己，魅術運用得越發純熟，眉眼之間隐約帶出一絲邪氣，他身着紅衣的身影逐漸有了之前古月的影子，可與古月不同的是，他的樣子，更像是開在黃泉路上的魔花，正悄悄綻放，隐約帶出嗜血的模樣。

這些都是肉眼可見的。

谷主對于燕池的變化有些疑心，但在雲绮的糾纏下，他的注意力偏移到了夜鴉身上，在夜鴉身上的傷好後不久，谷主就将兩人同時召見，讓兩人結伴去查那天晚上的黑衣人究竟是什麽人。

而在夜鴉和燕池離開豔谷的前一天，谷主突然私下去了琉璃閣，召見了燕池。

“你這次跟夜鴉出去，我要你多做一件事。”谷主說。

燕池低下頭，避免谷主看見他的視線：“何事？”

“找準機會，殺了夜鴉，回來之後，我将夜鴉的權利都給你。”

谷主說完，準備走之前，忽然看見房間裏面很突兀的一個白色鳥窩，想了想，回過味來，笑道：

“那個小美人兒住在那麽小的地方不憋屈嗎？”

“什麽？”燕池先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随着谷主的視線看過去，臉都白了，“谷主，肥啾他——”

“這名字哪能配得上他，”谷主說，“‘一夜寒生骨,滿天風散花’，我看叫他‘夜雪’好了。等你走後，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聞言，燕池磨了磨牙，只得答應：“是。”

幸虧那不是真的師尊，可是一想着谷主是真心實意地将其當做師尊，他還是受不了。

第二天一早，燕池就在豔谷的入谷之處，黑着一張臉等夜鴉。

在他的不遠處的山壁上，懸着一具幹屍。

那具幹屍因為風吹日曬已經看不清面容了，幾乎只剩下一具白骨，從燕池的角度來看，他看見只能零散碎布條緊貼在上面，依稀能看得出是紅色。

“燕池~~”

大老遠就聽到夜鴉的呼喚聲，燕池緩緩将視線從幹屍的身上移開，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結果就看見夜鴉如同脫了缰的馬一樣，極其蕩漾地朝着自己奔來，後面跟着一兩個侍從。

燕池抽了抽嘴角：“你為什麽這麽高興？”

“哎呀，難得跟你們兩個能單獨待這麽久。”夜鴉停在燕池面前，深情凝視着燕池的雙眼，說，“我好高興。”

燕池：“……”

身後跟着他們兩個的侍衛們面面相觑，不知道兩位大人究竟在說什麽。

根據夜鴉後來對谷主的禀報，這些黑衣人應該是某世家的派來的刺客，從其手法來看——

他們應該是聽風閣手下的殺手。

聽風閣，成立不過百年，好像就是某一天突然出現在世界上，但它就如它的名字一般，風過無痕，沒人知道聽風閣的首領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聽風閣的消息那麽靈敏準确，幾乎無所不知；

可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想得到一個人的消息，帶上重金去聽風閣；如果想要一個人消失，帶上重金去聽風閣。

“聽風閣啊，做事從不留痕，”夜鴉在出谷的路上跟燕池抱怨道，“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價才找到了那麽一丁點的東西。”

燕池面無表情：“哦。”

他們此時正坐在豔谷專用的馬車上。

馬車由三匹偃甲馬拉，偃甲馬不知疲倦，可日行千裏，這速度與劍修們禦劍的速度不遑多讓，并且馬車內部空間極大，布置舒适，幾乎感受不到路途的颠簸。

對燕池不冷不熱的态度夜鴉翻了一個白眼，倚在馬車內壁上：

“好吧，那我就直接跟你說了。古月還記得嗎？”

“他不是死了嗎？”

“嗯。那古月的原名并不是古月，他姓胡，是江南修仙世家葉家的一個旁支。我查到五年前雀樓裏曾經也有一個姓胡的公子，後來死了。”

聽到夜鴉這麽說，燕池想起之前的那次，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之前在鳳琴池碰到古月在裏面找他弟弟。”

夜鴉滿含深意地看了燕池一眼，說：

“那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古月來豔谷，就是想給他弟弟報仇。我只是想不通的一點就是，我查過，古月除他弟弟之外根本就沒其他家人了，那麽他死後，是誰花重金請聽風閣的人來刺殺谷主的？”

燕池順着夜鴉所說細細想下去，恍然大悟：

“你是說，這裏面肯定有葉家的手筆？”

夜鴉這次沒有答話，給了燕池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閉上眼睛養神。

燕池本來還想繼續說下去的，但是一看夜鴉明擺着不打算說什麽，心裏疑惑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想必是怕說多了透露什麽了吧？

他們兩個的關系如此微妙，有所忌憚也正常。

燕池一邊思索着，也閉上了眼，倚着馬車的內壁上閉目養神。

就這樣，馬車內部只剩下兩個人微弱的呼吸聲，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音。

過了不知多久，寂靜的環境，加上馬車行走時輕微的晃動，一股莫名其妙的睡意忽然襲來，燕池抵抗不住，漸漸沉入了夢鄉。

……

“燕池”突然醒來，眼神清明的看着對面坐着的就是夜鴉。

對于燕池忽然沉睡沒多久又醒來，夜鴉并未感到驚訝，他沖醒過來的“燕池”點點頭：

“墨陽？”

“嗯。”

“燕池他信了。”

此時已經到了夜晚，馬車并未停止，輕微的機括轉動聲在寂靜的山林裏聽起來有點滲人。

墨陽打開一旁的小窗，隐約看見遠處城樓上的燈火，于是将小窗關上，點點頭：

“我知道了。”

“這樣的話，說好了啊，我把燕池引進葉家，葉家要是追殺我，你會救我的。”

“嗯。”

“不過說真的，墨陽，你怎麽确定燕池一定會節外生枝，從中作梗來針對我？”

聽到這個問題，在夜鴉好奇的注視下，墨陽将小窗關上，坐回原位，說：

“因為燕池一直都想弄死你。”

說完，他想了想之前三人之間的相處，确信地重重一點頭：

“其實我之前也是這麽教他的。”

夜鴉：“……”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休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