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疼痛,幾乎立刻他的眼眶就酸了,他忍了又忍,聲音仍是止不住的哽咽:“我爸說如果我走了就不要我了,成浩,如果你也不要我了,那我去哪裏呢?”
成浩忽然愣住了,複雜地看他一眼,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江風一吹,臉上火辣辣的疼,江瑜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流了滿臉的淚水。
他忍了這麽久,還是在成浩面前丢了臉。他失敗了,他并不是一個成熟的大人,成浩和老爸依然能夠輕松地決定他的命運,哪怕他拼命拒絕。
剎那間他的情緒就失了控,猛地向前兩步,沖着成浩的背影大喊道:“我就是不走!”
這一聲音量是大,江岸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停下了腳步,年輕的母親把孩子抱進懷裏,小孩子探着頭想看清是誰在大喊大叫。
江瑜毫無察覺,成浩在他前方不遠處停下了腳步,他喘息着望着他的背影,眼淚像開了閥的洪水一般從眼眶中湧出,一直淌到嘴角。
成浩垂下的雙手握成了拳頭,不知過了多久才轉過了身走到江瑜面前,江瑜看到他眼眶微微發紅。他想,他一定是熬夜了,或者是感冒了,他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一定不會因為我而流淚的,但是他的內心又是存着那麽點希望,希望成浩對他說:“好,我們回家。”
成浩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張了張嘴,一字一頓道:“你爸說不要你只是氣話,我說不要你那就是不要你了。”
江瑜怔在原地。
他知道成浩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說得沒錯,他是真的不要他了。
去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成浩那時為了他的小破公司整日奔波,有時太晚就在寫字樓住下。出租屋沒有集中供暖,江瑜心疼那一點電費,一個人在家時沒有開小太陽,一不小心就着了涼,第二天去做家教的路上又吹了冷風,回家就發起了高燒。成浩回來時他燒得神志不清,仍記得家中拮據的情況,成浩匆忙地給他套羽絨服,他就迷迷糊糊攥着他的小指說不去醫院,要他去買退燒片。
最後江瑜還是去了醫院,這年流感,他燒到快要40度,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姐姐坐在床邊,身邊沒有成浩。從此他的身邊再也沒有了成浩。
他的愛情就好像那一場流感,來勢洶洶,久久纏綿,消失時無影無蹤。
小城市的長途客運站不大,成浩買了一張車票給他,他垂着眼睛接過車票,沒有再看成浩,也沒有和他說再見。
十點四十五分的汽車,此時十點三十分,已經可以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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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瑜個子不高,人又瘦,進站口的人流彙聚在一起,不過幾秒鐘的時間,就已經看不見蹤影。
成浩站在客運站不大的大廳久久沒有離開。
已經是五月了,天氣不知為什麽還這麽寒冷,冷風呼呼灌進玻璃大門,也灌進了成浩心裏,他的血液都被這五月的春風給凍成了寒冰。
江瑜走了,再也不會回頭,可能再也不會和他遇到,人海茫茫,從此他們将被現實隔開。
只是他知道他會過得很好,會戀愛,會成家,可能會跟一個般配的女孩結婚,也可能會跟一個優秀的男人牽手,他會飛得很遠,會幸福健康,會衣食無憂,再也不用為生計發愁。也許很多很多年以後,他會忘記那個叫成浩的人,也會忘記同他一起經歷的窘境,也許那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他像是成浩的一件禮物,又或者成浩的一件獎品,因為成浩取得了比別人優秀的成績而歸他所有,可是一旦他從高處跌下,他就失去了擁有這件寶貝的資格,他不該再把他占為己有。
江瑜是睡在童話裏的一顆豌豆,成浩怎麽忍心把他喚醒。
雨在入夜後又下了起來,不大,卻惱人得很,細細密密下起來,沒有帶傘的行人手舉過額頭勉強遮住面孔,誰也不願意在這雨中多做停留。
走得久了,成浩的頭發和衣服都被這春雨打濕,他在客運站一直坐到夕陽西下,回家時又錯過了公交車站,五站的公交,竟然就這麽走了回來。
走到一半下起了雨,雨水順着睫毛滑進眼睛他才察覺,一回神,已經走到了迷宮的入口。
老舊的居民樓燈光昏暗,樓洞口那棵石榴樹在風中輕輕搖動着枝葉,四周寂靜無人,只有雨聲刷刷響着,走得近了才發現樹葉與單元門屋檐下的那一片蔭庇下有一個人。
那人在屋檐下蜷縮成一團,緊緊抱着膝蓋,半張臉都埋在臂彎裏。坐得久了,他幾乎已經麻木,成浩一步一步快要坐到他的面前,他才遲鈍地仰起臉來看他,臉色蒼白。
成浩站在樹下,與昨天同樣的位置,上午就該搭長途汽車離開的江瑜就坐在他對面那片小小的屋檐下,兩個人隔着淅淅瀝瀝的細雨看着對方,較勁似的,不服輸似的,誰也不說話。
成浩的拳頭握緊又張開,眼前模糊又清晰,江瑜額前的發濕了,眼睛也濕了,但是那雙大眼睛裏盛着的,分明都是他的影子。
“你,”一個字說出口,成浩頓了頓,嘴唇微微發抖,聲音像是從喉嚨中艱難發出,“怎麽回來了?”
江瑜只是看着他,緊緊咬着自己的嘴唇。
“你出國準備了嗎?”
“語言考了嗎?”
“學校申請了嗎?”
成浩每問一句,江瑜就搖一次頭,眼神裏淨是叫成浩開不了口的心疼。成浩問不下去了,江瑜的眼淚從眼眶湧出來,瞬間就打濕了整張面孔。
江瑜自己也發現了,他垂下眼睛用手指手背拼命抹着臉上的淚水,可惜那淚水像與他作對似的,竟然越抹越多,着急起來,他連氣都快要喘不過來。
頭頂一重,一個溫暖的掌心忽然覆在了他的頭頂。
“江瑜,”成浩忽然叫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煙抽得多了,嗓子啞得厲害,“來,起來。”
江瑜手背還抵在臉頰上,呆呆地擡起頭來,成浩捉住了他的手,一用力,他被對方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也不記得自己在這裏呆了多長時間,一開始他是躲在拐角後的,怕成浩趕他走,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後來下起了雨,他沒處可躲,樓棟又太黑,只好站在屋檐下,實在是累急了便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一起身才發現兩只腳沒了知覺,一下子就撞進了成浩的懷裏。
成浩把他抱着,他迷迷糊糊靠在成浩的肩膀上,腿腳的血液回流竟也不覺得疼,像是在做夢一樣。
他不明白成浩為什麽抱他,是要和他和好,還是給他一顆甜棗後馬上就要把他趕走,他從來不是一個聰明的人,書念得不好,成浩的心思也猜不透。
成浩抱他很緊,有力的雙臂緊緊箍着他單薄的背,成浩衣服濕了,江瑜也不覺得不妥,和他貼在一處,眼淚流得更兇,小聲叫他的名字。
成浩應了,他仍然一聲一聲叫着,成浩只把他抱得更緊。
江瑜說得沒錯,自己确實不該替他做選擇,他不想讓江瑜後悔,但是此時此刻,他就先反悔了。
他想要江瑜,想要的程度已經超出了他可以承受的極限。
不能再趕江瑜走了,他想着,也不能再叫他哭了。
他們可以去離淞城更遠的地方生活,江長垣的勢力再大,多的是他管不到的地方。江瑜還是要繼續讀書,他性格單純,還是更适合學校,如果他想去做兼職就去做,但是不能離家太遠。他們可以先租一個小一點的房子,等賺了錢再換大的,江瑜怕冷,最好留在南方。日子一開始也許會很辛苦,他還是要早出晚歸,只是不能再叫江瑜哭了。
有些道理,他一直沒有想明白,江瑜走了一次,又出現在他面前,用濕潤的眼睛望着他,他忽然就懂了。
他和江瑜,是不能分開的,江瑜離不開他,他也不能離開江瑜。
雨下得大了,雨水從樹葉間漏下來,成浩抱住江瑜的手松了松,江瑜察覺到了,仍緊緊貼着他,擡起頭來看他的眼神帶着些惶恐。
成浩的心都要叫他看酸了,摸了摸他臉上的淚痕,眼睛看着他的眼睛,輕聲問他:“跟我回家嗎?”
江瑜眼中的光瞬間就亮了,好像怕他反悔,飛快地點頭。
我們這是和好了嗎?他迷迷糊糊地想,稀裏糊塗就跟着成浩進了樓棟。
成浩牽着他的手,他們兩個一個淋濕了衣服,一個哭花了臉蛋,年齡加起來超過四十歲的人了,手像幾歲的孩子那樣緊緊牽着,好像誰松了一點點,身邊那人就要走丢。
樓梯間裏沒有燈,他依然不長記性,一走進就絆了一跤,這次成浩及時扶住了他。他抓住成浩的手臂,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