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蘇醒
在第十四天的晚上, A001號房的病人終于醒了。
但時汲醒來之後還沒說幾句話就又睡過去了，就這樣醒而複睡、睡而複醒了兩天, 才真正清醒過來。
他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伽德蒙在哪？我要罵……見他！”
不砍這狗比的頭, 難解他心頭之恨。
第二句是：“我要喝蘑菇湯。”
可惜這兩個願望都沒有能立刻實現，時汲躺了這麽些天身體還很虛弱，要做至少一周的康複修養才能出門；而蘑菇湯什麽的，醫生建議他目前不要喝。
于是時汲只好暫時作罷。
鑒于他經歷的事情很兇險, 陸見烨的心理咨詢師現在也負責給他做簡單心理咨詢。
他醒來的當天，時清寧也來了。
時清寧在蟲襲後的一天留在流霜星負責災後安撫, 然而一聽說了時汲的情況，就立刻從流霜星趕到了首都星。
時汲昏迷的這些天他也一直在首都星, 每天都來A001看望，授課都是在首都大學遠程教學。
倒是原主的父母, 據說在昏迷期間過來探過病, 景瑟夫人佯真佯假掉了幾滴眼淚，之後就再沒出現過了。
陸見烨人不在病房，這天是他的儲君授封儀式, 病房的光屏正在轉播。
“他一直想等你醒後再參加儀式，”心理咨詢師姓袁, 是個中年的女性Beta, 笑容和善, “知道你在看着他, 他肯定很高興。”
時汲在吃着陸見烨給他切好放冰櫃的水果撈, 聞言道：“可惜我不能到現場去看。”
光屏裏忽然傳來一陣低呼, 原來是鏡頭拉近了升旗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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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現場，升旗臺後的巨大光屏上陸見烨那張完美得過分的臉也被放大數倍，沖擊力甚至比看見真人更強，臺下民衆傳來尖叫聲。
時汲吃水果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碧藍的晴天之下，鮮紅帝國旗幟随風飄揚。陸無澈給陸見烨戴上了儲君的頭冠，金色與金色交織。少年眉目冷淡，面容無暇，頭戴寶冠，軍服制式的制服華麗而莊重，俊美得不似真人。
然後，他披上猩紅色的長袍，走向宣誓臺，從馥郁鮮花中拿起他的權杖。
“在今日，我成為帝國未來的繼承者……”
這一版的宣誓詞被稱為“亞爾大帝誓詞”，是帝國與蟲族開啓戰争狀态後寫的，內容簡短有力，極為激昂。
陸見烨聲音低沉動聽，念出來如玉落銀盤，底下群衆都被說得熱血沸騰，但時汲卻知道他有點漫不經心。
可到了這最後一句的時候，陸見烨卻停頓了一下。時汲不知為何，感知到他情緒好像終于起了波動。
“……我将為你越過星辰、書寫榮光，我因你舉起權杖，也必為你戰至死亡。”
他擡起頭，看向了正前方的攝像機，明明表情還是沒什麽變化，但臺下卻都目眩神迷地尖叫了起來。
“殿下！！”
“哦！！太子殿下！”
陸見烨手中權杖的頂端鑲嵌着一顆金色的、兒拳大小的寶石。它是他親手斬殺的那只蟲王護衛隊高級蟲族剜出的晶核，那血腥而絢麗的金色仿佛連太陽的光輝都要奪去。
——然而它卻比不上此刻少年儲君的雙眼。
時汲一瞬間竟有他在和自己對視的錯覺。
像是延遲了好幾秒，世界皆靜，他才重新聽到了周圍的聲音。
“……真是，這孩子相貌大概是歷來儲君和皇帝裏最好的了。”袁醫師也被這一幕晃到了，感慨道。
時清寧視線從光屏上移開，似有些意外：“但他好像有句誓詞念錯了一個字。”
時汲好奇：“嗯？有嗎。”
“亞爾大帝誓詞的最後一句是，‘我為你舉起權杖，也必為你戰至死亡’，‘你’指的是帝國。”時清寧說，“現在變成‘因你’，就有些不通順了。”
時汲也沒多想：“可能是不小心。”
袁醫師關注點則是：“現在網上那群小孩應該都滿意了，我看看熱搜。”
她雖然已經130多歲，但還是喜歡看年輕人的網上發言。
袁醫師興致盎然：“唔，果然被刷上了第一條。”
時汲也點開了光屏，看到的第一條動态就是，【黃的瓜V：操，我現在就跪下。#帝國太子到底長什麽樣？#是我要被美顏刺瞎的樣。】【轉發904萬】
【我要瘋了！！我的天哪，我在看轉播看到他最後擡頭的時候都尖叫出來了！】
【啊啊啊啊媽媽我要嫁給他】
【太蘇了，儲君殿下A到爆表！！如果那最後一句話是對我說的，我立刻命都能給他！！】
【我不管嗚嗚嗚最後他肯定是在和我對視！啊啊啊啊啊】
【雖然很不地道但我還是要說，二殿下完全被比下去了啊！[視頻]陸競沒有念過繼承人誓詞，但在別的場合念過國民版本的亞爾大帝誓詞】
【 1】
【 2雖然二殿下也很帥但是……太子殿下氣場更足啊！他是什麽級別的Alpha？我一個A級看了都腿軟想跪】
【 3】
……
有誇贊的，當然也有別的聲音。
被遣返回家的卷毛四人組自從聽到新聞之後就惶惶不可終日。
“哥……這怎麽辦啊！”胖子一大早就來了，一張臉吓得雪白，六神無主。
如果說在聽到新聞時他們還有那麽0.001%可能是重名的僥幸心理，那現在看到轉播中的陸見烨時是一點都沒有了。
這簡直是天底下最荒唐最有戲劇性的笑話！被他們認為是偏支皇族的家夥，居然是帝國太子。
“……都是那個時汲的錯！”一人咬牙切齒，用怒罵來克制自己的恐懼，“如果不是他以前喝醉了酒抱怨自己的學生地位低下，我們怎麽可能！……”
但現在再怨天尤人也沒有用了，雀斑臉顫着聲音說:“你、你們說，他會不會報複我們……”
卷毛骨折的手臂還吊着，他死死盯着光屏，回憶着那天的情形越來越慌張。如果被父親知道了會怎麽樣？會不會影響他的公爵爵位？他們的家族，還有他自己的未來……
想着這些，卷毛汗如雨下，眼睛一翻，在三人的注視中竟是直接昏了過去……
……
而這些，就是目前的時汲還不知道的了。他點開了那個陸競的視頻，看完之後點了點頭。
跟帖：【 10086】。
還是他家小朋友好看。
他和網絡絕緣了十幾天，現在回顧前十幾天的各種話題，看沙雕網友發言，連不能立刻剁伽德蒙的抑郁都被沖淡了。時清寧看到他笑了，眼神也溫和下來：“看一個小時就好了，你現在還不能多用眼。”
時汲點頭：“嗯。”
網民不僅猜陸見烨長得是高大壯宅男A，還給他畫了假想畫。時汲挑了個戴着酒瓶底眼鏡的金色卡通胖貓保存了，給陸見烨發過去。
汲：【小朋友，他們說這個是你[圖片]】
陸見烨現在玩不了手機，看不到消息，于是時汲在冒着再次被拉黑的風險發了好幾個[哈哈哈.jpg]後，就繼續刷星網了。
【阿涼涼：日啊啊啊啊啊，太子殿下太美了，我立刻就爬牆[照片][照片][照片]】
【小yan：儲君啊，我不敢yy。雖然他真的很好看，嘤嘤嘤……】
【嗷：這麽美的Alpha是真實存在的嗎？以後他的Omega得是什麽樣才壓得住啊！】
【一米：我和你們說，我上次雖然沒有八到他的照片，但是我八到了他的私人家教的，正好有朋友在皇宮附近上班，有一次拍到了！這個Alpha也超美的！[圖片]現在百科更新之後，殿下的關系網也填上他了！】
【阿涼涼：！！！艹，這是不一樣的美，我叛變了，我更喜歡老師的顏！】
【嗷：媽耶，現在A都這麽好看，讓我一個O怎麽活。】
突然看到自己的照片，時汲感慨：“他們真閑啊。”
不過他前世是名作家，長得又好，照片也時常全網飛，已經習慣了。
他把吃完的酸奶水果撈碗放在一邊，袁醫師說：“我第一次見那孩子的時候，都看不出來他是會照顧人的性格。”
時汲深表贊同：“嗯。”原著裏暴君哪裏會給別人削水果？把別人頭削掉還差不多。
這樣一想他又說，“其實他挺可愛的。”
袁醫師卻失笑：“我現在知道為什麽他會那麽依賴你了。”
“可愛”這個詞，恐怕只有這個時先生才會用來形容儲君。她的同事有的甚至都在考慮要不要提交辭呈了，如果時汲再不醒的話，他們是真的害怕自己會被當成儲君發洩怒氣的炮灰。
回憶起那些天陸見烨眼中的陰郁，袁醫師知道這不是多慮，她做心理咨詢見過太多人，知曉有些人的“穩定”全是維系在另一個人身上的。如果失去那個人，那麽随之而來的崩盤連她都醫治不了。
而儲君與時先生之間，就是這樣的關系。
幸而時先生醒來了，也幸好他是這樣的性格，可以避免儲君、乃至避免帝國走上歧路。
不過說起來，如果不是這樣的一個人，儲君也不會這樣珍視依戀。
這時，也有人發現陸見烨念錯了誓詞。
【龍小小：我說，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太子的誓詞念錯了嗎？錯了一個字，我剛剛還特意回放了，他把“為”說成“因”了。】
【一米：這麽一說确實哦，但是歷代念錯誓詞的也不止他一個哈哈哈。】
【西北：……我突然開了一個腦洞，是不是他就是故意這樣說的。其實意思是“因為你我才拿起了權杖”什麽的，好蘇哦。那麽殿下是對誰說的呢？一定是愛人吧！】
【龍小小：？這是什麽CP腦。】
兩個人一言不合就吵起來了，閑得扣jio的網民也加入了戰鬥。
時汲皺眉。
他都把陸見烨目前的幾個後宮全叉掉了，哪裏來的愛人？
時汲果斷回：【汲：禁止未成年人早戀，謝謝:)】
這句話一發他的光屏滴滴滴一陣響，【什麽年代了還禁止早戀】【你是108線星球出來的老古董嗎？】【17歲在哪個種族都已經可以算作性成熟了好吧】。
時汲：“……”
好氣。他确實是21世紀的老古董。
那條被人民群衆的汪洋大海淹沒，但下一刻，有一條就說：【啊！怎麽回事，我剛剛還看見時家教的照片的，怎麽沒了？】
【靠我也是，我存在自己圖庫裏的也沒了？】
【我也！】
瞬間，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施了魔法一樣，時汲收到的評論一條條變成了空白，只留下他那句話十分嚣張地留着。
【根據相關法律，照片禁止顯示】
【根據相關法律，照片禁止顯示】
……
時汲驚訝地眨眨眼，立刻意識到了：這只有一個人能辦到！
随即，一個對話框跳了出來。
火華：【[白眼.jpg]這貓好醜】
雖然說着貓醜，但對面的頭像已經變成了那只胖橘。
下一刻，病房的門被一只手推開。
某個人走了進來，很冷酷地：“剩下那句引戰的話，是你删還是我删？”
陸見烨已經換了常服，白襯衫、九分褲和馬丁靴，金發紮在腦後，戴着咖色墨鏡。他把新買的水果放在桌上，歪了歪頭鄙夷，“老師，你才醒嗎？”
時清寧笑：“既然小烨來了，那我就先去上課了。”
因為這些天陸見烨的照料，他對這個小孩的印象好了不少。他當時遠在流霜星，知情後急得快瘋了，趕回後卻發現陸見烨早已經把一切都處理得很妥當。
他一開始還怕會不會暴露小汲Omega的性別，但不知為何醫生們竟也沒發現，就把疑問放到了一邊。
時汲搖手：“哥再見。”
袁醫師也出去了，病房裏只剩他二人。
時汲熟練轉換：“你才醒嗎”=“你有沒有看我的儀式？”
“我看了你的轉播，小朋友好氣派。不過老師噗……你突然這麽叫怪生疏的。還是叫時汲好了。”
陸見烨在削水果：“哦，那時汲你删不删？”
時汲上下看了他一遍，确信他還是一副拽上天的臭臉，看不出袁醫師說的“擔心你擔心得快抑郁了”，于是放下心：“你難道很想早戀？”
陸見烨頭也不擡：“你想多了，怕你被罵死而已。”
時汲誇張道：“哇，看不出你還是個關心老師的好小孩。”
卻見陸見烨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去給水果裝盤了。
裝盤後遞上，時汲咬了口草莓，就又看見他浮現出了“我有話要問你、但是又不說”的神色，不由：“？”
看陸見烨這樣來回好幾次，他終于問：“你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麽？”
“……不是我想說什麽，”陸見烨眼神有點微妙，抿了抿唇，拿出一張體檢表在時汲面前晃了晃，“而是，你就沒有什麽事要和我解釋一下嗎？比如說，你其實是個草莓味的Omega這件事……？”
時汲：“……”
日！怎麽忘了這茬！
掉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