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紅
身邊的侍者接過盒子, 為陸見烨打開。
這匣子和陸競本人的着裝一樣，上面刻着無數雕花、鑲嵌寶石, 外面已經如此華麗, 打開後裏面更是珠光璀璨。
中央是一顆雞蛋大的血紅寶石，底下墊着藏青色的絲絨，絲絨上還撒着不少白色寶石作為妝點。
這個時代的鑽石不是什麽稀缺産物，已經大大貶值, 是以這些白色的寶石并非鑽石，而是一種名貴的星球特産礦物。
明明是弟弟, 但陸競的語氣卻端得仿佛長輩一樣：“這顆‘烈火臺閣’是我搜集到的高級蟲族的晶核，雖然等級比不上你的那顆金色晶核低一階, 但大小相近、顏色還是很稀缺的變異色，不知你覺得怎麽樣？”
在這個宇宙時代, 無論什麽礦産都很難算得上稀缺, 而蟲族體內就是這個時代最名貴的寶石。越高級的蟲族體內晶核也越大、越好看。它們流進市場，被商人按照品相、顏色賦予各式各樣的名字。
它們未必成分就有多複雜，但它們的價格, 是以血和命換來的。
因為稀有，晶核通常被切割成小塊, 像這樣完整的一大顆是很少見的, 只可能來自于從前的戰場。
時汲也在光屏上看到了這顆寶石, 不由在心裏感慨了一句好漂亮。
那色澤比血更澄透、豔麗。
陸見烨将這枚烈火臺閣轉了轉, 折射不同的光線, 它的內部顯出深深淺淺的、紅酒一樣的色澤。
很像時汲眼睛的顏色, 他想。就算他一向不喜歡珠寶商的噱頭，也喜歡上了這顆寶石。
“……很不錯。”陸見烨說道，陸競聽他如此回答，笑意不由得加深了幾分。
但下一刻就聽他對侍者說，“帶下去，找人切成耳釘。”
上次他注意到時汲是有耳洞的，但沒戴東西。
耳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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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競的面色霎時凝了一下，好險沒把“暴殄天物”幾個字說出來。
以這顆變異晶核的大小，完整的可以拍賣出天價。但切成耳釘那麽點點大小，就完全毀了！
時汲聽着光屏裏的對話笑出了聲，簡直可以想見陸競的臉色。
陸見烨真是絲毫都不給面子。
……只是一個珠寶而已，只是珠寶而已，不是什麽大事，不重要！
陸競在心裏安慰了自己兩三遍，才沒有顯露出異狀，咬牙切齒笑着說：“那大哥的想法真是獨特。”
他也說不出什麽恭維了，在陸見烨對面坐下來，勉強說了幾句廢話就進入正題。
“我今天來是想請大哥幫忙的。”陸競嘆了口氣，“之前父親交給我一個案子，但我忙于事務，一直沒有空去處理。現在事務又堆積起來了，我能力又不足，想來想去就想到了你。”
這話說得誠懇，但時汲就是猜都能猜出他要甩給陸見烨的案子是個爛攤子。
然而陸見烨還必須要接下，因為這不僅是陸競的試探，也是陸無澈的試探。沒有陸無澈的默許，陸競是沒有資格移交他的事務的。
陸無澈就像是古代多疑的君王，總要底下的兒子們鬥一鬥，測一測能力深淺，讓他坐在皇位上評點欣賞。
“這個案子的級別很高，父親大人非常重視。”陸競把一個檔案袋往陸見烨面前推去，笑，“我覺得，如果大哥接手一定能做得比我更強。”
陸見烨：“嗯。”
陸競：“……”
你嗯是什麽意思？就是說你也覺得你比我強是吧？？
這他媽太氣人了！
他嘴角抽了抽，再一次告訴自己不能翻臉，壓下升起的怒氣：“這個案子事關重大，我請大哥進茶室去談談。”
這一談就談到了華燈初上。
十五分鐘前，陸見烨給時汲發了即将結束的消息，時汲就架着小型飛行器先到了莊園外圍等他了。
寶石切割得很快，他剛到，就有使者為他送來了。
“嗯？原來陸見烨是想送我的嗎？”聽侍者說完，時汲愣了一下打開盒子。
原本的晶核被切割成了最樸素的兩枚耳釘，每顆直徑不足一厘米。但也确實很美，像是能把人的視線吸進去、沉醉不止。
時汲有耳洞，是系統複刻原身的時候一并複制來的，他一直沒戴東西，前世也沒有帶耳釘的習慣。
可這兩個小東西漂亮得讓他也心動了，他說：“謝謝，轉告小朋友說我很喜歡。”
侍者退下後，時汲就在左耳戴了一顆單耳釘。
陸見烨暫時還沒出來，時汲在小飛行器裏坐着悶，就出來沿着觀賞湖慢慢地走，一邊點了支煙。
陸競談完話從房間裏出來，滿心都是憋悶。
從前他不知道，這個大哥還有這種把人氣得吐血的本事！虧他還曾經覺得他的廢物身世很可憐！
“二殿下，我讓司機把飛行器……”
聽到那個“二”的頭銜，陸競更氣了，不耐煩：“你是在提醒我不是太子嗎？讓司機等着，我散散心。”
他有生氣就砸東西的習慣，在花園裏糟蹋了一大堆名貴觀賞花後，氣才順了點。繞過一座假山，陸競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人站在不遠處花樹下抽煙。
黑暗裏，那人臉看不太清，但身形修長挺拔，膚色白得顯眼。他手也生得好看，骨節分明，指間夾着一支細長的煙。
一點橘色的火光如星，襯得他眉目朦胧如畫。整個人氣質也沉靜又溫和。
那種煙不含有害物質，淡得和喝薄荷水也差不了多少，一般都是Omega才抽的，陸競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他前女友最愛這種煙。
他之前嫌棄她是Omega卻還抽煙，但看到這一幕，卻當即一愣。
……原來還有人能把煙抽得這麽好看。
那個人沒有注意到陸競，一陣微冷的湖風吹過來，他眯了眯眼睛，擡手擋了一下眼前的發絲，似乎想換個地方。
陸競愛華服美飾，當然也愛美人，見他要離開，當即走上前想去問問他是哪家貴族的少爺。這山莊被他包了一整天，按理說旁人是不能進來的，難道這是哪個想和他偶遇一下的小Omega？
“風這麽冷，要不要我叫人給閣下送件衣服？”
時汲聽到這句标準的搭讪語，挑了下眉，回過頭就看見了陸競覺得有點好笑。
“二殿下。”
陸競走近了看清他的臉，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這不是陸見烨那個家教嗎？！怎麽跟以前氣質完全不一樣了？？
他今天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幹得太多，簡直想跳進湖裏。還沒想出來下一句說什麽才能不尴尬，就看到了時汲左耳上的耳釘。
幽微的光線裏，像是一顆血滴點綴在粉白的耳垂上。
——無比他媽的眼熟。
親眼看見自己淘到的晶核被雕成了一個幾毫米大的耳釘，陸競心都在滴血。
而且這人居然還只戴一邊？
再想到剛剛自己的心理活動，他臉都綠了。
于是時汲就看着剛剛才“搭讪”了他的人，轉眼就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時汲：“……”
他注意到陸競剛剛視線盯着的是他的耳釘，想着要不要跟他說把剩下的晶核還給你，考慮一秒後放棄了。
絕對會被打的。
“二殿下，”時汲叫住了他，停頓了一下，“陸見烨呢？”
陸競翻個白眼：“還在裏面，過一會就出來了。”
時汲有點想笑：“二殿下，您可真是……真性情。”
原著裏，陸競初登場是在陸見烨中毒醒來後。因為中毒事件，陸無澈給陸見烨的待遇沒有現在這麽好，主要是怕他還有毒性殘留。
他只宣布了陸見烨是太子，而儲君之位的人選則沒表态，但意思已經很明顯：要這兩個兒子争一争，勝出者成為帝國的繼承人。
因此，原著這兩個人一上來就是不死不休的敵對狀态。不像現在這樣，儲君已經确立，陸競又沒那個膽子違逆陸無澈，只能破罐子破摔放飛自我，做手腳來惡心陸見烨。
“真性情？”陸競莫名其妙，瞥到遠處陸見烨也出來了，頓時露出吃了蒼蠅的表情。
“你還是誇你的太子殿下去吧。”他一秒都不想多留，免得和陸見烨撞見，匆匆走了。
時汲抽掉最後一口煙，把煙蒂扔給清掃機器人，回到了飛行器裏。
陸見烨也剛好到。
他道：“你剛剛遇見陸競了？”
時汲發動了飛行器，“嗯，這個人……”
他想了想，說，“和你不能比。”
如果陸競真的特別争氣，陸無澈也不會把儲君之位給陸見烨。陸競只比陸見烨小半歲，在此之前的十七年他都是被全力培養的，可陸無澈卻一直沒立他。
他對于陸無澈來說，是“尚可”那一挂的，多練個幾年也能當儲君。
陸無澈雖然無情，但不是那種喜歡多生小孩讓他們鬥來鬥去的人，這鬥到最後威脅的還是他這個皇帝自己。既然陸競尚可，那就尚且這麽用着。
而更好的人選出現後，他就會當機立斷地棄子。
時汲不知道他有沒有曾經在心裏可惜過陸見烨。
這對父子的控制欲都很強，陸見烨在皇宮布滿監控，陸無澈當然也能。陸無澈就是那種喜歡讓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清清楚楚地呈現在面前的人，他一定是知道陸見烨真正的能力和才華有多少的。
他看到這樣的一個孩子卻無緣儲君，會可惜嗎？
或許是有的，但那種可惜無關父愛。
陸見烨突然的解毒，對他來說也是一個驚喜——當然，也是無關父愛的驚喜。
沒有被安排課程，僅僅只是用監控聽、看了十七年就能在被立為儲君時立刻對事務上手；被隔絕在社交圈外十七年，卻能用很短的時間就融入進去。
事實證明，陸無澈的選擇很對。
“那當然，他也只有智囊團能看。”陸見烨算是矜持地誇獎了一下他，“籠絡手下的手段還是不錯的。”
時汲嘴角翹了下：“你們後來進茶室談得怎麽樣了？”
所謂的“茶室”當然不是單純喝茶的地方，那裏設置了信號屏蔽儀防止外人竊聽，陸見烨的通訊斷了，時汲并沒有聽到後面的談話。
陸見烨眸中沉了下來：“那個案子，是‘調查森特星系長凱特·喬貪污受賄、濫用職權的證據’。”
“……當然，這只是好聽的說法。”陸見烨語氣一轉，“正确說法是凱特·喬在森特星系當了一百多年的土皇帝，如今陸無澈把帝國從戰後狀态裏恢複過來，終于騰出手來準備收拾他了。”
“森特星系……？”時汲琢磨了一下，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