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晚宴
陸見烨第一個反應過來, 幾步跨上去激光槍已經拿在手上。
喬柒大概是那天被打痛了, 臉色數度變換, 連忙舉起雙手：“我不跑，別扣我！”
但沒用, “哐”地一聲巨響, 陸見烨已經把他手反剪起來了，槍抵住額頭。喬柒咬牙切齒：“靠！我昨天手背才被你踩青了！”
他現在的形象和昨天大相徑庭，不僅不柔媚，還爆了粗口，情緒也外露得多。他龇牙咧嘴地頭磕在搖籃上, 搖籃晃了晃。
那小嬰兒還咯咯笑了。
喬柒：“……”
時汲：“……噗。”
他說，“你說的‘再相遇’，原來就是這樣啊？”
喬柒：“……草。”
倒是二毛, 見他帶來的人立刻打了“燕哥哥”，瞬間放聲大哭起來：“你、你們……說好不打人的！”
他一哭，整個房間裏不明真相的小孩兒也哭了起來，仿佛魔音合奏曲, 震耳欲聾。
“你最好能給出一個讓我滿意的解釋，你來這裏幹什麽？”陸見烨看了眼大哭的孩子們，還是放開了喬柒，略含嘲諷, “總不能是喬伯爵叫你來獻愛心的吧？”
喬柒臉色沉了沉：“怎麽, 不行？”
陸見烨：“呵呵。”
他笑了兩下, 但比什麽譏諷都管用。
喬柒臉上也有點挂不住, 停頓了一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靠到椅背上翹起腿：“就不允許是我自己有愛心嗎？你們去問問這裏的人，我是不是一直資助的。一問不就什麽都清楚了？”
Advertisement
陸見烨：“哦，那可真是令人驚訝。”
“是、是真的！”二毛打着嗝，“我的衣服還是燕哥哥縫的呢！”
喬柒嘴角抽了抽：“這就不必說了。”
他擡眼掃了眼二人，“你們盡管可以去問，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燕’是我的……假名。”
他是在解釋為什麽二毛會叫他“燕哥哥”，但時汲卻迅速地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假名。
喬柒為什麽要使用假名？
時汲心念電轉，當即脫口道：“該不會其實你是瞞着喬來這裏的吧？”
喬柒面色一僵，只是一個瞬間，但還是被時汲捕捉到了。
“你是瞞着凱特·喬資助這些孤兒的？”陸見烨也很快反應過來了，眯了眯眼，“為什麽？”
凱特·喬總不至于還管着手下獻愛心吧？
“是又怎麽樣？你們管的也太多了吧。”喬柒不耐煩地說，直接站了起來，“讓開，我要去拿玩具逗孩子了，你們把他們都吓着了。”
他在回避這個話題。
時汲和陸見烨對視一眼，彼此都記下了這個疑點。
時汲：“我也來幫你吧。這些我有經驗。”
喬柒懷疑：“就你？首都星的大少爺？”
卻看見時汲安撫了幾句，效果立竿見影，一個孩子立刻不哭了，也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
“不過，幫忙是有條件的。”時汲笑了一下，“到時候在伯爵那裏，可就要喬先生你幫忙周旋了。”
他說的幫忙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幫忙哄孩子，而是——幫着隐瞞喬柒資助孤兒院這件事。
時汲也很好奇，這個秘密在喬柒這裏有多大的分量，能大到願意幫忙在凱特·喬那裏周旋嗎？
喬柒收緊了手，回頭說：“知道了。”
……居然真的願意幫忙。
時汲皺起眉，心裏的疑雲更加深了。
這一整個下午，時汲和陸見烨都是在這裏幫着喬柒帶孩子渡過的。
時汲發現，喬柒在面對這些孤兒時的溫柔并非作假，這些孩子們都喊着他“燕哥哥”，是真心依賴他。二人還捐了些錢，在向院長和阿姨們介紹的時候，喬柒說他們是他的朋友。
在這裏，喬柒不像那個神秘美豔的刺客，而就像孩子們的兄長一樣。
陸見烨的孩子緣是最差的，傍晚終于能走的時候他頭都要炸了：“以後我絕對不要小孩，太煩了。”
時汲：“那你的帝國怎麽辦，還有要是你以後的Omega喜歡小孩，她會傷心的。”
“……”陸見烨看出來時汲是喜歡小孩子的，他在心裏糾結了一會兒，沉痛說，“那我就勉強喜歡一下吧。”
當然，這些心理活動他是不敢讓時汲知道的。
晚霞鋪在天際，把安心孤兒院那個招牌染得稍微不那麽破舊了一點。
二人正準備走，卻被喬柒喊住了。
他靠在門邊抽煙，和昨天的氣質并不相同：“十二天後的晚上，伯爵會見你們，你們提前做好準備。別又像昨天那樣落了什麽把柄。”
十二天後，晚上。
來了T90半個月了，凱特·喬終于“忙”完了他的事務，要接見儲君了。
這些天，陸見烨的人也并不是沒有做事。
他們查了很多東西，然而凱特·喬這個老狐貍藏得太深了，明面上的一切賬目、政績都沒有任何問題，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皇帝欽差也要被地方官戲耍，調查處處受阻。
而被派來在他們身邊的官員，全是酒囊飯袋，整天就要他們“欣賞森特星系特色美景”。
他們迫切地需要一個突破口。
這次接見并不是私人會面，而是凱特·喬牽頭的一個私人貴族晚會，地點就在他的某個山莊裏。
幾百年下來，喬氏的勢力盤根錯節，在森特星系一手遮天。
——在看到喬家族的宅邸時，時汲終于能夠把文件上的這段話具象化了。
宅邸延綿占據了好幾個山頭，建築物古老華麗、錯落有致，大門上的喬家族族徽在夜色裏剔透閃爍。
凱特·喬本人和照片裏長得一樣，普普通通的，看起來還很親和。但這次會面根本就不是正經談事的地方，一大群貴族聚在這裏晚會，紛紛要來結交太子殿下。陸見烨煩不勝煩，然而手下去找凱特·喬，對方卻也只拉着他到處結交。
整個大廳燈光調得很暗，只有穹頂一只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光影，舞池裏的男男女女合着輕柔的音樂在跳舞，充滿了貴族自矜的格調。
喬柒也在晚會裏。他在沙龍坐着喝酒，長發紅裙，身邊圍繞着很多獻殷勤的男女，但他只是懶洋洋的，連個眼神都不給。
陸見烨好容易得了一個空檔，時汲說：“你等着，我去請他跳舞，看能不能套點話出來。”
根據他們的讨論，一致覺得可以把喬柒視為突破口之一。首先他有小秘密在他們手裏，其次根據那天的情況來看，喬柒也并非沒有良知的人。現在的任何可能機會都不能放過。
陸見烨反問：“那我不可以嗎？”
他雖然讨厭喬柒，但當上皇儲之後這麽長時間歷練下來，維持表面功夫套話還是不在話下的。
時汲眨眨眼，心說我是怕你一不小心就被拐上床去，到時候系統不得恁死我。你在原著可是有無數前科的。
于是他說，“你不想我去，我也不想你去啊。”
陸見烨愣了一下，時汲就笑眯眯地走了，“這種事還是讓大人來做比較好，而且你現在還忙得很呢。”
陸見烨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髒，差點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被時汲注意到了，但随即反應過來，時汲的意思只是表達“擔心”。
他有些複雜地注視着那人的背影，心想，你真的知道我不想你去的原因嗎？
時汲走過去用紅酒杯碰了碰喬柒手裏的酒杯，笑着說：“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假發和長裙的喬柒美豔得毫無破綻，如果不說，連時汲都看不出他是個男性Beta。
時汲一來，那些喬柒的愛慕者就都看向他，隐隐露出嘲諷神色，仿佛在等喬柒毫不留情地把他拒絕。
時汲晃了晃杯子裏的酒液，“喬小姐？”
他現在有喬柒的小把柄，依照這人的性格大概率不會拒絕。
喬柒挑了下眉，別有深意地打量着他，伸出一只手道：“好啊，我很樂意。”
愛慕者們：？？？
為什麽這人就能一次邀請成功！
時汲帶着他步入了舞池裏，喬柒見他連酒杯都沒放下，笑道：“時老師，你不是邀請我跳舞的嗎？”
“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不會跳舞。”時汲抿了口酒，腳下很敷衍地跟着旋律走了幾步，“我只是想來請喬‘小姐’繼續談談關于孩子們的事的。”
音樂聲中，二人的談話都被蓋住了。周圍衣香鬓影，裙擺如雲，光線昏暗，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喬柒牽着他的手轉了個圈，沒理會他的話題，自顧自說：“那時老師是要我帶你跳舞麽？”
時汲順着他說：“那你是跳男步還是女步呢？凱特是從哪裏挖來你這麽個人才的。”
這個話題他也很樂意談，像喬柒這樣的人，為伯爵做事不可能是沒有原因的。而且一個人的弱點往往藏在往事裏，知道得越多，喬柒的形象就越鮮明。
“男人還是女人，伯爵需要我扮成什麽，我就是什麽。”
時汲真心有點好奇，他以往難道就沒露餡過嗎？褲子一脫，還怎麽裝下去？
“他們大都活不到我脫衣服就死了。”喬柒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笑得十分誘人，但嘴裏吐出的卻不是什麽好話，“就好比你那天，如果你被誘惑到了，急着要和我上床，那我會找個理由拒絕你——越得不到的越想要，這就是大部分Alpha；如果沒有，那就再接再厲。”
喬柒妩媚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卷發，露出一個很女性化的哀怨神情，“不過像你那樣的反應太少見了，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這個表情風情萬種，但時汲并不為所動。所以原來喬柒只是表面上是老司機，事實上連駕照都沒有？
“你說‘大都’，也就是說不是全部了？剩下的呢？”
“時老師可真不解風情。”喬柒翻個白眼，也不高興僞裝了，大大咧咧地說，“那就要麽殺了他，要麽看他對女裝大佬感不感興趣咯。”
時汲：“……”
他一語雙關：“那你在喬伯爵面前，又是什麽？”
喬柒看了他一眼，神情居然正經了一點，似笑非笑：“伯爵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我單純只是他忠心的下屬。”
“這麽忠心，卻瞞着喬伯爵做事。”時汲說，“看來這忠心也要打點折扣啊。”
“時老師，你別想套我話了。”喬柒湖綠的眼眸裏，目光沉銳，“喬伯爵對我有大恩，我是不會做背叛他的事的。”
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時汲聽得出來。于是他笑了笑：“好，那我們就不談。”
喬柒也笑了，綠眸如波：“那我來教老師跳舞吧，怎麽樣？”
緊繃的硝|煙味瞬時彌散，但時汲知道今天是問不出什麽了。
喬柒說着去牽他的手，但還沒碰到，時汲身後斜伸出一只手，先行把時汲的手牽了起來。
“我覺得老師還是和我跳舞比較好，”陸見烨淡淡說，順手就拿過了時汲的酒杯飲盡，微微低眸，“老師，你覺得呢？”
他當上皇儲後的幾個月來幾乎都是時汲給他做飯，個頭長高了很多，現在已經是完全能俯視時汲了。
水晶吊燈的一片亮斑剛好落在少年眼睛裏，一只眼睛熠熠如金，一只深邃如谷。
——如果他用這樣的神情去邀請這舞會上的任何一個Omega，恐怕都不會遭到拒絕。時汲忽然這樣想。
然而很奇怪的是，被一個這樣強大的、即将成年的超S級Alpha靠近，時汲卻沒有任何不适感。他心裏知道不管這只大貓再多兇暴，依舊還是會蜷縮在他身邊。
喬柒好氣又好笑：“你們兩個Alpha，跳什麽舞？”
但這兩人之間氣場太強，他只好聳聳肩，無趣地說，“我去找別人約會咯。”
陸見烨的貴族舞也是三個月速成的，但這個人偏偏對任何肢體運動都上手很快，甚至還能教時汲。
時汲腦子有點懵，被他帶着跳了一段女步、差點三次踩到陸見烨的腳後終于反應過來：“不對，為什麽我要跳舞？”
還是女步？
陸見烨歪了歪頭，有點無辜又有點惡劣：“可是你沒拒絕啊。”
時汲：“……”
他心好累，帶出的男主還會不動聲色看他笑話了。
陸見烨心想，現在的老師看起來很小一只，能夠完全被他抱在懷裏。
但他垂了垂睫，克制住了這股沖動。
這場晚會是按照嚴格的貴族禮儀結束的，回到住處都已經快淩晨了。陸見烨取得了一個微小的收獲：他入侵了喬伯爵的那處私宅監控，以後那座宅邸對他們來說就不是秘密。
但這也只是一個很小的進展而已。
回去的路上時汲把和喬柒的對話完整複述了一遍，到了住處房間，他便說：“小朋友，關于喬柒的身份我有個猜測，不知道對不對，需要你幫個忙。”
“查一查安心孤兒院的電子花名冊——”
他剛說完，就看到陸見烨對他有些得意、有些矜傲地笑了一下，把光屏投到了他面前。
密密麻麻的名字和信息出現在光幕裏，像魔術師驟然揭露了他的小把戲。
“……要大約十五到二十年前的。”時汲把話說完，忽而也笑起來，“真有默契。”
可能陸見烨想到的還要比他早一點。
“這就是十五到二十年前的，”陸見烨小炫耀地說，“我們應該是同時想到的。”
喬柒對安心孤兒院的在意、還有他說“伯爵對他有大恩”，以及綜合他暗探和刺客這種孤身一人、難見光的身份來說，他很可能是從安心出來的孩子。
時汲飛快地看着這些孩子們的照片，終于看到了一張眼熟的臉。
照片上的喬柒大概十一二歲的模樣，而下面标的姓名是……
喬燕尾……
燕尾？
時汲念着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來了，原著裏有一個角色就叫燕尾！
然而，他随即瞳孔微縮——
在原著裏，這個角色分明是因為謀殺了森特星系長而被判刑、被押往首都星行刑時被陸見烨救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