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處刑
時汲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凱特·喬, 又看向人群前方的陸見烨。
醫療隊上前, 把已經昏迷的燕尾擡進了醫療艙。
陸見烨在仰頭看着他, 赤色的火光在少年的長發上和眼中流淌。鳴琴單膝跪地,把時汲托在掌心送了下來。
陸見烨上前伸手:“你為什麽不給我發安全定位?”
“這不是沒來得及嘛, ”時汲借着他的手從鳴琴的手掌上跳了下來,把星盤放在他手裏, “我沒事的。”
現在面對面的時候他得稍微踮起腳才能摸到陸見烨頭頂了, 時汲有點遺憾地想。
陸見烨握緊了手心的星盤, 再擡起頭時神情已經冷靜了下來。
莊園外圍不知何時圍聚了一小批記者, 他們還當真不怕死, 哪裏有熱點哪裏就有他們, 好幾個都滿臉花癡相地舉着相機看時汲。
時汲有點黑線,随即又在裏面看到了幾個很眼熟的身影——上次來采訪太子殿下“私自扣留公民”的那幾位。
但是那幾人現在的表情都可謂精彩紛呈。
邢雀把手铐給凱特戴上, 推到了前面, 直面閃光燈。
陸見烨微微側頭,金眸冷厲:“即刻起出發, 押送犯人凱特·喬回首都星進行審判。”
——這幅畫面被無數相機記錄了下來, 永久成為帝國歷史上的一筆。
關于凱特·喬的陸續報道推出後, 在星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時汲覺得現在的森特星系長案可能比原著裏引起的轟動還要大。
通敵蟲族、研制禁藥、直接和間接殺人、買賣人口、走私器官、貪污受賄、綁架、危害公共安全……凱特犯下的大大小小的罪證加起來竟然有幾百條, 要是打印出來都能有厚厚一疊,史無前例, 震驚了帝國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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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太子殿下的第一筆光輝政績。網民在持續震驚唾罵的同時, 娛樂板塊也熱鬧得很。
【黃的瓜v:我又可以了!殿下也太帥了吧嗚嗚嗚, 大家可能不清楚, 我今天來簡單科普一下抓到凱特·喬到底有多難,殿下又有多不容易。首先是時間,殿下竟然只花了不到三個月就逮住了喬,同志們,這是什麽概念啊?當然肯定有凱特犯蠢的原因啦,但是……其次,是人員……】
黃的瓜這篇文章上了熱搜,洋洋灑灑幾大千字,網民們可能沒有興趣全部看完,但一定能領會他的中心思想:狂吹太子殿下彩虹屁。
在文章快到結尾的時候,黃的瓜筆鋒一轉,又說:
【在這裏我們還要提一個人,那就是殿下的老師啦!時汲老師那張機甲照也太酷了,那個畫面張力,那個感覺,帥得我腿都軟了,網友們的評論我也都看了,樸實猶如“最蘇機甲照”的,誇張的還有“戰神降臨”的……】
【哈哈哈後面那個吹太過啦,但是好看是真的好看啊!時老師——嘿嘿,現在大家都這麽叫他——還因此上了次熱搜是不是?】
【@陸-見烨,太子殿下你要小心了,好多人想和你搶老師呢!#太子殿下的時老師#】
黃的瓜這篇文章以這句話做了結尾,還膽大地艾特了陸見烨的官方賬號。轉發評論裏除了花癡和吹捧太子殿下外,還有一部分人的畫風很獨特:
【帶我一個】【我也】【我也要搶時老師】【組團偷走時老師】【我扛起老師就跑】……
一時間,比起早已經大面積曝光過的陸見烨,時汲當前的熱度好像還更高一些。
但是話題中心的兩個人依舊很忙碌,因為還有很多後續工作要做。
搜集後續證據、安排森特星系的未來、撥亂除弊……直到開頭的熱度降了下來,七月,案件正式開庭。
凱特·喬最終的審判結果是處以死刑。
無論是從辦案人員還是案件中人員來說,這個案子都是萬衆矚目的。
這一次的處刑還有幾個引人注意的點,一是實施刑罰的并非機器,而是行刑人員;二是這個人員的人選也很特殊,就是燕尾;三是執行死刑的方式,并非使用安/樂/死藥物,而是采用凱特·喬研發出的那種D09藥劑進行大量注射。
這是陸見烨為燕尾争取到的。
星網上對此的讨論兩極分化,有人認為這是法律的倒退,根本是胡來;有人稱這是大快人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森特星系長案判決結果應當是陸見烨被立為皇儲以來做的第一件有極大争議的事情,但無論輿論怎麽走向,最終的結果都不會再更改。
帝國的民衆也第一次在太子殿下身上看到了權柄的鋒利,和說一不二的決然。像這種特大型的案子,往往流程都要走好幾年,但在陸見烨的推動下,卻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被了結了。
有了燕尾潛伏在凱特·喬身邊收集的證據、以及陸見烨團隊和他裏應外合搜羅的材料,罪證環環相扣、邏輯嚴密、極為翔實,審判過程中幾乎沒有受阻。
但盡管是這樣,最後判決下來的死刑執行時間還是到了年末12月25日。
而太子殿下的生日則在10月11號,為此,陸見烨宣布把自己的成年生日宴推遲到12月31號,全心處理這個案件。
半年時間轉眼過去,首都星又到了初冬。
審判的這天,刑場周圍聚滿了人,懸浮着無數拍攝儀器和光屏。
行刑人員這個古老的職務在今日12月15號被恢複,今天一過即再次被廢止。其特殊性足以被載入史冊。
中央的邢臺是莊嚴的雪白色,金色法律的天秤标志在高處俯瞰着醜惡。
閃光燈中,凱特·喬被押了上來。
大半年的牢獄生活讓他模樣大變,比起之前那智珠在握的樣子,現在的凱特充滿了落魄氣息,腰背岣嵝,眼中也滿是驚懼。
他被從普塔克星獄帶出來、推出囚車的那一刻,甚至還顯露出了對天光的不适應,活像一只看不得陽光的過街老鼠。
“罪人出來了!”
“呸,真惡心!”
“讓那麽小的孩子去殺人,你怎麽忍心?”
“惡心的殺人犯!狗官!快給我去死!”
凱特·喬一出現,刑場周圍就群情激昂開始痛斥,聲音大到隔着那麽遠都能清晰地傳到刑場中央。
時汲和陸見烨也坐在觀看臺上,就正對着那個天秤的标志。
時汲想起了原著裏,燕尾的判決下來時也是冬日,也是注射死刑。
但現在刑場上人的站位卻完全換了。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情緒,陸見烨輕輕捏了捏他的手,說:“老師,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知道,”時汲笑了下,“只是在感慨很不容易罷了。”
扭轉原著的劇情,實在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啊。
刑場中央,凱特·喬被堵住嘴綁在注射床上,眼睛正對着太陽,不知是因為覺得太刺目還是覺得太恐懼,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裏流下了淚水。
“伯爵,今天天氣很好,你覺得太亮麽?”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接着,燕尾那張熟悉的妍麗面容映入眼簾。
他穿着行刑人員的制服,理得清爽的短發之下,一雙碧綠的眼眸靜靜俯視着凱特。
比起凱特·喬,燕尾的外表看起來要好太多。之前因為服藥和刻意控制身形,他有一點營養不良。而現在他已經是一個正常的S級Alpha該有的體型了。
“唔、唔!!”凱特忽然激動起來,渾濁的眼睛裏全是祈求之色。
救救我、救救我!
我相信你一定還對我有感情,救救我!
雖然不能說話,但燕尾還是很輕易地就從凱特的眼睛裏讀出了他的意思。
他笑了下,“啊,我怎麽忘了。你現在已經不是伯爵了。”
“你是個死刑犯,是個罪人,比我這個貧民窟出身的平民還不如,是不是?”
燕尾微俯下身,确保自己語調裏的惡意和憎恨能夠清晰地傳達給凱特·喬,“你放心,我保證直接參與罪行的喬家人會渡過很難忘的一生,淪落到比最底層的窮人還不如。你拼命想保留的貴族榮譽,也會被肢解得一點也不剩。”
“我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讓你親眼看見這些美好的場景。”燕尾說,“下地獄去吧。”
“唔!——”
冰涼的針被刺進了凱特的靜脈,他像個瀕死的魚一樣拼命掙紮起來,但被束縛住只能顯露出醜态。連接的生命體征檢測儀上,他的心跳、脈搏等等全部開始陷入混亂。
凱特·喬手下研制出的這種D藥劑,能夠讓人體慢慢衰竭卻檢查不出原因,殺人于無形,死亡的過程并不痛苦,但很漫長。
而燕尾注射進去的,是濃縮了數倍的D藥劑。到達這個濃度,它就會帶來巨大的痛感,從起效到将人殺死大概需要五個小時。
生不如死的五個小時。
“唔——啊啊啊!嗚……”
凱特·喬的身體抽搐着,一點點變得幹癟,頭發長長、枯白,皮膚上開始出現老人斑,像縮水的黴菌。他斷斷續續地發出凄厲的慘叫。
一個活物慢慢死亡的場景多少還是會引起人的不适的,從注射開始,觀看臺上就升起了屏蔽幕牆,只在投影上顯示出凱特的體征監控。很大一部分人都覺得無聊,陸陸續續離場了。
整整五個小時,從正午到黃昏,刑場被幕牆包圍,仿佛只剩下了場內的幾個人。燕尾就待在凱特·喬的身邊,只偶爾走動一下活動身體。
他很有耐心,能親眼注視着自己仇人走向死亡。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有在最後,凱特·喬快咽氣的時候,輕輕問了一句:“當年我媽媽如果也祈求你放過,你會放過她嗎?”
燕尾的目光帶着一點憐憫,但更多的是令人心碎的悲哀。
可惜沒有如果,他的母親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
凱特·喬的思維能力也混亂了,他睜大眼睛看着燕尾,就保持着這麽一個姿勢死去了。
時汲看着自己面前的心電圖,從一團高高低低的混亂,最後越來越微弱、越來越平,最終在五點零一分的時候,“滴——”地一聲,變成了長長的一條直線。
幕牆被放下來,注射床上的凱特·喬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座位上還剩下的人人們,有人歡呼,但更多的人還是肅穆。
燕尾離場,他走到了時汲和陸見烨的觀賞臺面前,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彎下腰慘白着臉色吐了起來。
五個小時的注視,對他來說也是極大的精神壓力。但他還是要堅持這麽做,哪怕之後需要心理治療介入。
“時老師,”燕尾吐完了直起腰來,扶着欄杆,露出一個有些喜悅的笑來,“我終于給媽媽報仇了。”
他的神情放松裏混合着一點悲傷,話一說完,頭就低了下去,竟然是直接挂在欄杆上睡着了。
陸見烨帶頭站起來,對着那個金色天秤行了一個最高規格的禮,接着愈來愈多的人也開始這麽做了,還有些人開始念亞爾大帝誓詞。
“……我因你而舉起權杖,也必為你戰至死亡。”人聲喧嚣之中,陸見烨側頭看向時汲,輕輕重複。
刻意為之,“因你”兩個字被湮沒在人聲裏了。
傍晚霞光之下,陸見烨的金眸宛如蜂蜜。
“老師,我以後一定會堅持下去,做得更好的。這樣的悲劇,不會再有機會出現。”
他說。
三日之後。
時汲和陸見烨忙了快一年,終于能夠放松下來了。
燕尾去時汲家裏拜訪。他的身份卡上姓名也早已改回了“燕尾”,去掉了“喬”這個姓氏。
“時老師,早啊。”他看樣子已經完全恢複了元氣。
時汲有點起床氣,給他開門:“你來幹什麽?”
“探讨雙A戀的可行性,”燕尾說,看時汲一臉看智障的表情又要關門,他咳了一下,“沒有,就是來躲記者的。嗯,不過時汲,你還穿樹袋熊睡衣啊?”
“怎麽了。”時汲平靜地說,讓燕尾換客用拖鞋進來,“記者?他們還在追你?”
燕尾沒犯什麽諸如殺人的重罪,但唆教協助等罪名還是跑不了的。鑒于他從未成年開始就被凱特·喬洗腦,本心也算善良,首都星法院雖然也給他判了刑,但已經十分人道和寬松。
他必須要佩戴五十年零七個月的電子鐐铐,且期間不得離開首都星,定期要到管理處進行登記和報到。
“是啊,煩死了。”燕尾打了個哈欠,手上是醒目的銀色電子手铐,但被他的顏值襯托得像是奢侈品牌手镯一樣,“我困死了,能不能讓我睡一會兒?”
時汲:“不行,那個房間是陸見烨的。”
燕尾先是驚訝地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誇張的嫉妒表情:“你們居然都已經同居了!”
時汲:“呵呵。好久了哦。”
燕尾看他坦坦蕩蕩,又開始罵記者,“那些人一個個都拉着我要采訪,有什麽好采訪的?還有要我出書立傳的,什麽東西,《我在狗官手下做女裝大佬的那些年》嗎?”
他暫時還沒想好要做什麽,也不愁錢,就這麽鹹魚着。目前開始打聽怎麽資助孤兒院和流浪動物,但這樣一來錢就有點拮據了,必須得開始找工作了。
時汲提醒他:“首都星的版稅可是很高的,你了解一下今年的首都星作家富豪榜。”
“嗯?真的嗎?”燕尾果然心動了,“但我不會寫書啊,我那個爛文筆,寫出來都像任務報告。”
他眼睛轉了一圈,忽然道,“啊,我想起來了,你不是老師來着?你會不會寫文章?”
時汲果決地:“你自己寫。”
“你沒否認,果然會寫吧?”燕尾手撐着下巴看着他,wink了一下,用的是那種僞裝的神情,眼波如絲,“時老師,我打聽到你家旁邊的一間屋子正在售賣,已經準備搬過來了,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這點小忙……”
他話音未落,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不行。”
是陸見烨的聲音。他剛剛才打開門,正站在門口,一身黑色西服和墨鏡,亮眼得不行。
“憑什麽不行啊?我買房子你還能管我?”燕尾翻了個白眼,“啧,未成年小孩,大人說話不要插嘴。”
“首先,我已經成年了,只是還沒有辦生日宴。”陸見烨淡淡地說,“其次,你買房子我當然能管,因為那間房子是我的。十五分鐘前剛剛全款支付。”
他打了個響指,身後應聲開來一輛漆黑的貨運車,好一個裝逼如風,看得燕尾目瞪口呆。
時汲也驚了,那輛車上全是各式各樣的家具。
“順帶一提,那個房主之所以要出售房子,就是因為我花了三倍的價錢和他達成了協議。
陸見烨摘下墨鏡,微微笑了一下,“現在,老師的鄰居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