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築巢
時汲來到這個世界之後, 其實從來沒有經歷過情|熱期的感覺。
他的每一次情|熱期都是用藥物抑制的, 這個時代的抑制劑已經非常先進, 不會造成任何不适感。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情|熱期的感覺這麽的……讓人難以忍受。
羅绮:“時汲伯爵!?”
這藥物是針對人魚的, 人魚的體征各方面都要比人類好很多,也因此, 這藥劑對于人族來說劑量簡直是爆炸級別的猛烈。
羅绮慌張地撐起上半身來, 想往時汲的方向去。
“不要!別、別靠近我……”
光是說這一句話, 時汲就已經幾乎耗盡了力氣。他緊緊咬住下唇, 眼前一片氤氲的顏色。
蜷縮在角落裏的Omega青年, 很快連鎖骨都被熱意蒸成了粉紅色, 殷紅點染了他的眼角,豔若桃花。
時汲很快感覺自己快要無法思考了。他拿出光屏, 但幾乎看不清上面的字, 只能啞聲對自己的智能AI道:“呼叫、呼叫……”
呼叫誰呢?
時汲腦子裏一片空茫,只剩下本能的選項。
“……聯系人【陸見烨】。”他說。
“很快為您接通。”AI說道。
但時汲根本就聽不清了。
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時汲頭腦中的理智就餘下最後搖搖欲墜的一點, 他說:“……救我、我在後臺……抑制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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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哭一樣。
時汲顫着聲音用哭腔說, “記得帶抑制劑!”
那是本能的生理性淚水, 但他都顧不上了,也聽不清那邊陸見烨說了什麽。
“啪嗒”一聲, 光屏就掉在了地上。他抱着自己縮成一團。
空氣裏充溢着omega信息素甜美的氣味, 像是有什麽人把成車的草莓榨成汁潑灑在了地上一樣。
時汲模糊之中聞到了什麽氣味, 心裏突然咯噔跳了一下。
——是絲絲縷縷的奶油味。
他現在思維能力慢了好幾拍, 随即才想起來這是原著裏羅绮的信息素味道!
然而讓時汲更加崩潰的是,這股信息素分明是Alpha的信息素。
時汲都快要吶喊了,為什麽?為什麽他所有遇到的男主後宮都變成了Alpha!?
這世界不科學!!
現在室內只有一名Alpha和一名Omega,還都是在情熱期的。時汲覺得世界上簡直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場景了。
“羅绮、你……你冷靜一點。”時汲根本沒有地方可以退了,“不然我要報警了!”
這算是什麽威脅?時汲愈發着急,就愈發混亂。
他看到羅绮向他走來——
是的,走來。
在原著世界觀的設定裏,人魚一族到了情動的時候才會顯露出雙腿。就像小美人魚喝了禁藥之後才能走上海岸和王子相愛一樣,他們在交|媾的時候是以人類的形态的。
羅绮身上還滴着水,離岸的人魚少年滿臉通紅。他上身的衣裳隐約垂到大腿中部,那雙腿修長筆直,上面還覆蓋着零星的鱗片。
藍盈盈的,像飄散的星雲。
“時老師……”羅绮說,有點茫然震驚,“您是Omega?”
顯然羅绮也陷入了失控的狀态裏,他走了幾步才進行,強行控制自己,用了最大的毅力才壓住了自己想前進的念頭,在時汲一米之外蹲了下來,“人魚族是被動分化的物種,只有您是Omega,我聞到您的信息素才會變成Alpha。”
羅绮再怎麽蠢,到這時候也知道自己被經紀人騙了,人魚20歲成年,成年分化期長達一年,如果在這一年裏被人用信息素誘導了,就會被動分化;如果沒有□□擾,就會按照概率分化。
人魚和人族沒有生|殖隔離,經紀人是想把他送到權貴的床|上。
可是,這些念頭此刻對于他都是泡沫,一點都不重要了。
他滿心只剩下一個念頭,只剩下一個人。
羅绮臉紅紅的,感覺自己像踩在雲彩上一樣輕飄飄地很夢幻。他伸出了手。
時汲快被一個Alpha的靠近逼瘋了,但忽然怔了一下。
他感覺到幾根涼涼的手指拉住了他的指尖。
“我……我很喜歡您的信息素,”羅绮可憐巴巴、小心翼翼地說,“我可以為您築巢嗎?”
幕臺之外,一牆之隔的廳內。
晚會已經開始,人們随意走動着,或是下去進入舞池找舞伴跳舞。
但突然之間,有一股甜美的氣味不知何時進入了場內,悄然彌漫着。
“什麽味道?”燕尾嗅了嗅,“好像是信息素?是個Omega……有誰在這裏發|情了嗎?”
這個廳內人不多,但也都聞到了這股味道。信息素氣味越來越濃,連不那麽靈敏的Beta們都聞出來了。
這是草莓味的信息素,似乎是從後臺傳來的。燕尾皺了皺眉,不知為何他感覺有些熟悉。
“這麽突兀……不會是誰分化了吧?”
“不可能啊,這場宴會邀請的都是成年人。”
“嗤,不會是有誰想故意引誘吧?”
在場的Alpha們也都感覺到了來源,紛紛有避嫌的意思,向相反的出口湧去。
離得這麽遠,味道也不算濃到爆炸,他們還不至于失去理智,頂多就是臉有點紅。他們能控制住自己,如果在太子殿下的生日宴上鬧出醜聞,那丢臉的絕對不止是他們自己,而是一整個家族。
惟有燕尾,仿佛有股直覺牽引着,他覺得這信息素味來自于他認識的人。
燕尾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他抿了抿唇,從口袋裏抽出一支Alpha用氣味阻隔劑,對着自己噴了幾下,往後臺走去。
他步履匆匆,剛到轉角口,就碰見一個熟人。
“時教授?”燕尾詫異。
卻見時清寧臉色慘白,他這麽儒雅的人,居然是狂奔過來的,連上衣外套都扔掉了。燕尾跟着他跑,感覺自己不好的直覺可能成真了:“你認識這股信息素?”
越往前氣味越濃,時清寧的臉色也愈加可怕。他一言不發,陰沉無比。
他們很快就到了源頭的那個準備間,門大開着,鋪天蓋地的草莓味席卷而來。時清寧語氣裏沒有任何調笑意味,終于沉聲說:“是小汲。”
說完,他就跨了進去。
反正現在是不可能瞞住了。
時汲?!
燕尾滿臉錯愕,大腦甚至空白了一瞬。
室內的場景映入眼簾,時清寧瞳孔一縮,這裏面竟然不止一個人。只見時汲閉着眼睛躺在水族箱裏,一旁站着一個藍色長發的人,仿佛正在碰時汲的臉。
那人身上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
時清寧一瞬間簡直失去了理智,槐花味的信息素霸道地鋪了開來,直接大步上前。燕尾也臉色一變,沖到了水族箱邊。
“等等!呃……!”
羅绮只感覺到背後一股風,整個人就被反剪住手壓在了地上,他一下子痛得眼淚花花,“請等等,我沒有動時汲伯爵!我只是在給他築巢!”
時清寧的信息素雖然是花香味,但此刻給人感覺卻像是刀鋒一樣。
燕尾看到水族箱,松了口氣,但聞到這氣味也有點不适:“把你的信息素收一收,他沒事。”
“……”時清寧冷冷把人丢在地上,他總算明白為什麽別人都說Alpha是野獸了,因為在剛剛的盛怒之下,連他這樣的人第一反應都是殺了這個水族。
他小心看向水族箱內的青年。
燕尾好歹受過專業訓練,沒有丢了冷靜,但他站在水族箱前,也有點手足無措。
時汲躺在水中,聽到動靜睜開眼睛,聲音啞了很多:“燕尾?……哥哥?”
如果事先不知道,別人一定會以為他才是人魚。
青年眼尾還是紅得厲害,好像剛剛哭過一樣。他被白色的泡沫簇擁着,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泡沫中間雜着無數花瓣和藍色鱗片。有幾顆水滴挂在他長長的睫毛上,細碎的光落進那雙酒紅的眼眸裏。
一片鱗片剛好覆蓋在時汲的鎖骨上,讓他看起來就像是第一次浮出海面仰望船只的人魚,漂亮得令人怦然心動。
剛剛受本能驅動,羅绮進行了築巢、求偶的行為,他快把準備間所有的鮮花花瓣都撕扯下來了,還扯了自己好多鱗片、撕下了最好看的衣擺、堆了許多零碎精致的小物件。
除此之外,就是時汲叫不出名字的、類似于泡沫球的物質。
這些東西快把他淹沒了,像是進行了一次過于隆重的泡泡浴。
任何一個合格的分化期人魚都會把合适的築巢物質随身攜帶,那些泡沫球遇水膨大、粘連在一起,是水族最暢銷的築巢材料。
時汲在搞清楚他要幹什麽之後,也就沒阻止。信息素可溶于水,冷水也能讓他好過一點。現在,他比起一開始已經清醒很多了。
羅绮從地上爬起來,蹲在魚缸邊,快哭了:“時老師,他們欺負我。”
明明是人魚,但時汲覺得他好像小狗狗。而且剛剛築巢的時候哭得特別厲害,恍惚間時汲都以為是不是自己輕薄了人家。
他摸了下羅绮的頭發,“他們是壞蛋。”
羅绮表情很生動:“QAQ。”
“壞蛋”燕尾、時清寧:“……”
他們感覺自己好像被遺忘了。時清寧收掉了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幹咳了一聲,“咳。”
時汲看着他:“你們給我帶抑制劑了嗎?”
燕尾:“……沒。”
時汲隐約有點嫌棄,“那你們兩個Alpha站在這裏幹什麽?我在等陸見烨給我把藥劑送過來。”
時清寧又輕咳了一聲:“有需要叫我。”
燕尾不服,指了指羅绮,“那為什麽他可以在這裏。”
時汲眯了眯眼:“我用的是人家的魚缸。”
他一開始也不是沒有勸過羅绮先出去,但是一勸就哭。時汲不知道是不是水族都這麽淚腺發達,反正羅绮哭得是真的很可憐,讓他非常有罪惡感。
“……”燕尾憤憤地走到了門外。他瞥見羅绮因為時汲的允許而歡欣的模樣,磨了磨後槽牙。
什麽人魚,簡直是小狗,要是有根尾巴現在就要搖起來了。
時汲又看了眼自己的光屏,上面是陸見烨的信息。
YE:【我馬上就來。】
他皺了下眉,情熱又像潮|水一樣湧上來了。這玩意兒來勢洶洶,一波又一波的,簡直是在逐漸摧毀人的神經。時汲喘了一下,緊緊咬住牙不讓一絲聲音洩露出來。
他關掉光屏,又往水裏潛了一點。
……陸小朋友,你快點過來啊。
兩個噴了阻隔劑的Alpha守在門口,彼此也極度看不順眼。如果不是時清寧現在沒心情,很可能已經開始互相出言諷刺了。
他已經知道燕尾對小汲的心思,現在小汲又暴露了Omega的身份。
而且,不止如此。
今天這一出,可能整個宴會都知道了。新聞媒體還不知道要如何爆炸。
他按了按自己的額角,垂下眼睫。直到今日,他才覺察出了自己的心思,這一刻更是無法欺騙自己了。
好像從在流霜星見面開始,一切就變味了。
燕尾又往自己身上噴了點阻隔劑,有點發愣。
原來……時汲是Omega?
他的信息素,好甜。
燕尾現在有點慶幸了,還好自己沒有分化成Omega。
二人各懷鬼胎,片刻後等來的卻不是陸見烨一個人。
——竟然還有江梵。
“我已經清場了。”
陸見烨臉若冰霜,沒帶一個侍衛。他一過來就想邁進室內,卻硬生生忍住了。
空氣裏全是草莓味,江梵卻仿佛絲毫不受影響。他提着一個箱子,掃了這兩人一眼就明白了裏邊大致是個什麽情況。
時清寧知道江梵,他心沉了下。
如果單單只要抑制劑,那麽根本不需要江梵過來。他來,說明情況比表面上要複雜得多。
時汲費力地從水裏坐起來,看過去,一時呆住了:“……”
這是什麽場面?!
原著裏的主角,和主角所有的正派後宮居然齊聚一堂。
這連原著裏都沒幾次吧?!
幾個Alpha隐隐呈對峙之勢,如果在場有Beta,恐怕是已經要給吓跪了。這場面簡直比戰場還戰場。
“勞煩二位讓我進去。”江梵文質彬彬,“我要檢查一下伯爵被下的是哪一種藥劑。”
時清寧眉梢微動,燕尾注視着江梵,一言不發地讓開了。
江梵在水族箱邊半蹲下,打開随身攜帶的箱子,時汲讓他抽取了一點指尖血,看着他把樣本輸入儀器。
片刻後,江梵擡眸。
“市面上一共有三種主流Omega催|情劑,”他說“催|情劑”這三個字也說得面不改色,“其中兩種是沒有舒緩藥劑的,只能用Alpha的信息素來舒緩。”
“樣本顯示,時汲血液裏的是這兩種之一。”
江梵又看向時汲,一臉超脫世俗的淡漠樣子,語氣風輕雲淡,但接下來說出的話不啻于平地驚雷——
“在場的,你選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