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預熱

爾圖沖出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料到, 現場登時一片驚叫和怒吼聲！

“你去死！！”

“老師！”

銀白的刀光一閃而過, 剎那之間，時汲就被陸見烨一把拉住擋到了身後。他一個踉跄撞到了桌子上, 這時才感覺小臂有微涼的觸感。

“啊！”

肢體碰撞的聲音和爾圖的慘叫聲。過程不過五秒，爾圖就已經重新被狠狠壓制在了地上。

陸見烨驚怒交加，來不及責問護衛, 就回頭問時汲：“你怎麽樣？！”

“……”時汲還有點驚魂未定, 但是很快搖頭, “沒事, 只是一小道劃傷。”

主要是看着一個瘋子提着刀沖過來, 他還是個運動神經不靈敏的，這畫面沖擊力不是一般的大。

時汲的毛呢大衣袖子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他把半邊袖子脫掉, 裏衣也被割破了，血一點點滲出來，把衣衫染紅了一小塊。

護衛隊刷拉拉跪了一地，屋子裏死一樣沉寂。陸見烨視若未見, 小心翼翼把那片衣袖去除了, 露出傷口。

那把刀的薄度是納米級別的，只劃了這麽個五厘米的小傷已算是萬幸。要是運氣不好，它能直接把時汲胳膊砍掉。

看到這個傷口, 陸見烨的表情已經冷得和寒冰一樣, 眼裏滿是暴風肆虐的前兆。

“……咳, ”時汲看着陸見烨似乎有點不對勁，開口說，“你別太擔心啦，我運氣一向很好，生命力頑強得很。納米刀算什麽，你看連伽德蒙都——”

他試圖擺擺手來說明自己好得很，陸見烨驀然擡起眼，攥住他的手腕不準他胡亂動彈。時汲在這樣的眼神下氣勢弱下去，“……好吧我說錯了，我不該提他。”

時汲忽然意識到，他的蟲毒事件是陸見烨的心病，現在如此擔憂他的安危，應該就是那件事留下的陰影。

陸見烨此前僞裝得太好了，時汲只是聽過當時袁醫師說他如何失态、心理狀況如何差，可等他醒來時陸見烨就已經恢複了正常，看起來一點異狀都沒有。時汲因此就沒怎麽當一回事。

“運氣好？”陸見烨眼中發寒，“運氣好你就不會遇到這些事了。時汲，你能不能惜命一點？”

時汲：“……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明明是老師，他卻被學生教訓了，而且還慫叽叽地不敢反駁——他這個人确實不怎麽惜命，前世重病之後沒有哭天搶地，運氣好撿回一條命後也沒感恩戴德，以一種很無所謂的态度活着。更沒想到會有人把他的生死看得這麽重要。

陸見烨盡力控制住自己，道：“……去找醫療隊包紮。”

時汲眨眨眼：“等……”

但是陸見烨直接拉着他，不容抗拒地把他帶到了門外交給醫療隊，把門關上。

“？”時汲看着關上的門，“我真的沒什麽事！”

皇室私人醫療隊只聽從陸見烨的命令，時汲被他們迅速按進了醫療艙。

時汲：“……”

江梵也出來了，他居然坐了個輪椅，心安理得地讓醫護人員推着他走。

時汲無語地：“我就算了……你難道傷到腿了嗎？”

江梵：“我累了。”

“。”我才心累好嗎！

時汲不管他了，再次試圖和醫護人員講道理，“我只是傷到手了，能不能讓我下來自己走？”

江梵在一旁心平氣和：“我勸你還是聽話，太子明顯因為你很生氣。”

時汲頭痛地揉了揉額角，低喃：“就是因為他很生氣，我才應該留在實驗室的……”

陸見烨的那種表現，讓他有非常不詳的預感。

只有系統現在還很高興：【滴！爾圖正直度 40，達到100%！掉落大禮包x1！】

系統激動地：【這次是因為他對陸見烨厭惡上升了，宿主，或許我們以後也可以試試這種反向操作？哦還有你之前的原著劇情還沒看完就被那人打斷了，要不要繼續看？】

【……】時汲說，【等等再說吧。】

剛剛混亂發生之前，他只來得及看完了一小部分。原著裏，爾圖并非是在獅星系出場的，他要一直到陸見烨從獅星系回來、在首都星的時候才登場。

而登場的契機則十分相似，是因為他從回程的新聞報告裏看到了江梵出現的一個側影，就殺過來了。原著裏，爾圖也是一心愛慕江梵的，而江梵煩不勝煩，為了徹底擺脫他，就服下了A變O的藥劑。

——這破狗血劇情，時汲是徹底拜服了。

原來江梵原著其實也沒有被陸見烨攻略，而是出于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變成了O，然後一次發情期順理成章被收入了後宮。

爾圖也追着江梵被男主收進後宮（時汲不明白這當中的邏輯），男主坐享齊人之福，後面還解鎖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三人普雷：）

現在，時汲根本沒心思吐槽什麽原著不原著了，一顆心全都挂在陸見烨身上。

希望這個小孩不要搞出什麽事情來。

B-198屋內，陸見烨的視線冷冷轉向了護衛隊。

“屬下失職，請殿下責罰！”

護衛首領冷汗涔涔，剛剛殿下在和時汲伯爵說話，沒人敢打斷，現在就到了算賬的時候了。堂堂皇室的Alpha護衛隊，連一個受傷的Omega都制不住，而原因僅僅只是因為這個Omega衣不蔽體、看起來很弱？

這是嚴重的渎職，說出去要被人唾棄一萬遍。

“你們放開我！！”爾圖仍舊負隅頑抗，哭着道，“江學長，快來救我！！救救我！嗚嗚嗚……”

但很快，他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一樣發不出聲音了。

——因為陸見烨的Alpha信息素，已經如暴風雪一樣壓了下來！

首領原本還能單膝跪着，但是逐漸地冷汗越來越多，浸濕了後背，這股信息素如有實質，像是一只巨手，壓着他的肩膀要他額頭觸地。

“……渎職的護衛，今日之內……不，三個小時之內我就會把他們全部解雇！”護衛隊首領戰戰兢兢地咬牙道，“請殿下降罪！”

他沒有敢擡起頭，只看到那雙殿下的靴子緩步走過了他身側。

篤、篤。

黑色靴子停步在了那個Omega的面前。

邢雀等人也恰好在這時趕來了。

她聽說有入侵者後立刻動身前來，準備負責刑訊和提審，和被醫療隊帶走的時汲錯肩而過。

邢雀打開門聞到那股信息素味後就一個激靈，努力克制住背後發毛的感覺走了進去。

她從沒有見過殿下如此發怒過，滅頂一般的威壓讓她這個超A級的Alpha都感到腿軟。

陸見烨撿起了地上的刀，爾圖癱軟在地，本能的恐懼讓他的臉色變得青白，但卻發不出聲音。

他看到面前這個金發的少年垂眸打量着手術刀，那刀上還沾染着血跡，明豔而危險，光滑如鏡的刀鋒倒映出了他冷冽的金色眼瞳。明明俊美如神祗，但整個人卻宛如惡魔一樣。

杜華是A級Alpha，現在卻被等級壓制得連一句平時的俏皮話都說不出來了。

——殿下的信息素已經完全失控，這狀态絕對不正常！伯爵僅僅只是劃傷了而已，但是殿下居然應激到了這種地步！

他心中焦急，想出聲阻止，但只能拼命用眼神示意邢雀。

邢雀回望，表示愛莫能助。

也許是生存的本能爆發，爾圖終于哭出來了：“別、別殺我！”

他形象全無，涕泗橫流。

杜華見一個Omega居然也有力氣開口，被刺激到了，跟着也咬牙直接沖到陸見烨身側跪下，開口：“殿下！你是皇儲，不能沖動行事！”

邢雀也跟着跪下，冷靜道：“入侵者大概率是馬力庫星系貧民窟出身，而您現在一舉一動都受全帝國民衆的關注，如果殺……如果一時沖動留下了痕跡，會被有心人用作把柄不利于您！”

一屋子的人除了陸見烨都跪着，黑壓壓的一片。

陸見烨神色漠然，道：“那如果我要你們做到不留下痕跡呢？”

邢雀一凜：“這……”

“你們想追随我，還是想追随一個完美的君王？”陸見烨的聲音如冷泉，話中的含義讓每一個人膽寒。

這句話問的已經不僅僅是爾圖的事了，而是往後更多類似的事件，他們會做出什麽樣的抉擇。

什麽才是完美的君王？

帝國史上，最被神化的君王是亞爾大帝。他在民衆心中，是唯一一個從功業到私生活、從外表到內在都沒有污點的皇帝。而其他的君王，則或多多少經不起深入挖掘，更別提還有幾位名聲很差的暴君了。

類似于殺人洩憤、而後隐瞞的事情，在整部帝國史上更是數不勝數，甚至都不值得被刻意記為污點。

陸見烨現在是皇儲，他們現在是皇儲的心腹，以後就是皇帝的心腹。

更進一步，如果君王堅持要殺的是敵對勢力呢？如果是政敵呢？他們這些心腹，會怎麽做？

如果時汲在這裏看到這一幕，他就會想到，原著裏陸見烨此時的心腹并不是邢雀杜華等人。

原著裏，這兩人早就已經在鬥争中被陸見烨作為炮灰推出去送死了。

他們的性格不适合原著的陸見烨，只有和暴君一樣黑暗的人才會待在他身邊。

室內安靜如墳墓，只剩下爾圖的抽泣聲。

“……殿下。”邢雀是第一個開口的，“我父母皆從事法律職業，我便自幼學習法律。後來進入軍隊刑訊部，我也從來沒有渎職過。”

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下去，“我是追随您的，但那也是因為，我覺得殿下以後會成為你所說的‘完美的君王’。如果殿下執意要殺了這個入侵者……我明日會遞交辭呈。”

陸見烨：“杜華，你也是這麽想的？”

杜華沉默片刻：“我希望追随殿下您，也希望不要扭曲自己的本心。”

陸見烨沒說話，輕輕抛着手裏的刀子。

這把刀削鐵如泥，如果落下來能直接切斷他的手指，但做着這樣危險的動作，他的神情卻漸漸平和下來了。雪松的信息素一點點被收攏，最後彌于無形。

其實他在端詳這把刀的時候就已經平複心緒了，之後的問話就是借題發揮而已。

之前沖動，一方面是因為時汲，一方面還有對自己無能的遷怒。蟲毒那次事件，他結合種種跡象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時汲很可能是為他承受了蟲毒，原本應該瀕死的人是他才對。

否則就不能解釋時汲的“預知”。

時汲是代替他中毒的——在他昏迷的那十幾天裏，這個事實一度讓他險些崩潰。

發洩怒意并沒有任何作用，他最該做的是一點點向權利頂端爬，然後成為符合時汲期待的皇帝。

更何況，他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那種會被批判一筆的暴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內落針可聞。

在邢雀等人疑心自己馬上就要被開除的時候，陸見烨終于開口了。

“你們不必遞交辭呈，”他說，把手裏的刀丢到了地上，語氣平靜，“我并不會辜負你們的追随。”

“……诶？”杜華一下子直起身，随即喜形于色，“殿下！我就知道你——”

在陸見烨鄙夷和嚴厲的眼神裏，他消音了，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你們別以為能逃過責罰。頂嘴是其一，不信任是其二，今晚就去領罰。”陸見烨道，“我只是想問問這個入侵者，他到底是怎麽混進來的。你們愚蠢到這個地步，是不是根本沒想到他很可能是和鯊威勾結了？”

鯊威是獅星系第二大的星盜團夥，和蘇狼對立，之前還炸了一顆宜居星。陸見烨目前在處理蟲災、忙着收服手下，還沒來得及對鯊威出手。

鯊威的團體除了燒殺搶掠之外，也會做些運輸人員的工作，一邊搭載乘客一邊打劫的那種，騙的就是外星系的人。

這個爾圖能進來，而且神奇地全身而入、沒被搶進黑市倒賣，可見他大概率和鯊威有牽扯。

聽到這話，爾圖更慌了，但随即被護衛堵住嘴無法說話。

邢雀愣了一下：“我想到了，但是……”

但是看殿下你那個樣子，我就沒敢說。

杜華：“……呃，我沒想到。”

他小聲逼逼，“我錯了，我馬上就去領罰。”

陸見烨眉宇間升起幾分戾氣：“把入侵者帶下去審。”

但就在這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只聽他光屏通訊器的緊急模式突然響了，醫護人員的聲音傳來：“殿下，時汲伯爵的傷口裏檢測到了藥物的成分，伯爵說請……請殿下快點過來！”

30分鐘前，醫護室。

“老大，這些藥我們什麽時候也能有？”

一個受傷的狼小弟對蘇狼說，豔羨地看着醫療設備。

蘇狼打了下他的頭：“別表現得像土包子一樣。”

狼心團和陸見烨的人交好，他們經常在清剿蟲族時受傷，就經常來蹭他們的高端設備。

今天他們剛負傷回來，也不例外。

狼小弟很委屈，包紮好就出門了。蘇狼的傷比較嚴重，一個人留在醫護室。

他胳膊打着繃帶，在療養倉內假寐，忽然狼耳朵動了動聽到了說話聲。

蘇狼懶散睜眼，看到了新奇人請：“時博上？你怎麽也來了？”

“……”時汲說，“我就……來看看。”

他真的不好意思把那個小傷給蘇狼看。

江梵似乎是覺得在Alpha面前丢面子，到門口時就已經從輪椅上起來了，現在默默說：“我也來看看。”

蘇狼：“……”

醫院有什麽好看的？

時汲讓醫護人員給他換藥，又被攙（要）扶（挾）到蘇狼隔壁床上，感覺丢臉丢到姥姥家了。

醫護人員怕他走了不好對殿下交代，還把門關上了。

江梵雙手插兜在看熱鬧，時汲：“明明你傷得更重，為什麽你不需要病床？”

江梵面不改色：“太子關心你。”

時汲：“……”

他給杜華發消息：【小朋友好了沒有？快讓我出院TAT】

蘇狼左右看看，也猜到大致發生什麽了，調侃：“他還真把你當個嬌弱Omega一樣擔心啊。”

“嬌弱Omega”時汲：“……我謝謝他了。”

他生無可戀的在床上鹹魚躺了一會兒，忽然松了松領子，坐起身問：“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裏太熱了？”

江梵和蘇狼對視一眼：“沒有。”

蘇狼聳聳肩：“我沒開電暖，時博上是不是感染發燒了？”

時汲皺了皺眉，确認這不是自己的錯覺。他感覺自己的體溫在升高，而且……

而且……？

……我靠！！

時汲猛然意識到了什麽：爾圖用來劃自己的那把刀上，是不是塗了什麽東西？！

他都一回生二回熟了——這個體驗，又雙叒叕是催|情藥劑啊！！

“……幫我把窗打開！”時汲只來得及說這一句，就縮進了被窩裏。

江梵也發現了，不等他說，就已經打開了窗。

然後，下一秒，蘇狼就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聞到了從時汲身上傳來的、酸甜的Omega信息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