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侍疾(2)

周似錦送崇寧公主離開。

傍晚時還是夕陽漫天的晴天, 這會兒卻下起了雨, 雨有些大, 濕漉漉的地上落了許多白色的玉蘭花花瓣, 星星點點的。

崇寧公主的随從女官和丫鬟拿着油紙傘在廊下候着。

崇寧公主照顧了許鳳鳴半日, 就快要被他活活氣死了,如今看着能夠讓許鳳鳴喝藥吃粥的周似錦, 簡直如看救星, 挽着周似錦的手, 都有些情意綿綿了:“似錦, 下雨天, 留客天,這可是天留客,你就在這裏住幾日吧, 我舍不得你走。”

周似錦略覺得有些肉麻:前世崇寧公主沒這樣啊!

洗漱罷, 周似錦在屏風後的榻上睡下,覺得枕頭柔軟馨香,錦被厚實暖和, 真是舒服極了。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小雞崽,你不要以為我老想着和你一起睡,和你睡一個屋子其實怪不方便的。”

許鳳鳴沒想到一向愛黏着他的周似錦還會嫌棄自己,有些好奇:“怎麽不方便了?”

周似錦道:“我試過了, 不穿寝衣光溜溜睡挺舒服的,可是屋子裏有你,我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許鳳鳴默然片刻, 悻悻道:“就算屋子裏有我,你也可以光溜溜睡。”

又嘀咕道:“又白又胖,有什麽好看的......”

周似錦撲哧一聲笑了:“不是我自賣自誇,雖然一般少年郎愛的都是你和我二妹倩兮這樣高挑瘦削的姑娘,可是結親的時候是少年郎做主麽?不是,是少年郎他娘做主,當娘的見了我,都覺得有福氣,所以我還是有些優勢的。”

她想了想,伸手到胸前比了比,道:“起碼我胸比你大啊,你的胸可真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許鳳鳴:“......哼!”

他似有不甘道:“你的胸......也沒大到哪裏去。”

周似錦得意洋洋道:“比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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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鳳鳴:“......”

他忽然覺得自己被白又胖帶的有些傻了。

外面雨聲滴答,隐隐還有不遠處碧漪湖湖水的澎湃聲。

周似錦想起自己這次來的目的,拉高錦被,讓自己更暖和一些。

思索片刻,周似錦這才開口道:“小鳳凰,我問過別人了,京城天氣和澤州很像,也是冬天有雪,夏天多雨。落雪下雨時,你的病總是容易複發,這時候若是我在你身邊,喂藥喂粥,按摩肩背腿腳,豈不是有人照顧你了?”

許鳳鳴沒說話。

周似錦繼續說服她:“而且我還有積蓄,不用你養活我。”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不過你的兒女将來得為我送終,葬禮不用花太多銀子,簡簡單單就好。”

一想到前世她的財産都落入孫浴泉和小劉氏之手,周似錦就恨得牙癢癢:“對了,我的遺産将來留給你的兒女。”

許鳳鳴聽着聽着,覺得胸臆間一陣抽疼,難受得很,悶聲道:“你才十四歲,說什麽傻話。”

又道:“睡吧。”

周似錦從來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她嘀咕道:“這裏不是有溫泉麽?等你病好了,我教你游泳去......”

許鳳鳴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道:“白又胖,我會游泳。”

而且水性很好呢!

周似錦那邊沒有回應。

許鳳鳴側耳細聽,聽到了她綿長的呼吸聲,知道周似錦又是瞬間入睡,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聽着周似錦的呼吸聲,他漸漸也睡着了。

周似錦睡醒後,屋子裏光線黯淡,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她慌忙起身去看在對面拔步床上睡的許鳳鳴。

許鳳鳴果真又不見了,床上錦被疊得整整齊齊,雪白床單也沒有一絲褶皺,好像不曾有人在這裏睡過一樣。

周似錦不由有些失落,不過轉念一想,好像每次她和許鳳鳴住一個屋子,早上醒來,屋子裏都是只剩下她自己。

這樣一想,周似錦又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公主府的首席女官葉韶紅帶着幾個丫鬟進來服侍。

盥洗梳妝罷,周似錦起身,随着葉韶紅到了二樓暖閣。

二樓暖閣窗前的黃花梨木圓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

葉韶紅請周似錦在黃花梨木圈椅上坐下,親自為周似錦安放碗箸。

周似錦見圓桌上只擺着一雙紅箸,便問葉韶紅:“葉女官,許二姑娘這會兒去哪裏了?”

許鳳鳴一定還沒服藥,也沒用早飯。

葉韶紅恭謹道:“周姑娘,許二姑娘有些事要處理,處理罷就回來了。”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不過周似錦前世就習慣了許鳳鳴這樣神出鬼沒,不再多想,專心致志用起早飯來。

公主府的早飯甚是清淡美味,黃花梨木圓桌上擺了十六個精致的青瓷小碟子,盛放着各種葷素小菜,又有小小的饅頭、包子、甜點,連粥都準備了好幾種,很合似錦的胃口。

用罷早飯,周似錦閑來無事,便起身去外面散步。

外面雨已經停了,不過天氣陰沉,四處潮濕黯淡,鋪着青磚的庭院裏雖然沒有積水,卻也濕漉漉的。

周似錦正趴在欄杆上仰首看庭院裏的白玉蘭,卻聽到一陣清脆的“啪嗒啪嗒”木屐聲,擡頭一看,卻見到崇寧公主在女官丫鬟的簇擁下走了過來,身上披着大紅錦緞鬥篷,腳下卻踩着一雙木屐。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便要見禮:“給殿下請安!”

崇寧公主扶住了她,笑吟吟道:“小鳳凰有事需要處理,我怕你寂寞,過來陪你。”

兩人登樓去了二樓暖閣,圍着窗前的黃花梨木圓桌坐了下來。

崇寧公主笑着問周似錦:“似錦,你喜歡玩什麽?若是喜歡踢毽子什麽的,我都可以陪你。”

小鳳凰交代她,說周似錦喜動不喜靜,因此崇寧公主特意這樣問周似錦。

周似錦卻知崇寧公主不好動,最愛做各種花翠,便道:“殿下,咱們做花翠玩,好不好?”

崇寧公主大喜,忙吩咐葉韶紅:“去把我的皮箧拿過來。”

葉韶紅很快就把皮箧拿來了。

崇寧公主打開皮箧讓周似錦看。

皮箧分了好幾層,每一層都有好幾個小抽屜,有的抽屜裏放的是一卷一卷的金絲銀絲,有的抽屜裏放的是一粒粒的珍珠,有的則放置着各色寶石,簡直是寶光璀璨。

周似錦前世陪崇寧公主做過這個,因此看着崇寧公主演示了一遍,便可以自己做了。

崇寧公主見她手法甚是巧妙,便笑着道:“你既然會做,就給自己做一個呗,我看看你做的到底怎麽樣,我的這些零碎,你随意用。”

周似錦知道她大方,也不和她客氣:“我看小鳳凰耳朵上沒有帶耳墜子,我想用金絲和珍珠給她做一對耳墜。”

崇寧公主“啊”了一聲,眼神複雜看着周似錦:“是麽?我都沒注意到呢!”

周似錦剛做好一對金絲耳墜子,聽到許鳳鳴的腳步聲,忙起身推開窗子往下看,果真看到了戴着兜帽披着寶藍披風的許鳳鳴,忙招手道:“二姑娘,我在這裏呢!”

許鳳鳴帶着李青和李涵正要上臺階,聽到聲音仰頭一看,見是周似錦,便擺手示意了一下,很快也上樓來了。

周似錦起身,接過許鳳鳴解下的披風,挂在了一邊的衣架上,然後道:“我和公主殿下串珠花玩呢,你要不要看看?”

許鳳鳴“唔”了一聲,在周似錦右手邊的圈椅上坐了下來。

周似錦見李青随侍在側,忙道:“李青,你們姑娘的藥湯可曾服用?早飯可曾用了?”

李青眼睛滴溜溜轉,卻不說話。

周似錦全都明白了,便吩咐道:“你去讓人準備吧,等一下送到樓下床前的小幾上。”

李青看向許鳳鳴,見他面無表情,卻也沒反對,便答了聲“是”,下去準備去了。

崇寧公主沒想到許鳳鳴居然會這麽柔順,看看面沉似水的許鳳鳴,再看看若無其事的周似錦,壓下驚詫,笑吟吟故意提醒周似錦道:“似錦,你的金絲耳墜子做好沒有?”

周似錦這才想起自己給許鳳鳴做的那對金絲耳墜,忙一手拎一個湊到許鳳鳴面前讓她看:“小鳳凰,你看我給你做的耳墜,華貴卻簡潔,別有韻致,正适合你。”

許鳳鳴頓時笑了起來,如春花乍放,明月朗照:“是很美,你自己戴吧!”

周似錦湊近她,去看她的耳垂,卻發現許鳳鳴的耳垂長時間不戴耳墜,耳洞都要長在一起了,便道:“這裏有現成的細銀絲,我給你通通耳洞,然後就能戴耳墜了。”

許鳳鳴臉上的笑一點點消失。

周似錦又去看許鳳鳴的臉,見她今日分明是妝扮過的模樣,臉上薄薄施了一層粉,眉也描畫過了,唇上塗了豆沙色的香膏,卻更添麗色,便道:“今日你的妝容好漂亮,唇上香膏的顏色是豆沙色麽?我還沒用過這個顏色呢!”

許鳳鳴笑微微起身道:“我怎麽知道什麽是豆沙色......”

他說着話,人卻往樓梯那邊移動——再不走,周似錦就要揪着他用細銀絲通耳洞了。

周似錦早料到許鳳鳴的動作,當即也跟了過去,路過崇寧公主時還特地小聲解釋道:“公主,我跟小鳳凰下去,看着她喝藥。”

崇寧公主坐在圓桌邊看了一場大戲,眼睛亮晶晶:“不用管我,快去吧!”

過了片刻,崇寧公主拎着裙裾,輕手輕腳下了樓,原本想要到屏風後看一看周似錦如何說服小鳳凰喝藥,卻被屏風前立着的李青和李涵攔住了。

她只得立在原處等着。

屏風後一點動靜都沒有,片刻後傳來周似錦的聲音:“好了,把早飯送過來,擺在樓上暖閣。”

這時候許鳳鳴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滿臉的不開心。

崇寧公主掃了一眼,就發現許鳳鳴嘴上的香膏已經沒了,不由驚訝地捂住了嘴:難道似錦是嘴對嘴喂藥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小鳳凰是男的啊!

若是知道,倒也罷了,小兩口挺會玩的。

若是不知,難道周似錦喜歡......女子?

想到第二個可能,崇寧公主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看向許鳳鳴的眼神也充滿了同情。

許鳳鳴倒是沒注意到,皺着眉頭,抿着嘴,一臉的不開心,上樓用早飯去了。

崇寧公主實在是舍不得放棄這難得的看小鳳凰吃癟的機會,便也跟着周似錦上樓去了。

周似錦殷勤得很,自己不吃,卻體貼地給許鳳鳴按箸布菜,見有一小砂鍋碧粥,一小砂鍋鴨子肉粥,便道:“我給你盛一碗碧粳粥吧?”

許鳳鳴皺着眉頭:“太清淡了。”

周似錦依舊溫柔:“鴨子肉粥呢?”

許鳳鳴一點食欲都沒有:“膩得慌。”

崇寧公主看到這裏,才松了一口氣——嗯,煩人的小鳳凰還在,并沒有離開嘛!

這時候許鳳鳴擡眼看到了崇寧公主,當即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崇寧公主沒法繼續看戲了,笑着起身道:“那我走了。”

似錦送了崇寧回來,見許鳳鳴面前放着半碗碧粳粥在吃,便沒有再說什麽。

許鳳鳴用罷早飯,和周似錦披着披風,戴着兜帽去園子裏賞玉蘭花去了。

見身邊侍候的人都離得遠遠的,周似錦這才低聲道:“小鳳凰,你方才對公主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對啊!”

許鳳鳴扭頭看向周似錦,眼神清澈純淨。

周似錦伸出手臂,挽着許鳳鳴道:“小時候,咱們一起跟着和墨塵和先生讀書,和先生講《霍光傳》,說了班固評價霍光的話,你還記得麽?”

許鳳鳴停住腳步,看向周似錦,清清楚楚背誦了出來:“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漢室之寄,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

“‘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周似錦把剩下的那句話接着背誦了下來,“可是這樣一位權傾天下,為大漢續命幾十年的人物,卻因縱容妻女的狂妄最後導致家族的覆亡,‘死才三年,宗族誅夷’。”

她仰首看許鳳鳴:“小鳳凰,崇寧公主雖然是你的表姐,卻也是皇帝的女兒,你對她的态度,實在是有些不夠尊重。”

安國公許繼順現在手握重兵,駐守西北邊陲,雄踞一方,就連皇室公主也會讓着他的女兒,可是一旦權力不在了呢?

前世周似錦可是經歷過景和帝登基,一步步削弱西北許氏和西南蘇氏,最終把軍權全部抓在手中這個過程。

許氏還好,交還軍權,阖家遷回京城,安享尊榮富貴,成了富貴閑人;蘇家卻是樹倒猢狲散,子孫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一朝敗亡。

許鳳鳴瞅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了。”

周似錦見她願意聽自己的勸,心裏怪舒服的,伸出胳膊想要摟許鳳鳴,誰知許鳳鳴個子比她高了不少,沒摟成肩膀,就順勢把手放在了許鳳鳴腰上,口中道:“你下午有沒有空,有空的話陪我逛錦繡坊,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離開家一次,自然想要逛個夠本了。

“不好。”許鳳鳴不假思索,立即拒絕,卻發現周似錦居然攬着自己的腰,當即拿開周似錦的手,大步流星向前走,“你不要老是這樣膩着我。”

周似錦急急跟了上去:“女孩子在一起不就這樣嗎?我和王菁表姐一起去逛園子,我們倆還手拉手呢......”

“肉麻!”

“對了,二月初十我父親生辰宴,你要不要去?”

“不去。”

“不去算了。”

傍晚時分,周胤親自來接似錦回家。

要離開了,似錦頗有些依依不舍,非要和許鳳鳴擠在一起坐着,握着她的手絮絮交代着:“......燒雖然退了,你還得按照大夫的安排,再服一天的湯藥。以後待人謙遜些,不要老是怼人......”

許鳳鳴背脊挺直坐在那裏,忍耐着似錦的唠叨,可是聽着聽着覺得不對了,側臉看向似錦。

似錦猶自不覺,還在唠唠叨叨:“......我自己在家怪沒趣兒的,我爹老想着讓我嫁人,他看上的人看不上我,看上我的人都是圖我爹和我的嫁妝......”

許鳳鳴心裏有些酸楚,心道:白又胖這麽好,別人怎麽就發現不了呢?

想到看上周倩兮卻看不上白又胖的秦羽,許鳳鳴覺得秦羽真是白長了一雙人眼。

周似錦平常在周府一直謹言慎行,難得有機會一吐心聲:“小鳳凰,可我真的不想嫁人,我一想到要成親,就覺得好惡心,憑什麽我要帶着嫁妝嫁過去,我自己養我自己,還要給他納妾,還要照顧他的妾室和妾室生的崽子們?”

許鳳鳴原本對大周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婚姻制度沒什麽感覺的,可是聽似錦這麽一說,他也覺得這制度太不合理了。

似錦繼續傾訴:“我這麽有錢,我可以不嫁人啊,我自己置辦個宅子,養一群美少年,我也不怎麽他們,我就看着養眼,多好!”

許鳳鳴再也聽不下去了:“周似錦你可真敢想啊,我還沒這麽想呢!”

周似錦貼着許鳳鳴,笑嘻嘻道:“那你養一堆美少年,我看也行啊!”

許鳳鳴:“......”

他好不容易生發出的一點離情別緒被周似錦這麽一攪,全沒了,拽了周似錦起來,滿腔的不耐煩:“快走吧,你爹在外面等急了。”

周似錦就是想纏着許鳳鳴,賴着許鳳鳴,被許鳳鳴如此對待,也絲毫不覺得生氣,嘻嘻哈哈道:“小鳳凰,二月初十我爹生日,你記得過來!”

許鳳鳴:“不去。”

待出了畫堂春的月亮門,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素心和孫媽媽,周似錦又變回标準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合乎标準。

孫媽媽屈膝行了個禮,道:“大姑娘,老爺在外面和驸馬說話,咱們這會兒出去時間正好。”

周似錦微微颔首,忍不住又回頭去看。

月亮門內花木蔥茏,樓宇深深,她根本看不到許鳳鳴。

周似錦深吸一口氣:“咱們走吧!”

崇寧公主正帶了人在不遠處等着,見周似錦過來,笑吟吟迎上來,挽了似錦的手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似錦,三月三上巳節,咱們再見面吧!”

周似錦想起三月三上巳節皇太子要在金明池行宮選妃,到時候崇寧公主怕是沒時間見她,便嫣然一笑:“那我倒要看看公主殿下那日有沒有時間見我了。”

崇寧公主抿着嘴笑,卻不多說,挽着周似錦漫步走在綠意盎然的長廊之中。

周胤正和驸馬許雁回立在寶瓶門外說話,見崇寧公主攜了似錦出來,當下上前給公主行禮。

行罷禮,他又看向似錦,見似錦白裏透紅氣色挺好,當下放下心來,和驸馬許雁回及崇寧公主拱手作別。

在馬車上坐定之後,周似錦身子靠在貼了淺綠綢的車壁上,眼睛酸酸的。

或許是因為前世十一年的分離,她和許鳳鳴每一次的相聚,對她來說,都像是最後一場狂歡。

周似錦乘坐的朱輪華蓋車和孫媽媽素心乘坐的黑漆平頭車駛入周府時,已是掌燈時分,周府處處燈火通明。

馬車在內院門外停了下來。

周似錦扶着素心的手下了馬車。

周胤正要走過來和似錦說話,卻見孫媽媽指揮着粗使婆子從車上卸箱籠,當下問道:“這是什麽?”

孫媽媽笑着道:“老爺,這是許二姑娘送給咱們大姑娘的,也沒說是什麽,讓人直接裝車上了,朱輪華蓋車上裝了兩箱,黑漆平頭車裝了兩箱,整整四箱。”

周胤看着婆子們卸下的齊齊整整四個樟木箱,簡直無語了:用樟木箱盛放禮物,這是要嫁女?這位許二姑娘難道把自己當似錦的爹了?

似錦走了過來:“爹爹,不管是什麽,咱們先擡回去再說吧!”

這裏畢竟是大門口,到底不方便。

蘭庭正房明間內燭臺高燒,亮堂堂的。

四個樟木箱全都打開了,一個裏面裝的是各種精致的玩器擺件,一個裏面裝的是各種胭脂水粉和珠寶首飾,還有兩個箱子裏全是一套套錦繡衣裙。

周胤簡直無語了:這可真是嫁妝配置啊!

許二姑娘和似錦果真有些不對勁兒,得趕緊張羅似錦的親事了。

他畢竟是官場上呆久的人,心裏波濤洶湧,面上卻溫和慈愛:“似錦,明日我讓人置辦些禮物,讓孫媽媽送到國公府做謝禮。”

周似錦也沒想到許鳳鳴還留了這一手,這會兒還在吃驚呢,聽了父親的話,當下答了聲“是”。

看着懵懵懂懂的似錦,周胤簡直痛心疾首,又不能表現出來,擡手摸了摸似錦的腦袋,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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