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短暫別離
昨天下一場雪，今天的天氣明朗不少。
早晨六點半，天色微亮，空氣依舊帶着絲絲的冷意。
校園走道上落葉無人清掃，在地上鋪成一條金黃色路面，三分蕭瑟，三分凄婉，四分頹然。
傅可易穿着休閑運動鞋踩過落葉去往實驗樓，他身後背一個書包，書包裏小白菜正探出腦袋看身後一輛慢慢前進的勞斯萊斯。
這輛車從傅可易出宿舍後就一直跟随，它開得很慢，就在傅可易身後幾米遠的位置。
“小少爺，你今天必須要回去了。”車內穿衣得體的中年司機道。
傅可易沒應，繼續前行。
“楊太太說你再不回去，她讓學校領導關閉學校大門，不願意回去的人都別想出去了。”
傅可易腳步停頓，好看的雙眸微微眯起，面上流露不快情緒：“你告訴她，我明天初一再回去。”
“明天傅先生楊太太還有大少爺要去日本，你今天必須得回去。”
“我不去日本。”
“你自己回去跟楊太太說。”
回頭，再沒有搭理身後的破車，傅可易徑直去往學校實驗樓。
就在他準備上樓時，司機走下車：“小少爺，楊太太二十分鐘後會到這裏。”
腳步頓了頓，沉寂片刻，傅可易還是走上實驗樓。
實驗樓401創客空間此時空無一人，臨近春節他們才走，這就是唐淼始終不肯停歇的緣由。
Advertisement
走進505創客空間，唐淼獨自一人坐在裏面，她坐得筆直，目光注視電腦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
桌上的茶杯已然沒有了熱氣，她已然來這裏很久了。
知道他來了，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看他。
“今天遲到了二十分鐘。”
對視，她坐着，他站着，創客裏所有的一切都在靜止。
牽上她的手，很涼，她的手總是這樣冷冰冰的。
“我可能......也要走了。”
安靜。
牆上時鐘滴滴答答。
“我不能陪你過除夕了，你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尤其深夜十一點，整棟實驗樓甚至整個校園都空無一人，這裏就像一座孤獨的島嶼，外面是喧嚣熱鬧團圓和喜慶，而這裏只有寂靜。
倘若他也走了，她又去找誰說話？
“嗯，我一個人也不害怕。”唐淼笑了笑。
今天就是除夕，他能陪她到現在已經很好了。
牽她的手親吻她的掌心，傅可易問：“.......我們什麽時候再見面？”
像是在問她，也像是在問自己。
“你随時都可以來看我。”
他沒有應聲，這段時間他恐怕會在日本。
從書包裏拿出小白菜放在桌上，傅可易：“我讓小白菜留下來陪你，你如果實在太悶可以抱抱它說說話。”
和唐淼說完，傅可易又拉張凳子坐在小白菜面前，一手拎起小白菜的後頸耳提面命道：“我就離開幾天，這幾天你要好好陪麻麻，別添亂聽見沒有？”
小白菜：“喵~”
見它被提着後頸實在可憐，唐淼抱走小白菜：“行了，讓小白菜陪我吧，我會照顧好它的。”
兩人正說着話，傅可易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喂？”
“小少爺，楊太太來了。”
這麽快......都來不及跟她多說說話。
傅可易站起身，眼神有些落寞：“唐淼，我要走了。”
安靜抱着小白菜，唐淼點頭。
傅可易走向創客空間的門，唐淼走在身後送他一程。
他走了，往後創客空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不知為何，莫名有些感傷。
走到門口，唐淼淡淡笑道：“再見。”
他回頭，目光沉郁。
前段時間他明明剪了寸頭，現在又是濃密的黑色短發，沒有過去經常換發型時那樣精致，但也有種說不出的陽光俊朗之感，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都那麽清晰深刻，唐淼仿佛是在這一刻才真正看清這個男孩的長相。
她們都說他好看，是真的。
下一秒，他回身抱住她，臉貼近她的耳鬓：“不想跟你分開。”
他的擁抱像一團火焰，那熱烈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
心的某一處在顫動，她想她體會到他說的那種感覺了。
“你家在這裏，當然要陪家人一起過年。”
“就不能陪你麽？”
“還是陪家人吧。”
“中午晚上要按時吃飯，晚上也別熬夜，你是女生，跟男生不一樣。”
“嗯。”
樓道間隐隐有高跟鞋磕碰地面的聲音，似乎有人要上來了。
放開唐淼，傅可易低頭親吻唐淼的唇，很輕，很淺，就像夏天純白的栀子花，像草叢裏的青草香，也想彩色糖一樣帶着淡淡的甜意。
這個吻，剛剛好。
沒有再多說什麽，傅可易轉身走向樓道口，很快高跟鞋的聲音也跟随他消失不見了。
這回是真的走了。
唐淼站在實驗樓走廊上往下眺望，下面停了一輛黑色汽車和一輛白色轎車，即便在這暗沉冬日裏，那車身還亮着矜貴冷豔的光澤。
半晌，傅可易同一個漂亮女人走出實驗樓，女人先上白色轎車，傅可易去往旁邊的勞斯萊斯。
或許情侶間真的有默契，打開車門，他仰頭看向實驗樓，意外地與唐淼遙遙相望。
因為不舍，因為不忍，所以分別時才會難過。
現在整棟樓裏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小少爺，上車吧。”
車裏，中年司機叫他。
傅可易回神，有些心不在焉。
見他一直沒上車，司機又道：“傅先生真的生氣了，因為您一直沒有回去，他耽誤了很多行程。”
傅可易上車，沉着臉道：“走吧。”
......
下午兩點，創客空間。
唐淼還在編程，窗外隐隐傳來煙花的轟鳴聲，而後一處煙花升空，在鉛灰色的天空中綻放，色彩淡然。
順着透明玻璃看去，學校附近有人家在放煙花，短暫間隔後，又一簇煙花升空。
低頭間，小白菜不知何時匍匐在電腦前看她。
“喵~”
“你是不是想出去玩了？”唐淼問。
小白菜：“喵~”
“學校也沒什麽好玩的了。”
它沒有回應，只是低頭沒精打采舔着自己的貓爪子。
抱起它兩只前爪，認真注視它兩只渾圓的大眼睛，唐淼：“我比較無聊對吧？”
不像它的主人，做什麽花樣都特別多。
“喵~”
“喵是什麽意思？”
“喵~”
她是挺無聊，居然試圖和小白菜對話。
手機突然響起，是唐媽媽的來電。
按下免提，唐淼繼續舉起小白菜的爪子給它做廣播體操。
“淼淼，今天是除夕，媽媽真的希望你回來過年。”
窗外，又一聲煙花爆破聲響起，在空曠的天空中回響。
“媽媽跟李叔叔結婚，你好歹也回來和他正式見個面，我和你李叔叔買了一套新房，三房兩廳，其中有一個房間是專門留給你的，以後這裏也是你的家，我們原來住的房子我出租出去了，每個月的房租我都打到你卡上，對不起淼淼，媽媽不想讓你一個人住在原來的舊房子裏，所以自私地做了決定，我希望你跟媽媽住在一起。”
唐淼手上的動作停頓。
她以前的家出租出去了，終究還是回不去了麽？
“回來過年好嗎？李叔叔也特別想見你，算起來我也有半年沒有見你了，有時候我總在想是不是因為我跟你李叔叔結婚了，所以你不願意回家。”
看了看外面的煙花，又看了看在她懷裏的小白菜，唐淼異常沉默。
“淼淼？”
她還在思考。
軟件後端的程序其實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只是還有一些小模塊要做，回去一兩天再上來弄完應該也很快。
新的一年，她是應該回去見見媽媽的，以及......和她結婚的那個叫李叔叔的男人。
“淼淼？”
“嗯，我今天回去吧，不過我不會住太久。”
“真的？”唐媽媽說話的音量徒然拔高了幾分，她似乎是真的高興：“那你趕緊回來，我一會兒去超市大采購，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菜？”
記憶裏，媽媽做的酸甜排骨很好吃。
“酸甜排骨。”
“知道了，我多買些排骨，等你回來我天天做給你吃。”
“嗯。”
挂電話後，唐淼看了看去往C市的機票，機票很貴，但最節省時間。
不能帶寵物坐飛機，辦理托運還要健康免疫證明，所以唐淼将小白菜交給寝室阿姨，叫傅可易抽空回來取走小白菜。
“你要回C市？”電話裏傅可易問。
“嗯，回去一兩天就上來了，你如果不方便過來領小白菜回家，就叫你的朋友過來領，寝室阿姨不能時常幫我們照看。”
“嗯，兩天就上來了嗎？”
“對。”
“今天有沒有想我。”
才分開一個上午，居然問她有沒有想他？
“沒有。”
“哦，我想你了。”
為什麽他總能輕易說出“想你”“愛你”“想見你”這樣的字眼？
“你別總說這種話。”
“什麽話？”
“就是這種。”
“騷話？”
“......”
“這才不是騷話，真正的騷話都帶有顏色，我知道你不喜歡。”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喜歡，你也會說？”
他想了想，說：“會。”
想他也會說帶有顏色的話，唐淼表情微妙。
“你是不是在心裏編排我了？”
“沒有。”
“其實，男生會那樣很正常的，我不知道等到我特別渴望你時，是不是也會那樣。”
他在說什麽？他會怎麽樣？說着帶有顏色的話？
實在不想深入理解他的話，越想越暧昧不清。
“學弟，我要收拾一下行李，先挂了。”
“學姐不想理我了？”
“不是。”
“覺得我不甜了，還鹹了對麽？”
“沒有，你別多想。”
“哦，我昨晚做了夢，夢裏我們纏在一起，我們都是鹹的。”
“......”
這大概就是騷話了吧......
“不是花言巧語，是真的想你，剛才還在想除夕夜你一個人在實驗樓，我要不要給你定個滿漢全席大餐，再送兩束玫瑰花，不過你回家跟你家人一起過年也好，起碼有人陪你了。”
“嗯。”
簡單拿一套換洗的內衣內褲，唐淼離開寝室，離開G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