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三十八分甜
夏茜茜離開的這一天，唐淼和許海平送她出到校門。
她推着行李箱，穿着漏肩的碎花洋裙，風吹過，裙子飄飄揚揚。
一輛出租車停在她身旁，夏茜茜提起裙擺回頭看着一臉沉郁的許海平：“阿海，你別怪我。”
許海平安靜看她，面色很不好。
“我算不上是一個好女生，但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似想到了什麽，夏茜茜淡淡笑道：“就是平時別太耿直了，女生都喜歡壞一點的男生。”
和許海平說完，夏茜茜回頭看向唐淼，沉默許久，終究什麽話也沒有說。
放好行李箱，上車，車子離開，一切消失不見。
今天天氣很好，可風卻很大。
一股風吹動地上的沙塵，卷成一個小小的龍卷風，一個紅色塑料袋被卷入上空，在天空中飄飄悠悠。
“走吧，她走了。”唐淼說。
許海平低頭，用手指按了按眼睛，大概那裏有不适情緒要湧出來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無論誰走了，生活還要繼續。”唐淼安慰。
其實她能體諒他的心情，她知道這種感覺有多難熬。
“你真是鋼鐵女俠。”許海平苦笑調侃。
唐淼走在前面，就站在太陽光下面，早晨的太陽将她的影子拉得極長。
“我給你唱歌吧？”唐淼說。
許海平詫異：“你還會唱歌？”
唐淼是什麽人？理性地就像一個機器人，她可以和螺絲釘、螺絲帽、扳手等工具歸為一類，現在她說她要給他唱歌。
也許看着很冷漠的人并不冷漠，看着很溫暖的人也未必溫暖。
“要聽嗎？”
“你唱。”
“愛要越挫越勇，愛要肯定執着，每一個單身的人得看透，想愛就別怕傷痛......”
唐淼五音不全，唱歌起來實在奇怪，許海平笑了。
“這歌叫什麽？”
“叫《單身情歌》。”
“哦，哈哈......”
......
八月初，“小情書”項目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投資商，投資商是F市一個科技公司，名下有幾個游戲軟件，對如何運營軟件有着極豐富的經驗。
拿到融資資金，唐淼也在第一時間裏在各大招聘網上招聘人才，使得原先才三個人的創客空間，現在變成了八個人。
項目要在開學季時将軟件推向F市各大校園中，所以唐淼又找了廣告公司合作，于是創業初期如火如荼展開了。
作為甲方的唐淼每天也很忙，她每天忙着跟廣告公司進行交涉，忙着修改軟件出現的各種BUG，忙着安排和指導新員工每天的工作，有時候忙得連中午飯都吃不上一口，等到肚子實在餓疼了，才問別人要幾片餅幹吃着繼續工作。
好在周桐宇是細心的人，他喂土包子吃狗糧時會連帶給小白菜喂貓糧，以至于小白菜跟着唐淼不會凄慘到有上頓沒下頓。
九月，開學季。
老生新生相繼來校報到，學校裏又呈現出一副私家車和人互相擁擠的熱鬧景象。
“小情書”營銷團隊開始去到各個校園開展推廣活動，然而他們遇到強勁對手。
同樣做戀愛軟件應用的還有星興科技有限公司，他們請了F市最大的廣告公司做營銷策劃，甚至還找明星和網紅做軟件推廣，而對于“小情書”這種一分錢還要掰成兩半去用的營銷推廣項目簡直是極大地沖擊。
一千萬的營銷策劃和一百萬的營銷策劃相比，不用想也知道誰的宣傳效果力度更大。
此刻505創客空間裏十幾個人坐在裏面開會。
“你們最開始不是做過調查了嗎？！說F市很多大學沒有相關應用軟件，現在這是什麽？！”投資方李先生出離憤怒。
投了錢進去，還沒有看到收益項目就面臨危機，任誰誰都要發火。
許海平：“李經理，我們也不知道怎麽會突然出現一個“交友吧”，我查過了，這個軟件剛上市，是在“小情書”之後開發出來的。”
“我不管之前還是之後，現在他們跟我們共同競争，別人財大氣粗，你要我們怎麽跟人競争？”
創客裏，聘請而來的人員無人敢吱聲，所有人都在看着唐淼幾人。
唐淼看着電腦屏幕上的文字，腦仁凸凸直跳。
星興科技有限公司，平舒，那個女人......
是她的公司。
“李經理，你着急，我們也一樣着急，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希望這個項目越來越好。”唐淼說：“現在應該讨論解決方案，而不是互相怨怼讓大家都變得焦躁。”
看向唐淼，李經理煩躁地整理衣前的領帶。
他三十六歲，唐淼二十一歲，他顯然沒有人家小姑娘鎮定。
“有沒有誰今天跟營銷團隊去做推廣的，下載了“交友吧”的應用軟件？”唐淼問。
一個女生舉手：“我下載了，但我不是在校大學生所以不能注冊。”
女生是新聘請的員工，比唐淼要大上兩歲。
“讓我看看。”
女生遞上手機，所有人一齊聚向唐淼。
唐淼注冊賬號，沒一會兒便進入到APP主界面。
接着，所有人都沉默了。
“交友吧”和“小情書”何其相似，無論是頁面布局還是功能設計都近乎相同，只是軟件換了一層皮罷了......
又點開幾個功能，唐淼愣住了。
許海平拿過手機滑動幾下，整個人也處于癡傻狀态:“一樣，怎麽會一樣......”
“換皮了，明明是“小情書”，一樣的軟件......”李經理無法淡定了：“我們項目裏有內賊了吧？”
不一樣的軟件工程師怎麽會做出一樣的東西？顯然是源代碼被洩露了......
唐淼紅着眼回頭看許海平，許海平眼睛裏同樣波瀾壯闊。
整個項目團隊裏能接觸技術核心的只有他跟唐淼，就連傅可易和周桐宇都不能，如果源代碼被偷盜，問題只能出現在他們兩個人身上了。
“會不會是其他程序員對“小情書”進行了反編彙？”許海平嘴唇微顫，面色異常慘白。
可是反編彙也是要時間的，平舒那個女人從了解他們小情書到現在，才過了多長時間？
這可能嗎？
不可能的......
唐淼站起身，在衆目睽睽之下離開創客。
此刻，大雨欲來，天空灰蒙蒙一片。
唐淼離開實驗樓，漫無目的走在校園走道上。
她的眼睛很紅，就像染上一抹紅漆，染上了一片血紅......
那些代碼她熬了多少個夜晚才寫出來的？數不清了。
她記得實驗樓淩晨三四點種的景象，她記得牆上時鐘滴答滴答響的聲音，她記得一個人在深夜吃泡面是什麽味道，她想跟着團隊的人一起努力和前進，而為什麽得到的卻是背叛？
“轟隆隆——”
一聲雷響，還在校園裏穿行的女生驚叫着跑開。
要下雨了，她們要找地方避雨。
頃刻間，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全部覆蓋學校的水泥地面，整個世界都變得嘈雜了，無序了，紛亂了......
唐淼站在一棵栀子花樹下，雨水從花朵和綠葉中墜下，一點一滴，接着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墜落。
沿途的學生抱頭離開，只有她一個人孤獨靜立，看着來來回回的人，聽着嘩嘩啦啦的雨。
忽而頭頂上方多了一把傘，傘外是陰天，傘內是晴天。
擡眼，是周桐宇。
“學姐，衣服濕了會感冒。”
唐淼沒應，過了很久很久才道：“他們人呢？”
“散了，你是主心骨，你不在了會議怎麽進行下去。”
唐淼輕笑：“我又有多重要呢？”
還不是一個兩個都跟她分道揚镳。
“不管怎樣我信任你，還有學長。”
大雨持續不斷，整個天地間也變得灰蒙蒙一片。
天暗了，明明現在還只是下午兩點。
“你回宿舍換衣服吧？再這樣會生病的。”周桐宇誠懇道。
沉寂了一會兒，唐淼跟随他撐傘走入漫天大雨之中。
沒什麽大不了。
這些都沒什麽大不了。
唐淼回到寝室，寝室裏格外安靜。
大四生大都在外面實習，很多人都不住校了，雖然東西還留在寝室裏卻依舊顯得空蕩。
換了衣服，唐淼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了。
拿拖把開始掃地拖地，地面太濕，唐淼打開寝室的門，于是走廊上女生們的交談聲清晰入耳。
“你認識樓下那個男生嗎？他為什麽跪在大雨裏？”
“不認識，沒見過他，會不會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可能吧，但是雙膝跪地真的很沒尊嚴。”
“是啊。”
女生們漸漸走遠，唐淼還呆愣站在原地。
過了好久，她走出寝室，走到宿舍一樓。
一身黑色着裝的許海平就雙膝跪在大雨裏......
他低着頭，雨水順着他的眼鏡框、鼻尖、下巴墜下，身上的衣服也全部濕透。
雨還在下，他跪着的那片地積成了水窪。
唐淼撐傘走到他身旁，傘就撐在他們的上方。
他擡頭，眼鏡片全是雨滴。
“唐淼，不是我。”
可是他跪在地上了。
“那是誰？”
他沒有說話，他在保護身後的人。
“小情書”的服務器賬號和密碼只有他們才知道，現在不是她，也不是他，所以是誰？
“是誰呢？”唐淼又問了一遍。
他仍舊沒有回應。
盜竊罪是要被判刑的，他應該知道，所以才一直不肯說。
唐淼蹲下身和他面對面對視。
他藏在眼鏡片後那雙眼滿含了受傷和無奈，看着他，唐淼竟也心疼了。
“阿海，你可真是情種，她啊根本就不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