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臨近春節, 加上學生們都放寒假回家,校園裏一時空蕩蕩的。辦公室的老師們也沒什麽心情上班。
反之喬眠一切還是照舊,他們比學生晚幾天放假。她手上帶的幾個畢業生, 離校前将完成的綜述發到她的郵箱, 正好手頭的事情都做完了, 她便有大把的時間幫他們看綜述。
看沒半小時, 時間臨近中午,消失了一段時間的高可可打來電話。
下午沒事, 綜述可以假期看,對于高可可提議的去外面玩玩,喬眠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下來。
她這麽愉快地答應,鬧得高可可直發笑, 不禁調侃她:“一段時間不見,這性子都變了。以前可是千呼萬喚, 今天怎麽這麽果斷。”
還是近來的心煩事太多。電話裏不好講,喬眠一帶而過:“待會說吧。”而後又問:“是我去接你,還是你過來?”
聽到這話的高可可這下真是笑得沒個正形:“喬眠啊,你這記性有問題, 我好久不開車了 。”
高可可這麽一講, 喬眠才想起來,因為去年高可可開車發生過意外,雖然都只是皮外傷,事故卻留給她極大的恐懼, 到如今, 還沒怎麽摸過方向盤。
喬眠撐頭低笑,抱歉地說:“真是抱歉, 最近事情太多了。”
“你和我,誰跟誰啊,說什麽抱歉。”高可可不甚在意。
喬眠笑笑不作答。
兩人又海聊半會,大半時間都是高可可在說,說她消失的這段時間,三分之二為了工作,三分之一為了私事。
不用多想,喬眠也能猜出是戀愛的事。一方面感慨态度不定游玩人間的好友終于也安定下來,奔赴一場頗為明朗的未來,一方面她又想到自身。
一時真是喜憂參半。
雖然喬眠不是會交談的好對象,卻是一名好的聽衆。高可可已然習慣兩人通電話時,都是她在說,喬眠不時應個兩聲。然而今天她卻嗅出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喬眠時常不在線,連單音字節的回應都是有些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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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可可快速結束話題,琢磨了一會才說:“你最近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驚訝于她的敏感,喬眠扶着鬓邊落下的發絲,拂到而後,然後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平淡無波些,說:“怎麽會這麽說?”
高可可笑笑,有些無奈,看來真是出事了,而且事情還不小。她撇撇嘴道:“我還不了解你。這麽多年了,你的脾氣恐怕你媽都沒我摸得透。”
這倒是真的。
喬眠也不隐瞞,只是說:“我去接你,待會說。”
看來出的事情,也不是電話裏三言兩語就能帶過,高可可說:“好。”
又加了句:“開車小心些。”
喬眠倒覺得她擔心得有些過度了,笑着說:“沒那麽嚴重,你別亂想。”
近期天氣寒冷,又剛好臨市的溫泉在做活動,高可可聽去過的同事說體驗還不錯。正好下午沒事,便同老板修了假,約喬眠一同過去泡溫泉。
臨城冬天氣候屬于濕冷,無論怎麽避寒,總覺得還是有陣陣冷意直往身體裏湧。對于這個提議,喬眠也沒意見,直說好。
一方面當是泡泡溫泉,去去濕氣;一方面,權當是給自己放個假。
去年下半年特別忙,家與學校兩點一線,偶爾偏個線,還是去高可可家。這麽一想下來,還真沒好好閑下來,散散心,也難怪何長洲最後終于爆發,要與她離婚。
兩人很有默契,一路上喬眠開車,高可可看窗外的風景,互不打擾。
到了泡溫泉的地方,先是入住提前定好的酒店,然後收拾下裝束,兩人到了溫泉地帶。
泡了十來分鐘,高可可還想着怎麽開啓同喬眠讨論的話題,當事人卻主動提起。
不過,這安靜是真安靜,乍一開口,就猛地往泉水裏扔下一顆炸/彈。
“我和何長洲離婚了,”喬眠說的時候帶着笑,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似的,“前幾天剛辦的手續。”不同于神情,話音越到後面越是低迷。
明明處于溫泉地帶,應該是暖和的。兩人特意選了一個沒什麽人的位置,打算好好度過這新年來臨之際的一個悠閑時光。
然而高可可感受到的只有幽森的冷意,像是為了應和她的感覺,她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喬眠游到岸邊,給她拿紙巾。
高可可接過,擦幹淨,而後放到岸邊又游回來。
這個消息太過震驚了,這兩人怎麽就離婚了?
“怎麽回事啊?怎麽突然就離婚了?這之前不是還過得好好的?”高可可充滿問號。
喬眠低笑:“你一個個問,一下子問這麽多,我怎麽回答得過來。”
高可可嘆氣,簡潔道:“怎麽離婚了?”
喬眠答得也簡單:“生活理念不合。”
“放屁,”高可可說:“你們倆過了三年才發現生活理念不合,騙誰呢?”
喬眠笑她:“你怎麽還是改不了說粗話的毛病。”
“現在說的是你的事,不要扯我。”高可可甩她一眼,見她還笑笑的,沒事人一樣,有些着急了:“你怎麽還笑,姐姐,你離婚了,你是離婚。”
她一下子重複了那兩個字眼。喬眠不想當沒聽見都不行。她沒了之前強裝出來的淡笑,相反的,神情有些許落寞:“我知道,但是可可,我真的離婚了,就算到現在,我怎麽都沒想明白,怎麽就離婚了。”
高可可趕緊抱住她,寬慰道:“到底怎麽了,誰提出來的。”
“何長洲。”
知道離婚不是喬眠提出來的,而是何長洲。高可可這下可就不淡定了。
“我記得當初先提出結婚的人是他,怎麽會提出離婚,這也太不負責任了,當婚姻是兒戲?”
她做事一向沖動,喬眠反過來安撫他,“是我的錯,不怪他。”
看來還有隐情?
高可可看向她,皺皺眉,腦海裏産生了一個不詳的念頭,她怎麽看喬眠都不像是那樣的人,但她還是問出口:“你出軌了?”婚後遇真愛這麽狗血的事,現實裏也不是沒有。
喬眠作勢輕輕拍她一下,說:“虧你想得出來。”
雖然話是這麽說,她還是松了一口氣,“不是就好。”
喬眠倒是就勢開了個玩笑,“我要是真這麽做了,第一個過來劈我的應該是我媽。”
還有開玩笑的心情,高可可不禁更加惆悵,幽幽嘆道:“你還能開得出玩笑。”
喬眠倒也平靜:“我已經适應了。”
随着這個談話的趨勢,氛圍可謂是愈加處于低氣壓。高可可笑:“越說越遠了。”
話題再次扳回正道,喬眠靠着岩壁,說:“還真是生活理念不合。”
高可可問:“怎麽不合?”
“你覺得我的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嗎?”
高可可倒也誠實,站在明理的角度說:“還真是。讀書時代,你一心紮在書海;工作了,一心撲在工作。”
喬眠慨嘆:“這就是問題的所在。”
“他因為這個跟你離婚的?”
“嗯。”
高可可笑了,她覺得可笑:“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第三年,才因為這個問題跟你離婚?有毛病?”
何長洲和高可可兩人一向看對方不爽,喬眠這幾年看過來,也沒找到原因所在,她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磁場不合。
“忍耐久了,總有爆發的一天。而且,結婚就是過日子,時間越久,問題就暴露得越明顯。”喬眠理智地分析。
“這人真有意思,你倆性別對換一下,怎麽着也談不到離婚。”高可可嘲諷道:“傳統教育我們男人賺錢,女人顧家;男人忙得不着家,人家會說這是養家糊口,沒法的事,反過來還要勸女人多為男人着想。這換成女人注重工作,男人倒有了意見。”
這一番說辭喬眠倒是沒意見,相反是很贊成。她想了想,說:“我也沒養家糊口,情況不同。”
高可可氣笑:“喬眠我跟你分析問題,你知道你這回答叫什麽嗎?”
“什麽?”喬眠洗耳恭聽。
“杠精,知道嗎。”高可可強調,“這叫杠精。”
“也沒那麽嚴重。”
高可可又說:“你看,又開始杠了。”
喬眠笑了:“這都說到哪裏去了。”這麽一說下來,心裏的陰霾倒是散去了不少。
一番嬉笑後,高可可認真道:“除了這個沒其他理由了。”
“這個理由就足夠了,因為是事實。”喬眠劃水,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結婚一起生活,最重要的是雙方付出應當是平等的,不然也不該相差太多。天平失衡,遲早要出問題。”
這麽深思熟慮的口吻,高可可說:“看來你這些天也不好過。”
“他也不好過。”
離婚那天,何長洲的精神樣貌不是很好。盡管時間已經過去幾天了,何長洲的那副神情還是深深地印記在她的腦海裏。像是時時刻刻地在提醒她,都怪她,都是她的錯,才造就了現在的局面。
“你就好過了?”
喬眠沒對這個問題作答,只是又說了另外一個問題:“離婚協議寄過來的那晚,他最後問我,我愛他嗎?”她失落道:“這個問題,我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當初結婚的時候,喬眠說是奔着結婚過日子去的,父母一直在催,說是遲早的事,加上何長洲是個不錯的人選,于是她半推半就地妥協了。
這些高可可多少知道點。
結婚三年,聽喬眠的意思,多少是沒對何長洲動心。盡管兩人平時見面怎麽互呲,相看兩相厭。此時高可可竟然也有些同情何長洲了。
她一陣見血:“你這有點狠。太傷人了。”
連高可可都這麽講,那看來真是一件很過分的事。
可是感情的事向來不能勉強,不是嗎?
她這邊還未理清楚,只聽一旁的高可可幽幽然道:“你們倆這是,一個奔着愛情去,一個是奔着過日子去的。他這麽久都沒同化你,看來……”她沒将話說完,整個人就沉到溫泉水裏去。
這番話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難怪何長洲那晚會說:他在自己這裏得不到他想要的。
按着高可可的思路,何長洲要的是愛情?
還沒等她想明白。高可可從水裏出來,她急急地問:“你們父母呢,你媽知道你離婚的事嗎?”
趙荔要是知道,大概是很嚴重的事情。喬眠和何長洲商量好,先安分地把這個年過了,後面再說。
高可可啧啧:“你們這是先斬後奏。”
喬眠幫她擦臉上的水漬,說:“我們都不想,可是沒辦法。”
“你想想後面怎麽對付你媽吧,”高可可都能預料到後面的情景:“你媽要是知道了,你的日子大概很難過。”
趙荔是個好強的女人,她一手撮合的婚事,怎麽能鬧出離婚的結果。她大概會鬧個天翻地覆,喬眠能遇見那個局面。
聞言她低下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道:“走一步算一步吧,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你這也不是辦法,遲早要被知道。”
喬眠苦笑:“我也不想,可我也努力過。只是結局不是很理想罷了。”
高可可捏緊水裏的毛巾,說:“何長洲怎麽這次行事這麽狠,說離就離。”她不解:“他看着也不像這樣的人。”
姐妹事情比較重要,高可可決定自動忽略何長洲從前呲她的事。
喬眠再次将頭埋得更低:“所以說,錯在我。”
高可可卻不贊同,伸手将她頭擡起來:“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我說,這離婚,就算你有錯在先,何長洲就沒一點錯嗎?”
喬眠腦海裏搜刮了一遍,還真找不出何長洲的半丁點兒錯,她搖搖頭。
高可可抓狂:“拿掉你的濾鏡,遵從你的內心。”
她這個樣子,還是從前高中讀書的模樣,依舊是明朗的女生,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一遇上跟自己有關的事,她又變成了為朋友據理力争的女生。
喬眠失笑:“還真沒有。”
高可可喃喃自語:“都這樣了還維護着,說不愛騙誰?”
喬眠沒聽清她在嘀咕什麽,笑着問:“你在說什麽?還在生氣?不要氣了,你今天是出來放松的。”
好友都離婚了,這還怎麽放松。看喬眠還在笑着,靜靜地等她的回答。
高可可有些生氣,一邊氣她強壯堅強,一邊又生氣她迷糊,她沒什麽好氣地說:“你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都哪跟哪,喬眠還是笑笑的:“怎麽這麽說。”
高可可再次沉到水裏,決定先晾她一會時間,丢下一句:“自己想。”
直到回程,到了晚睡的時間,喬眠還是不明白高可可後面的那句話什麽意思。然而睡意陣陣襲來,她想了一半,半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