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

作為靈魂暈倒了一次,醒過來的秦舫還以為自己又死了。恰好她也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裏,那是一套一人居的套房,比起樊瑩的出租房沒有寬敞多少。她一個靈魂,身上搭着一條被子,被子穿過她透明的身體與她“長”在一起。

秦舫下了床,拉開窗簾陽光便從窗外洩了進來。房間的顏色大致分為黑白灰,要不是零星放着一些生活用品,她會以為這就是一間展示用的帶裝修樣板房。

在房裏發了一會兒呆,牆上有挂鐘顯示這會兒是上午九點,秦舫又坐回了床上。事實上,她原本是想飄出房間的,但這間房對她來說,存在着某種限制,她面對的仿佛是銅牆鐵壁。嘗試了幾次,确定這個限制不存在缺口,秦舫差不多就放棄了。房間裏沒有眼饞她的妖怪,就代表暫時沒什麽威脅到她,因此她的狀态還不夠警戒。

爾後的現實,亦佐證這一點。有人從外頭用鑰匙旋開了房門,那人散着長發穿了一條素淡的連身裙,拎了兩袋子快餐放在客廳的茶幾上。秦舫聽到腳步聲就蹿到客廳中央,被那人一把抓住,甚至捏在手上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通。

“這裏是我師兄的住處,你先在這裏住幾天。”

樊瑩為秦舫“淨化”那一會兒,秦舫已經沒有意識了,因此也想不到去關心樊瑩的身體。這會兒看樊瑩眼底有烏青,秦舫就問:“昨晚沒睡好?”

秦舫尚且沒習慣不拿自己當人,樊瑩往沙發坐下,指指身邊的位子準許她坐到自己身邊。做完這個動作,她向秦舫擡着下巴左右搖了搖。大概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樊瑩這副困倦之後反應遲鈍的模樣秦舫也覺得可愛。

昨天自己提早化妖,沒什麽常識秦舫都曉得這個情況是大不對頭。按樊瑩的個性,但凡能獨自解決的事絕不會推給卓楊,這就等于樊瑩沒能力解決她現在面臨的難題。秦舫忍住沒求樊瑩帶走自己,更忍住了沒問樊瑩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從樊瑩昨天的臨場反應來看,她是真的沒摸清狀況。問了,樊瑩答不出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秦舫不想令她為難。秦舫一點兒不懷疑,為了安撫自己,樊瑩會費力去挑揀那些讓人聽來欣慰的話語。樊瑩是這麽一個善良的人。唯一令秦舫不悅的事實是,樊瑩待她的好目前為止其實是一種無差別的行為。

怎樣才能讓樊瑩同樣喜歡她?或許一個才兩天就化妖的異類,此刻不該糾纏于這一點。但她最終還是和樊瑩約定了一點。那就是,條件允許,請樊瑩一定要接走她。

經過上個世界的磨砺,秦舫不會天真到以為安守本分就能度過太平日子。卓楊和樊瑩交談之中,幾次提到那個不具姓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樊瑩離開以後,秦舫就用她不算智慧的平凡腦袋整理着已知的情報。等會兒要從卓楊那裏探聽消息,頭腦空空東問西問的不妥當,她事前就在做準備。

卓楊在秦舫面前坐下,秦舫眼皮都沒擡一下。倒不是考慮得太認真,沒留意到,她是氣他不肯說清狀況,光一個勁勸說樊瑩殺她。當然,最氣人的還是真教他說中了,她會出事,沒法在樊瑩身邊好好待着。

“卓楊,你和樊瑩總提起的那個人,究竟犯了什麽禁忌?”卓楊言語間,那人荼害了不少人,而那些人最後都成了妖怪,沒有轉圜。但具體是什麽情況,那人做了什麽,他卻一次沒有說明過。秦舫第一問,問的就是始作俑者犯下的确鑿事實。

秦舫是樊瑩扔在卓楊這兒讓他照顧的,秦舫沒打招呼就拿他當十萬個為什麽來求解,卓楊沒生氣,單單皺了眉頭。再回想起樊瑩對秦舫的态度,眉頭皺得更深,但秦舫的提問,他并沒有含糊其辭。

“在我和樊瑩管轄的區域,每天枉死的人口并不少,這個人數最近增加了一倍。樊瑩和我幫助那些靈魂尋找來路,失敗是正常的,但失敗的人數恰恰好就是猛然增長的死亡數,我和秦舫才起了疑。自從某一次撞見那人插手了一起殺人事件,我們便開始追查他。昨天你昏迷,樊瑩終于見到了那個人,但什麽有用的情報都沒得到。”

究竟是不知道,還是無可奉告呢?靈魂一旦化妖,就逃不過被斬殺的命運,秦舫雖然暫時好好的,但卓楊如果真的要殺她,這回樊瑩都難找出阻攔的理由。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反過來,對着一個死人同樣沒有撒謊的必要了。

卓楊這邊說完,秦舫下了結論:“他殺了人。”

卓楊卻說:“嚴格說來不算。我檢查過現場,現場根本都找不到人為痕跡,也許很多事他只是促成。”

秦舫問:“就和我的死一樣?那些人純屬是意外?”而那個人只是“恰好”出現在事故現場?每回都是巧合,那就不是巧合。

“是。”卓楊看了秦舫一眼,手指在茶幾上叩了叩,說道,“樊瑩說你和她之前接觸過的靈魂不同,現在我有一個疑問,你其實……根本就沒有忘記自己是怎麽死的。”

卓楊雖遲疑了一秒,語氣不容置喙,顯然不論秦舫怎麽辯解,他都已經認同這個事實。在卓楊不怎麽友好的注視下,秦舫點點頭,承認了。

卓楊眼神一黯,右手揉了揉太陽穴,對這個事實頗為頭疼。

“看你的樣子,怎麽都不該有怨,偏偏化了妖。比起殺人,那家夥經手的事件,受害人似乎才是關鍵。他的目的不在殺人,而在化妖。每個靈魂化妖的時限有其長短,恐怕這個人在嘗試縮短化妖的時限。”

真如此,那看來……“他的嘗試,看來已經成功了。”

卓楊又一次否定了秦舫的定論,道:“其他可能還不能排除。”

秦舫:好氣哦。本來這麽猜測的就是你,說不一定的還是你,真是一個人把什麽話都說幹淨了。

聊得差不多,秦舫蜷在沙發上自個兒接着琢磨。卓楊冷不丁走到她身邊,擡腳踹了一記沙發,然後晃了晃手上樊瑩的糖盒同款。

“樊瑩說,我如果見到你心煩,讓你待這兒就行了。”

秦舫:呵呵。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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