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八)

樊瑩的生活,除了斬妖,還剩下什麽?秦舫跟着樊瑩走的一路,見證了一個現代活雷鋒。給人引路,攙老人過馬路,随時給人提點安全隐患,一邊殺了妖怪,一邊能和沿街的小攤販們溫溫和和打招呼。卓楊用另類的裝束把自己和普通人之間劃得界限分明,樊瑩則是拼命融入。

忙活一上午,樊瑩殺了十數只妖怪。經過一家鐘表店,一到十一點整點裏頭幾只挂鐘齊齊報時,樊瑩摸了摸肚皮,說:“該吃飯了。”這句話,樊瑩其實是說給秦舫聽。普通人見不到秦舫,樊瑩走在随處都是普通人的城市街道,就不能太過頻繁地與她眼神接觸。樊瑩本想幹脆當見不到她,但秦舫不甘心地繞着她轉圈,讓她頗為無可奈何。

樊瑩在路邊一家快餐店解決午餐,要了一份超大漢堡,另外點了一杯中杯可樂和一杯冰水。點完餐樊瑩挑靠窗位置坐下,自己喝冰水,将可樂放在左手邊偏上,悄悄向秦舫做一個邀請的手勢。秦舫原本在空中飄着,就真的坐到她對面,窩在座椅的一角作出咬住吸管的動作。要不是杯子裏的飲料液位一點沒降,秦舫就是來陪她吃飯的人類。

下午去哪兒呢?她之前大部分的日子都像今天這樣度過嗎?秦舫仰頭問她,樊瑩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在手機上回複她,打完一行字自然而然将手機擱在桌角。之前把可樂放在角落,是怕放在中間顯眼了,惹人生疑,手機也是,樊瑩故意沒放到秦舫正對,秦舫得扭着脖子讀。反正她現在能屈能伸彈性好,不怕扭壞關節。

樊瑩“告訴”她,今天只是循例随手抓抓小蝦米。她和卓楊管附近的十條街,工作量不大,理論上每天都應該巡查。秦舫一邊看一邊就念了出來,樊瑩不自在地撚了撚碎發,咕咚咕咚喝掉半杯冰水。

有個穿着白襯衫西裝褲的眼鏡男拿着托盤走到樊瑩這一桌,扶了扶眼鏡,問樊瑩:“能坐在這兒嗎?”

“不……”不行啊,這裏有人呢。樊瑩想這麽說,環視一圈,就自己面前有“空座”,便不好拒絕了。眼鏡男從容落座,秦舫就在他頭頂盤腿飄着,時不時夠着拳頭往他面上砸。眼鏡男不像早上那位姑娘,不會被秦舫影響,樊瑩就随她自娛自樂去了。彎着嘴角,樊瑩下意識搖了搖頭。

“怎麽了?”

樊瑩沒想到對面的男人挺自來熟,這一個小動作還引他發問了?樊瑩确認聲音來源于他,就當沒聽見埋頭繼續解決自己的漢堡。反正沒多久就吃完了。

秦舫總算看出來,這人是為了搭讪。她生氣得不行,拳頭落得更密,到後來自己覺得沒趣了,背過身才撇了撇嘴。對哦,她還不知道樊瑩喜不喜歡女人。對這個主動上門的男人沒興趣,說不準以後就喜歡上誰呢?秦舫絕對會忍住不幹涉樊瑩,但她沒法管住自己的心情。嫉妒就嫉妒,難過就難過,生氣就生氣,這些情緒瞞得再好,長出來了就是長出來了。

明明知道秦舫對眼前的異性毫無興趣,秦舫想和她說更多的話,想樊瑩将注意都放在自己身上。她後來擠出來幾句問句,樊瑩礙于周圍的環境不好應答,秦舫無聊得蔫了吧唧縮到樊瑩肩膀上頭。

等樊瑩吃完付賬,秦舫瞄了一眼她空蕩蕩的錢包,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問題:樊瑩全職抓妖怪,哪來的錢生活?一從快餐店出去,秦舫就問了,樊瑩舉着手機往她的方向晃了晃。那是一封郵件,有人請卓師父和樊師父去抓鬼,酬金五千。

秦舫獨角戲的時間太長了,樊瑩都有點可憐她,出了店就往邊上沒人的巷道方向去。快走過快餐店,樊瑩回頭快速撇了一眼,秦舫閉着眼睛都能想到樊瑩視線所及是哪一個人。心裏煩他煩得不得了,不想再給他找什麽存在感,秦舫懶得瞪他了。

按這個世界的世界觀,根本是沒有鬼的。靈魂傷不了人,只有妖怪能傷人。秦舫問她:“去了真能抓到妖怪嗎?”

樊瑩實話實說:“大部分情況,都是那些人在一驚一乍。具體什麽原因,我查不明白就交給師兄。”

那酬金還拿不拿了?樊瑩疑惑地看了秦舫一眼,說道:“當然拿了,不是得吃飯嗎?”

樊瑩啊,你不覺得這是詐.騙嗎?樊瑩這一本正經的樣子,真是不覺得。秦舫莫名想笑,事實證明她自己的底線也不怎麽堅定,樊瑩抓鬼賺錢,她覺得挺好玩。

樊瑩眯着眼又思考了一陣,補充道:“前段時間師兄買彩票中了一萬,今年到現在沒接過活。”

秦舫一聽,卓楊這麽一個面癱臉原來還相信國彩暴富的都市傳說,笑得停不下來。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來了。她見過樊瑩斬妖,跟演動作片似的,按樊瑩的說法那些都是小蝦米。小蝦米之外,總有大魚,那時樊瑩該怎麽辦?樊瑩和卓楊歸根結底也是普通人,卓楊都有個買彩票的親民愛好,可他們偏偏不能和人群過于親密。即使是樊瑩,她想和人們相處得友善,秦舫看得出這份友善是有明确界限的。要不然,樊瑩怎麽會始終一個人,除了師兄就沒有親密的同伴呢?

秦舫希望樊瑩能得到簡單的生活。不過希望,都不好實現的。

秦舫跑神了,樊瑩也在琢磨,這回和她想的不是一件事。

從快餐店走出的一路,眼鏡男的目光沒離開過樊瑩。那時樊瑩頂着他可疑的視線回頭一眼,那人立即露出一分羞澀埋了埋頭。

樊瑩長得漂亮,不打扮放到普通人裏仍還是鶴立雞群,從小到大被搭讪的次數已經數不清楚,按說她對此應該淡然了。可這回不一樣,她直覺有哪裏不對勁。

樊瑩走到隐匿的巷道和秦舫自如地聊天,心裏隐約記挂這件事。自昏暗的小巷又到亮處,她擡頭查看了一遍四周,心頭咯噔一記。

接下來,就是二話不說悶頭往回跑。秦舫趴在她肩頭一個勁發問,樊瑩都沒有工夫回答。她就知道:跟随她們一路的師兄,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這一路唯一古怪的有誰?樊瑩發現,她大腦一片空白,竟然記不起那個眼鏡男的樣子。從一開始,她就只注意到了他黑白分明的外在着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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