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喬兮實在太困,硬撐着才沒有睡着,行李在車上放好之後,他才慢吞吞坐進後座裏,生怕手碰到車門,以至于把手弄髒了。坐進車裏後,他又從包裏拿了一包濕紙巾出來,把手從手心到手背都擦了兩遍,這才把紙巾疊好放進車座旁邊放着的垃圾盒子裏。
溫知言見狀,知道他是即使要死了也不會忘記潔癖的人,她要去坐喬兮身邊的位置,這時候,周到的耿喬已經打開了副駕的門,對溫知言說:“溫小姐,女士坐這裏吧。”
溫知言來不及多想,已經被耿喬魅力四射的眼神所迷惑,坐進了副駕駛位,耿喬為她關好了車門,然後坐到了後面的位置——耿喬旁邊的位置。
司機也關好了車後備箱門,坐回了駕駛位,準備開車。
雖然耿喬長得非常好,但喬兮對他并沒有興趣,他現在只想睡覺,将頭靠在椅背上,一只胳膊撐在車窗上撐住臉,他就閉上了眼。整個過程中,他完全沒和耿喬說任何一句話。
溫知言知道喬兮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性格傲慢,不願意搭理的人,即使是天皇老子,他可能也不願意和對方說一句話。不過他這般完全不把耿喬放在眼裏,連一句最簡單的寒暄也沒有。不說一出道就因為高顏值和青春氣而光芒萬丈受到無數追捧的耿喬,就是溫知言,心裏都覺得有些別扭。
不過當紅偶像耿喬似乎并沒有因為被冷落而介懷,他坐好之後,便就着車裏昏暗的光線打量了喬兮兩眼。喬兮一頭黑色的長發,從肩膀上順滑地披散下來,長眉入鬓,薄薄的眼睑覆蓋下來,濃密的長眼睫留下扇形的陰影,皮膚很白,挺鼻豐唇,車裏的光線為他精致的輪廓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讓他這副睡顏如油畫一般充滿誘惑的質感。不知道他是不是抹了淺色的唇膏,唇色淺淡粉嫩,唇珠因為他微張着嘴而顯得非常突出誘人。
因為喬兮睡了,溫知言不便大聲說話,只轉過頭來同耿喬小聲道:“喬總睡了嗎?”
耿喬修長白皙而有力的手放在膝蓋上,他太高了,腿又很長,即使喬兮這輛車的後座位置很寬,他坐在那裏,依然有些局促。
“應該睡了吧。”他輕聲回答,又側頭仔細看了喬兮兩眼。車開出了停車場,外面路燈晃眼的光線從喬兮的臉上閃過,喬兮毫無反應,很顯然是一下子就睡熟了。
溫知言道:“喬總生活習慣很好,總是睡很早,這時候這麽晚了,肯定會熬不住。他是不是沒系安全帶?”
“沒有系。”耿喬簡短地回答。
“他經常不系安全帶,上次差點出車禍,他還是不系。麻煩你幫他把安全帶系上。”溫知言拜托道。
“好。”耿喬一點也沒有大明星的架子,真傾身過去,伸手将安全帶拉了出來,他高大的身體幾乎覆在喬兮的身上,眼睛盯在他的臉上,兩人最接近的那瞬間,他幾乎感受到了喬兮的鼻息,但他馬上讓開了,這時候,喬兮若有所覺,微微睜開了眼,黑眼珠懵懂地瞄了耿喬一眼,耿喬趕緊為他把安全帶系上了。
喬兮發現了他的動作,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換了一個舒服一點的位置,繼續睡了。
他身上用了橙花香味的香水,香味若有似乎地在耿喬的鼻端飄過。耿喬又看了他幾眼,發現溫知言在注意他,他才把目光轉開,和溫知言說道:“我以為喬哥是夜生活比較豐富的人,沒想到他這麽早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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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言道:“他是養生派,還給我傳授了不少養生法呢。”
溫知言想到喬兮那些老年人的生活方式,笑了起來,問耿喬:“做明星的話就比較辛苦吧,經常生活不規律,趕夜場拍戲之類,是不是?”
耿喬将背靠在座椅背上,又将腿朝喬兮那邊挪了挪,坐着才稍稍舒服點,他有一百九十公分,實在太高了,有時候和女明星對戲都不方便。
随着車拐彎,長腿碰到了喬兮的腿,他看了睡得沉沉的喬兮一眼,才漫不經心地回答溫知言:“嗯,是的,所以有時間睡覺的時候,一般就會抓緊時間睡覺。而且平時要注意健身,不然體力就很容易跟不上。”
“是啊,真的太辛苦了。”
耿喬對司機說了自己住處的位置,在喬兮所住小區的後面,最好是先送喬兮回去,再送他回去,不然就要開車繞一圈。
耿喬說:“沒關系,先送喬哥回家,再麻煩大哥你送我。”
喬兮一個人住着一座小別墅,車開到別墅門口,喬兮也沒有醒,溫知言只好讓耿喬幫忙叫他,耿喬伸手要拍一拍喬兮,還沒有拍到,溫知言馬上驚道:“不要碰他,他潔癖得很,也許會生氣。”
她也不讓耿喬幫忙了,當即趕緊下了車,開了喬兮這邊的車門,叫他:“喬總,到家了。”
喬兮這才醒了,睜開眼,茫然地看了看周圍,看到耿喬還坐在他旁邊看他,他些許吃驚,問:“怎麽沒有送他回去嗎?”
耿喬鬧不明白喬兮怎麽就不直面自己和自己說句話呢,他當即對着喬兮又自我介紹了一遍,“喬哥,我叫耿喬,你叫我小耿也可以。”
喬兮這才對着他點了一下頭,溫知言解釋道:“耿少的住處在後面,我們先把你送回家了,再送他回去,然後還要麻煩杜司送我。”
喬兮這才鬧明白了,下了車,在司機下了車幫喬兮拿行李時,耿喬也下車了,幫着喬兮拿了最大的那個箱子。
喬兮只提了自己的包去開了房門,雖然房子每天都有阿姨過來打掃,但出差一個星期沒有住,房子依然給人冷清的感覺。
總算把喬兮的三個箱子都放進了客廳,溫知言問:“喬總,要不要我留下來幫你收拾一下。”
喬兮擡了擡手:“不用了,你們走吧,我洗個澡就睡覺了。”
看到耿喬站在客廳門口,身材挺拔修長,門廳的柔光潤着他的臉,倒好似一尊完美的雕像,喬兮想和他打個招呼,但對方剛向自己報備了姓名,他方才太困根本沒記住,只好對他稍稍點了下頭:“謝謝你幫拿行李。”
“不客氣。”耿喬對他迷人一笑,和溫知言出去了。
沒有了喬兮在車上睡覺,溫知言哪有放過耿喬的道理,馬上和他坐在了一起,到耿喬家門口前,她已經和他交換了微信號,又說一定會一直支持耿喬等等。
雖然已經晚了,但喬兮依然好好洗了澡和頭,洗完後,一邊打瞌睡,一邊吹頭發。
這棟別墅,對喬兮來說是小別墅,但好歹有上下兩層,統共十間房,這樣的房子,喬兮一個人住着,他一點也不嫌空曠,反而不适應有另外的人和他一起住。有人和他住在一起,他就會處在緊張焦慮狀态,總覺得對方會将頭發掉在不知哪裏,或者在什麽地方留下痕跡,哪裏弄髒了沒有及時擦,用了洗手間沒有将水擦幹淨……他知道自己的潔癖已經無可救藥,但他實在無力改變,也就只好這樣了。
将頭發吹得半幹之後,他又抹上護發精華,又把足有別人家客廳大的浴室收拾好了,他才出了浴室,爬上床去。
雖然之前已經困得不行,此時躺在床上,拉上被子,他一時又無法進入深度睡眠,他感覺自己是着了陸東霖的魔,被他下了降頭似的,不然,為什麽他到如今都無法對陸東霖死心。
他已然認定自己對陸東霖的感情完全是扭曲的是病态的,但是,什麽樣的感情是正常的,他又難以找到答案。
他很喜歡陸東霖,從很小就是,那時候,他才三四歲,很愛哭,陸東霖卻願意帶着他玩,抱着他為他擦眼淚和鼻涕,他記事很晚,記得最早的事,不是有關忙碌的父母的事,而是有關陸東霖的。陸東霖用一個盒子裝了一只死蟬來給他看,把他吓得哭了起來,陸東霖就被陸媽媽罵了,也和他一樣哭起來,但陸東霖邊哭,還依然拿着手絹為喬兮擦眼淚,哭着說:“兮兮,你不要哭了啊……”他哭得鼻涕都流到嘴裏去了,喬兮看着他那副慘樣子,不知怎麽就笑了。
真要喬兮和陸東霖在一起,喬兮一定反而不知怎麽和他相處,至少沒有辦法在一起生活,喬兮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他無法想象要和另一個人住在一起,要躺在一張床上睡覺,要共用衛生間,也許對方會不小心拿他的杯子喝水……
喬兮認定自己的感情觀非常奇怪,他确定自己愛着陸東霖,卻又無法接受和他一起生活,而只要看到陸東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又非常難以忍受,他無法忍受陸東霖的目光在別的女人身上而不是他身上,也讨厭陸東霖對別的女人特別好,但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這麽做,所以沒有親眼看到陸東霖在他跟前和女人秀恩愛,他便沒事,要是看到,就總會心情很差。
我真是病得不輕。喬兮将長發攏在一邊,厭惡地想自己。
喬家是別人惹不起的豪門,按照門第來算,他家可謂是公卿之家,位置最尊貴的伯父,可算是位列九卿,叔父姑母們,也都各處要職。輪到喬兮這裏,他父親早逝——也不算早,就是前幾年才死的,胰腺癌,家裏花費了最大的力量想要挽救他的生命,但他還是沒能熬過去。
喬兮從小就是喬家扶不起的那一攤爛泥,他父親過世之後,他就更是任意妄為,連把頭發留到腰際,穿衣時常男女莫辨,也沒有人管得了他。
他母親已然再嫁,而且老樹開花,又為他生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于是喬兮更是可以自作主張,想要怎麽樣就怎麽樣了。
如今他在做自己的生意,日子也還過得不錯,只是要達到家裏長輩的标準,如他們的意,顯然便是困難的。
想到自己近三十的年齡,就只想這麽混吃等死,完全沒有家裏其他人的雄心壯志,他便也不想回家裏去聽長輩們的教訓了。不過已近年關,總還是不可能逃避開。
第二天,他把自己收拾好,就帶了給家裏長輩的禮物,開車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