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煜其實在這裏已經站了已經好一會兒了。不多不少，剛好看到全過程。
陳卓然這小子，脾氣還是這麽燥。
看他盯着自己的樣子，像是……
像是巴不得剛才，揍的人是他似的。
秦煜到現在也沒搞明白的是，為啥每次陳卓然見了他，都像是有深仇大恨。
他記得自己，應該沒得罪過他吧。
不過他那拳頭，揍的是真準。比自己軟趴趴的弟弟好多了。秦煉啊，一遇到事就知道求和，跟個湯圓一樣，免不了要吃虧。
陳卓然嘛，也是會吃虧的性格。但是嘛，他是屬于吃虧只吃一回的。性格強總是有好處的，免得到了外面，被人當個元宵滾。
秦煜，“秦煉，回家了。”
被點名的秦煉，“好……”
秦煜走在前面，兩個小孩跟在後面。
進了電梯後。
秦煜問陳卓然，“你幹嘛要揍那個姓張的小子。”
他問了就後悔了，這不是白問了。跟陳卓然做了這麽多年鄰居，小炸毛的脾氣他還是了解的，沖動易怒，不管遇到什麽事了，先用拳頭招呼人。
聽在陳卓然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秦煜的話聽起來，更像是質問。
他回了一句，“關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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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又炸毛了。
秦煜繼續問，“你不怕他告你爸？”陳卓然挨罵的次數，光是他知道的，十個手指頭都數不過來。
陳卓然志氣得很，“怕個屁。”
秦煜挑眉，“整天屎尿屁挂在嘴邊的，一般都是三歲以下的幼兒。”
陳卓然臉撇一邊，沒理他。
過了半響，他才說，“我要揍你，你告你爸麽？”
秦煜，“不會，我會揍回來。”
陳卓然挑眉，“小孩子才告家長，大人都自己解決。”
秦煉在一邊，盡量保持安靜。
秦煜，“你呢，秦煉。”
秦煉一臉懵，“啊？”
“你要是被揍了，是找家長還是自己揍回去？”
這還真沒想過……
秦煉，“我不知道……”
秦煜頭疼，怎麽碰上了這個廢物弟弟，還不如小炸毛呢。
晚飯時間，陳卓然沒什麽胃口，随便吃了幾口就躺在沙發上玩游戲。
陳國華和徐淑儀最近都挺忙的，經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陳老年人睡得早，這個時間陳奶奶已經睡下了。
陳卓然這局游戲已經玩過三遍了，老是過不去這一關。他把手柄甩在沙發上，心裏沒來由煩得很。
就在這時，陳國華回來了。
陳卓然也沒起身，只是歪着頭問他，“爸，你吃飯了麽？”
陳國華一個小時前接到一個電話，是張巍他爸打來的。張巍他爸在電話裏說，陳卓然把他們家張巍給打了，張巍嘴巴都被打出血來了。陳國華心裏一驚，這都被打出血了，陳卓然這兔崽子下手是有多重！兔崽子才消停了沒多久，怎麽又動手打人。本來公司就忙得不可開交，年底報表都要他仔細把關，回到家還得給兔崽子擦屁股！
結果回家一看，小兔崽子躺在沙發上玩游戲倒是玩的嗨。本來他是想跟孩子好好說的，但是這下，說不了了。
他吼陳卓然，“你給我起來！”
陳卓然一懵，還是站起來了，“怎麽了。”
“怎麽了怎麽了！”陳國華火冒三丈，“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麽了！”
陳卓然更不懂了，“我沒怎麽啊。”
“沒怎麽！”陳國華指着他說，“我問你，你今天下午是不是把張巍給揍了？”
“是！”陳卓然承認得挺快。
看他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陳國華火氣蹭就起來了，“你為什麽要揍他！”
陳卓然說得理所當然，“我揍他是因為他該揍！誰讓他指着罵我的！”
陳國華看他這态度，更氣了，“他罵你你就忍不了了？”
“是！”
陳國華都被他氣笑了，“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惹是生非的玩意兒！”
陳卓然抿着嘴，不說話。倔強的樣子，絕對不服軟。
陳國華是想着解決問題的。
他過去拉陳卓然，“走走走，跟我去張家道歉！”
陳卓然甩開他，“我不去！誰讓張巍來惹我的，被揍了活該！”
陳國華氣急了，一巴掌甩過去，“你把人家揍得嘴巴都流血了，還不知道錯！”
陳卓然被這一巴掌扇懵了，陳國華經常罵他，氣狠了也動手，最多也不過是打屁股。從來都沒有扇過他巴掌。
他怔怔地看着陳國華，不敢相信他爸剛才打了他。
少年人心比天高，往往比成年人更愛面子。
陳卓然受不了這個，直接回了房間，“嘭”一聲關門，把自己鎖在裏面。
陳國華打了孩子，也有一瞬間的後悔，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下一秒，他就去拍陳卓然的房門。
一邊拍一邊罵，“小兔崽子你給我出來！”
陳卓然把自己埋在被子裏，試圖隔絕門外的聲音。但這隔不了，随着門外不斷的敲門聲，他的心也跟着跳快了好幾拍。
“好啊！你不出來是吧！看我打開門不揍死你！”
接着就是噼裏啪啦找工具的聲音。
這時候，徐淑華下班回家了，陳奶奶也被吵醒了。一看這架勢還得了，連忙拉住陳國華，這才消停了。
了解了前因後果後，徐淑儀陪着陳國華去張家道歉。結果看了張巍本人才知道，什麽嘴巴打出血了，只是張巍他爸嫌事情不大，故意那麽說的，其實就是嘴角裏邊兒被磕了一小塊小口子，根本就沒有那麽嚴重。
回到家裏，陳國華也後悔。
他打了陳卓然，還說了那麽多狠話。他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逞強又好面子，被親爸這麽對待，現在心裏肯定不好受。
可是，他也拉不下來這個臉。
再說了，陳卓然從小到大都這麽混，兩三句話不對付，就動手打人的毛病，是該治治了。
陳國華決定，不道歉。不管陳奶奶和徐淑華怎麽勸，都沒用。
很久之後，外面終于沒了響動。
陳卓然從被子探出腦袋，他維持一個動作很久，整只左腿都麻了。摸到手機一看，已經快十二點了。原來已經快兩個小時了。
他點開微信，找到最上面那個人。
CZR：你爸打你你怎麽辦？
那邊很快就回了。
舒大爺：打回去呗！
CZR：打不過……
舒大爺：打不過也沒事，這簡單。你爸要是打你，你就跟他對着幹，他不要你幹什麽，你偏做；他想你幹什麽，你偏不做。
CZR：有點道理。
舒大爺：你爸最想你幹什麽？
CZR：應該是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好大學。
舒大爺：這簡單，你不學不就行了！
陳卓然當然不會因為舒鴻山幾句屁話就不學了。說到學不學這個問題，他自然地就想到六年級的時候，他想着要考個好初中，讓秦煜刮目相看，拼命學，最終也沒考上。
現在初一只上了一學期，學習是能跟上，但是他卻沒目标，連學習這件事，也變得索然無味。
好大學？
他才十三歲，大學好像還是很遠的事情。
不過，他爸怎麽會這麽快就知道他把張巍揍了的事？
今天下午統共就那麽幾個人，該不會又是秦煜告狀？
人啊，就是只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這股“自以為”可以讓本人不顧很多客觀因素，比如秦煜忙着中考，并沒有那麽多閑心管一個小屁孩揍了另一個小屁孩；再比如，秦煜告他的狀，也得不了什麽好，幹嘛折騰自己呢。
陳卓然很讨厭秦煜，他理所應當地單方面認為秦煜也很讨厭他。
雖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就是秦煜告的黑狀，但是這個口鍋，已經在秦煜的背上了。連同五歲那年的仇，四年級那時的怨，還有六年級的恨，一起整整齊齊地挂在他的背上。
秦煜，怎麽就這麽讨厭！
陳家父子鬧矛盾，已經整整兩周沒說話了。
起先，陳國華還沒什麽感覺。等公司的事忙完後，過年放假，他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陳卓然這小崽子，還真是記仇。
徐淑儀數落他，“現在知道哄兒子了？早幹嘛去了！”
陳奶奶也說，“你那麽對然然，然然不理你是你活該。”
得咧，都向着小崽子。
陳國華試圖修複父子關系。
“卓然，玩游戲呢？”
“嗯。”
“這游戲好玩兒麽？”
“嗯。”
“你跟爸說說這怎麽玩的？”
“你自己玩吧。”陳卓然已下線。
好嘛，他這個兒子屬貓的。只能順着來，一旦逆了，就記上仇了。
看來一時半會兒，這關系是修複不了了。
很快到了除夕，去年除夕是秦陳兩家人一起過的。今年又兩家人一合計，還是一起過，人多、熱鬧。
這次沒在外面吃，而是秦媽媽親自下廚，在秦家吃。
秦媽媽廚藝好，不像徐淑儀，做來做去都是那幾個菜。
對于秦媽媽來說，什麽獅子頭、叫花雞、豆瓣魚，都不在話下。
不過陳卓然的重點，并不在這一桌美食上。過年對他來說，重要的是拿壓歲錢。陳卓然看上一款新游戲，就等着拿錢去買了。
秦爸跟陳國華酒過三巡，終于想起了要發紅包了。秦爸掏出三個紅包，分別給了三個小輩。
陳國華也不落後，先拿了兩個給秦家兄弟。
他捏着最後一個紅包，對陳卓然說，“卓然，給爸爸說兩句吉祥話。”
陳卓然不說話，也不看他。
陳國華臉上有明顯的讨好，“說嘛，爸爸再多給你六百！”
陳卓然還是不理。
要給不給，反正他摸着兜裏的秦爸給的紅包，這個厚度已經夠他買游戲了。
陳國華自讨無趣，“咋孩子大了反倒是不愛說話了……”
陳奶奶打圓場，“卓然也是大了，害羞嘛。”
秦爸也說，“都是從這個年齡段長起來的，鬧個小別扭啥的正常，正常。”
徐淑儀放了一個臺階，“小然，媽媽幫你收着了。”
陳卓然笑得很甜，“謝謝媽媽！”
前後反差太大，陳國華一口老血堵在胸口，都沒地方撒。
秦爸連忙招呼他，“老陳，來來來，繼續喝……”
這才算過去了。
飯後，大人們張羅起了牌局。
陳卓然躲在秦煉房裏看他新買的漫畫。
秦煉在玩游戲，他問陳卓然，“你跟你爸咋了？”
陳卓然，“他揍我。”
秦煉一驚，“啥時候，我咋不知道？”
陳卓然，“就揍了張巍那天晚上。”
秦煉更驚訝了，“你爸怎麽知道你揍了張巍？”
陳卓然翻了一頁，“你哥說的呗。”
秦煉停下打游戲的手，把游戲機丢一邊。
“不會的，那天回家後，我哥都沒出門的。”
陳卓然，“打電話呗。”
秦煉，“更扯了，我哥怎麽會有你爸的電話。”
陳卓然擡眼看他，“我怎麽知道，反正不知道兇手的，都按秦煜處理。”
秦煉，“你對我哥有偏見。”
陳卓然，“又不是一兩天了。”
秦煉，“為什麽呀？”
陳卓然，“就是讨厭。”
秦煜捧着果盤，站在秦煉的房門外。
房子不隔音，真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