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兆鵬和兆一鳴各自坐在餐桌一頭,安靜吃着擺在桌面的飯菜,除此之外,這對父子幾乎沒有互動。

兆鵬看中一塊雞翅,伸出筷子正想夾進碗裏,另一雙筷子闖入視線,同時夾住那塊雞翅,兩人不約而同擡頭看了對方一眼,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很默契地,父子兩又同時松開筷子夾別的菜,想把雞翅讓給對方,到最後誰也沒去碰那塊雞翅。

“最近怎麽了?”兆一鳴總算開口問道。

“馬馬虎虎。”兆鵬扒一口飯,迅速掃了一眼兆一鳴,“這學期課程不是很多。”

“你現在還在外面租房子住?”

“嗯。”

兆一鳴用審視的目光盯着他,又問:“我之前一直沒給你生活費,你哪來的錢?”

“我這都21歲的成年人,有手有腳的,家裏不給錢,還不會自己打工賺生活費麽?”

“你之前在事務所那裏實習,給的工資也不夠付的房租高吧。”

“所以後來又多找了一份兼職,平模什麽的,給的價格還不錯,結算也快,挺好的。”

“哦?”兆一鳴眉頭微微揚起,為兒子的自力更生感到幾分欣慰,“那現在還在繼續當平模?”

“偶爾吧,反正有單子就接。”

“除了這個,平時周末都幹些什麽來着?“

“沒幹什麽,也就那樣。”

兆鵬答得模糊,兆一鳴也不追問,他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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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助理給你找了個工作崗位,等放完國慶假回來,你每個周末就到我公司上班,積累點社會經驗。”

“這麽急?”兆鵬有些詫異。

“你都升大四了,該是時候為畢業做好打算,以後我退休了,這公司就要交給你打理,早點學習業務總歸是好的,就這麽定吧。”

兆鵬靜默幾秒鐘,拒絕了他父親的提議,“爸,我暫時去不了你公司上班,周末我有別的事情要忙。”

“平模的工作?”

“不是。”兆鵬放下手中的碗筷,表情正經的很,“之前我不是在會計師事務所實習嗎,開學之後,所長同意繼續讓我留在那兒做兼職,平時周末都得過去上班,我現在走不開呢。”

兆一鳴冷哼,當即板起面孔,他就知道是這樣,這兔崽子之所以選擇繼續留下,要說不是為了契少唐,他才不會相信。

今晚以來,兆一鳴和兆鵬始終處于一種按捺狀态,雙方對于契少唐的事情一直小心翼翼,不提半字,假裝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可那又怎樣?該面對的問題終究是要面對,至于該如何解決,父子兩的态度一如當初,各不退讓,難以達成共識。

中秋這頓團圓飯,大家吃得都不歡愉。

契少唐回家陪了母親一晚上,返回住所已過12點,屋子裏黑壓壓的,亮燈一看,客廳裏突然坐了個人,契少唐驚吓不已,再仔細瞧,居然是兆鵬。

“怎麽不開燈坐在那兒?我還以為有賊進屋呢。”契少唐将提在手中的袋子放到兆鵬面前的茶幾上,“剛經過甜品店,買了杏仁糊,要不要吃?“

一只手勾在契少唐的腰間,将他拉入沙發中。

“叔叔,你可算回來了。”兆鵬把腦袋埋在契少唐的頸窩裏,貪戀地吸着他的味道,“我好想你,你怎麽現在才回來。”

白天出門,夜晚歸家,他們分開的時間連24小時都不到,這就犯思念病了?契少唐有些哭笑不得,他當然沒這樣對兆鵬說,只是笑道:“平日忙着上班,很少回去看我媽,今天她見到我心情忒好,讓我留下來陪她多聊了一會兒。”

“這樣子……”跟往常不一樣,兆鵬看上去有些沮喪。

“又跟你爸吵架了?”這是契少唐唯一想到的緣由。

“沒有,我聽你的,沒跟他吵。”兆鵬告訴道,“但我也沒讓步,雖然你跟我說過要忍一下讓一下,可我發現只要碰到關于你的事情時,我壓根兒就做不到,我要是讓步了,那就意味着我對我爸妥協,否定了咱兩之間的關系。”

契少唐拍拍他的腦袋,“有些事情急不得,慢慢來吧。”

想要做通家長的思想工作,談何容易,想起當年契少唐向他母親出櫃時,他母親一哭二鬧三上吊,前前後後折騰了快五年,心中的情緒耗光了,脾氣徹底磨平了,才漸漸開始接受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實。

至于兆一鳴,要接受兒子喜歡男人不說,那對象還是自己的前任,難上加難啊,換做是契少唐,恐怕也會忍不住在心中罵一句媽賣批。

當兆一鳴打電話給契少唐,說要約他出來談一談的時候,契少唐并不感到意外。

按照原先說好的一樣,契少唐準時來到咖啡廳,剛推門而入,便看見坐在角落的兆一鳴沖自己招手。

“要喝點什麽?”

“不必客氣,有什麽事情直接說吧,你今天約我出來也不是為了喝東西的。”

兆一鳴直奔話題,“你跟兆鵬最近怎樣?”

“我們很穩定,謝謝關心。”

客氣又疏離的語氣,時刻在向兆一鳴提醒,他跟契少唐即便有過怎樣情愛糾紛,也早已一去不複返。

只聽見一聲笑呵,兆一鳴輕輕垂下頭,拿着銀匙攪拌杯中的咖啡。

“有什麽好笑的?”契少唐眼睛中凝着疑惑。

“想不到我當年欠下你的情債,如今由我兒子來替我償還,造化弄人啊。”

“你把這看成是‘還債’?”契少唐有些不悅,眉頭微蹙,他不喜歡這個詞。

“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吧。”兆一鳴用手指頭磕了磕桌面,“我還是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出于報複心理的話,你跟兆鵬在一起到底是為了什麽?”

“因為喜歡,所以在一起,這種事情你的經驗比我豐富得多,還需要問嗎?”

“人人都說那兔崽子長得忒像我,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确定沒在他身上看到我的影子?你們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你真的沒有把他和我重疊?“

契少唐覺得兆一鳴這話失禮又欠妥,言下之意即說,他跟兆鵬一起,純粹因為父子兩外貌相像,所以他便理所當然地把兆鵬當成是兆一鳴的替身。

“兆鵬在我眼裏,從來就是他自己,你信就信,你要是不信,我說再多也是廢話。”

“就算是這樣,你跟他在一起,也不會長久的。”兆一鳴不知哪來的自信,語氣那麽肯定。

他接着道:“你們年紀相差太多,思想和經歷完全不在一個層面,就算我不幹涉,長久下去,你們遲早會因為這個問題而産生矛盾,你頭腦那麽好,肯定清楚得很。”

“兆一鳴,說到底,你就是不希望我跟兆鵬在一起,我沒說錯吧。既然今天出來了,我就把話擱這兒,兆鵬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思考方式,我倆既然相互選擇了對方,就不會那麽輕易放下對方。”契少唐突然又想起個東西,“說到這個,你兒子還真是跟你完全不一樣,他沒你那麽花心泛濫,他身上那份責任感,你可比不上。”

契少唐繼續說:“至于以後的路子該怎麽走,我倆會有打算,這就不需要你操心,”

說完該說的話,契少唐無視兆一鳴那張逐漸被烏雲籠罩的面孔,從椅子上站起來,潇灑決絕轉身離開,心情許久沒試過這麽爽快。

一路順暢,回到車庫将車子停好以後,契少唐準備上樓,身後有個腳步聲愈發逼近,來不及轉身查看,他的雙眼就被人蒙住,嘴巴下意識地想喊救命,下一秒就被捂緊,到底沒喊出口。

四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将契少唐團團圍住,把他五花大綁強行推上一輛面包車,一腳油門猛踩到底,迅速逃離案發現場,全程用時不超一分鐘,百分之百是早有預謀的。

車子行駛在路上,契少唐安靜地坐在座位裏,苦苦尋思了個遍,始終想不起自己有得罪過什麽仇家,在沒弄清狀況之前,他不敢輕舉妄動。

守在旁邊的壯漢見他願意配合,自然也不為難他,畢竟也是收錢辦事,搞定分內工作就好,誰也不想節外生枝。

目的地似乎到了,他被人帶下車,踉踉跄跄地走進一間屋子裏。

蒙在眼睛上的布給摘了下來。

媽的,哪是什麽仇家,站在他眼前的人竟是兆一鳴。

不對,契少唐心中突然又頓一下,開始認真思考起兆一鳴到底算不算是仇家。

“不好意思,特殊情況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兆一鳴嘴巴上說着抱歉的話,做出來的卻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契少唐心裏很沒底,他不清楚兆一鳴到底想怎樣,但以他現在這種束縛狀态,對方想對他幹啥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輸人不輸陣,契少唐努力藏起膽怯,擺出淡定自若的模樣,“兆一鳴,你綁我過來幾個意思?要揍我一頓出氣還是想要殺人滅口?不過我提醒你,做這種事情會帶來什麽後果,你應該清楚的。”

“放心,不會對你使用暴力的。”

“把我綁架過來這兒,還不算是使用暴力?”

兆一鳴面無表情,語氣冷淡,“既然來了,就留下住一段時間吧,好好冷靜考慮清楚你跟兆鵬的事情。”

屋子被反鎖,兆一鳴和那幾個人臨走前留下一把小刀。

磨蹭了老半天,契少唐才将手腳上的繩子割開,掙脫了束縛以後,他第一時間去摸手機,才發現被收繳了。

屋裏沒有任何通訊工具,所有的陽臺和窗戶都被防盜網封死,周圍也看不見其他建築和路人,偏偏不巧還遇上國慶長假第一天,兆鵬昨晚就跟朋友出發去自由行,所裏也沒人上班,短期之內壓根不可能發現他失蹤了,真是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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