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脫水數據
司奇宏在一個知名的社交軟件上小有名氣，粉絲數相當可觀。
他是詹明玉的大粉, 在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了詹明玉帶着朦胧美的鏡頭拍攝手法, 比起某些只是纏詹明玉美色的女友粉, 他是真真實實的欣賞有能力的華國導演。
可不嘛, 現在的影視圈亂的很，有些電影原型甚至是地方衛視的綜藝節目，随便包裝一下竟然就上了院線, 趕上了暑期親子檔，最後票房大賣，這樣的亂狀, 讓司奇宏感到非常的不滿意。
偏偏他欣賞的導演，在娛樂圈這塊地方是典型的出淤泥而不染, 不喜歡營銷拉通搞, 安安分分的拍電影, 這點讓司奇宏又欣賞又難過。
就像現在這樣。
在國內這麽重量級的比賽之中，詹明玉明明是那麽出色的導演……竟然被新人刷播放量打壓。
司奇宏直接在社交軟件上公開嘲諷陳之文，他做出了一張曲線圖，上面赫然顯示的是陳之文的救贖十幾個小時內暴漲了幾千萬的播放量, 标題就寫了這麽四個字——
“一出好戲。”
在社交軟件的下方, 同樣是詹明玉的粉絲也刷着評論，嘲笑着陳之文。
“是啊，這到底是哪來的新人導演……刷播放量刷脫了吧, 刷子滾粗。”
“壓誰不知道, 敢壓明玉, 難道不知道明玉可是號稱華國下一輩青年導演的接班人嗎？”
“666，這張圖做的真棒，直接把詹導的漲幅也放上去吧，看看真實的數據應該是什麽樣的！”
…………
司奇宏正得意着看着底下的評論，沒過多久，這張圖就已經轉評過千了，最好要鬧得大一點，他心裏暗暗想到。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設立特別關心的人頭像閃了閃，說明詹明玉發微博了。
——這這可真是稀奇……作為他的大粉，他當然知道詹明玉很少玩這種社交軟件，活的又清冷又死板，像是恪守着某種古代的特殊禮節，最多只有在自己獲獎的時候才會發什麽消息。
——今天是怎麽回事？
奇怪的點了進去，卻看到詹明玉的微博內只有兩個字和一張圖片。
——“很美。”
配字下方，是一張中世紀教堂光影燭火的截圖，構鏡極其巧妙，帶着朦胧暧昧的美。
看了一下評論，司奇宏驚訝的發現，這張圖竟然截取自《救贖》删減版的片尾！
“怎麽可能？”
他清楚詹明玉這句話絕對不是反諷，他為人從心，心如玉石，認定了什麽就是什麽，絕對不會玩什麽挖苦的把戲。
這也說明了……詹明玉是在明明白白的誇耀着陳之文。
無關陳之文有沒有買播放量。
他完全欣賞陳之文的微電影，發自內心。
一時之間，司奇宏感覺到心裏就像是用了無數的苦水，他們粉絲在下面戰鬥着，想要為詹明玉讨一個公道，但是，正主竟然直接下場為他們不恥的人站街？
心頭就像是打落了的畫盤，惹得裏頭的色彩混雜在了一起。
“真是的，到底怎麽想的啊！”
司奇宏咬了咬牙，瞪着眼，他又看了一下詹明玉底下的評論，大多數粉絲不像他這個戰鬥粉，雖說對詹明玉寬容的表态仍然有些不理解，卻出于對詹明玉的信賴，還是嘗試去看了這部微電影。
看着看着就……真香了。
司奇宏“…………”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抓了抓那有些亂糟糟的頭發，最後像是認命般的按動鼠标，點開了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官網，找到了陳之文的界面。
救贖的評論之中還有一條高贊評論，是他留的。
“買播放量也謹慎點做做僞裝啊，要點臉吧。”
這條評論下方，有着一堆混戰參與進來的人，有一部分人看上去還真不太像是水軍，努力的對怼着黑子。
“算了，勉勉強強看看吧。”
他皺着眉頭，在心裏如此想到。
打開了救贖之後，用嫌棄的目光瞄着顯示屏。
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屬于中世紀宗教背景那黑色如長夜般的幕布緩緩拉開，司奇宏慢慢的坐正了身體，原本不屑的神情逐漸收斂，換來了些許震撼。
像是心頭點燃了一把火，将他的胃口高高吊起，心髒跳的很快，砰砰作響。
直到最後戛然而止。
“天哪……沒了？”
“那禱告人到底有沒有答應告白啊！真讓人心急！這删減版删的也太恰到好處了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在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了，自己原本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看這部電影的。
就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他是真的欣賞有才華的導演。
一如詹明玉……也一如這部電影的導演，陳之文。
司奇宏默默的将之前那條高贊的評論删掉了。
本來想打一句，“就算有才華……就算真的很出色，這部微電影也不應該買播放量啊。”
——像你這麽優秀的導演，遲早會火啊。
手指只是在鍵盤上敲了敲，最後還是把這段話删掉了。
心裏只留下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惋惜。
像是魔怔了一樣，司奇宏在社交軟件上搜了搜陳之文的名字，看到他并沒有實名制的開設什麽個人賬號，那失落的心情直接蔓延到了谷底。
——————
周氏娛樂的數據監控室內，大屏幕上實時滾動着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所有微電影的相關數據。
一個穿着一身白西裝，氣質斐然，芝蘭玉樹般的青年手捧着杯茶走了進來，袅袅的熱氣将他含笑的面容模糊了些。
“總監。”“總監。”
不斷有人向他問好致意。
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能在華夏擁有着如此大的影響力，不僅僅有着官方的背景，除了袁家以外，最大的投資方就是周家。
周家在華國開國以前就在海外有了不小的名望，而後更是如日中天，不像華國的第一世家梯隊的袁家在各個領域都有所涉獵，周家專門對娛樂産業進行投資，用這一套極其完備的造星系統，在整個華國，不，整個亞洲的娛樂産業，都和周家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而面前模樣極好，氣質溫柔的青年擡起了頭，姿态親昵溫和的對着衆人點了點頭。
他那一頭黑色的長發松松紮着，發尾披散在了腰際，帶着斂豔的弧度，生着一雙天生的笑眼，看上去是一副挺好說話的模樣。
別被他溫柔的模樣欺騙，如果陳之文在這裏的話，他自然知道，這家夥有多麽的危險可怕。
——他是原書中……心思最為病态的角色，沒有之一。
“所以說，有一部微電影的播放量被懷疑有問題？”
周思琅笑意盈盈的摸了摸下巴，“真有意思。”
這一次的全國大賽的評分機制和播放量挂鈎，這麽一個主意也是周思琅想出來的。
他就想看看，所謂的人心是如何在這混沌的娛樂圈中沉浮的。
就算袁家那一位說了，要确保絕對的公平公正，估計還有人膽子很大進行刷分。
他看了一下評論，很多人都在抨擊目前排名第一的救贖，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另一邊的屏幕上，是所有微電影脫水之後的成績。
格外諷刺的是，只有陳之文的《救贖》和詹明玉的《名家真傳》和原本的數量差不多，刷的最嚴重的，當屬李昌言的《關燈後》。
周思琅挑了挑眉，看着所有質疑陳之文刷了播放量的評論。
組委會的手裏握着每一部微電影的成片，救贖這部片子他看了，非常不錯，也是最合他胃口的。
——太有意思了……
周思琅彎起了琥珀色的眼瞳，如文藝複興雕塑一般秀美的面龐上，帶着無害的笑容。
“看樣子，觀衆非常好奇這次比賽的公正啊……作為合格的電影公司，我們當然要滿足觀衆的想法呢。”
“既然如此，就把所有微電影，脫水後的播放量、點贊、評論，重新放出，進行公示吧。”
“——給所謂的刷分電影，一個大大的排面吧，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
這幾日，陳之文電影下面的評分已經好了許多。
之前頭腦發熱的粉絲，看過詹明玉導演的微博之後，認真看了陳之文的微電影，雖說對于刷播放量這一點還是頗為不滿，卻也實實在在的承認，陳之文這部微電影拍得實在是好。
然而，有一則極為重磅的消息，一下子驚落了他們的眼球。
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官網上，直接公布了這麽一則消息。
“本次比賽，确保絕對的公正，自中午起，組委會即将将所有的虛假數據悉數清理。”
一開始看到這則消息後，有一部分對救贖頗為喜愛的觀衆心裏有些擔心。
他們自然知道陳之文這部片子很好，但是那過高的播放量，實在讓人有些站不住腳，擔心清理了數據之後會引起群嘲。
可是，在數據脫水之後，讓他們大跌眼睛的事情發生了——
陳之文的這部微電影，竟然和原本的數據幾乎重疊！
根本沒有多少差距！
也就是說，那驚人的播放量和漲幅，竟然是實實在在的……
甚至比起他們吹捧的某些正劇導演，更為的真實！
真相竟然是如此。
——承認別人優秀，承認別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導演天才，真的那麽難嗎？
——究其根本，是自己的狹隘啊。
那一瞬間，原本信誓旦旦陳之文刷了播放量的其他導演的粉絲們，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羞憤。
他們看着自己此前留下的評論——
“刷播放量，不要臉，別再說什麽堂堂正正的新人黑馬了！哪來的黑馬？多大的臉！”
“就是，新人導演怎麽可能有那麽好的數據，趕緊道歉！”
“就算電影拍的很好，也不要做這樣的事情了，真的很糟糕……”
他們的臉越發的滾燙了。
一時之間，救贖下面的評論就像是經過了大清洗一般，不再是密密麻麻的質疑，而是整齊如一的道歉聲。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我們不應該冤枉你，陳之文導演，對不起，是我們坐井觀天了……認為那麽高的播放量一定是刷出來的……真的對不起。”
救贖的觀衆評分原本并不是那麽的可觀，只有65分，在有了這樣的聲勢之後，之前認為陳之文刷分的觀衆都立即把評分改掉了。
——這樣優秀的青年導演，值得一個公平公正的成績。
最後，在短短的幾日之內，這部微電影不可思議的拿到了9分的總評分！堪稱逆天！
而其他幾部微電影，尤其是刷分最為明顯的李昌言，更是引起了衆怒，分數達到了極低的36分。
這讓在李家的李昌言，看到最後的結果，看到那些海浪般洶湧的惡評後，差點憤怒的捏碎了眼鏡。
他那斯文的眼眸微微眯起，咬着牙，面容扭曲，“很好，最佳新人，黑馬導演……從來沒有人能夠踩着李家上位！”
“今晚，陳之文，你做槍手被學院開除的醜聞，會席卷各大網站！”
——大勢湧起，如同一場微電影盛況的革命，沒有人知道……一場危機悄然潛伏在下方。
………………
這反轉的一幕，是陳之文并沒有想到的。
面對着互聯網上的這幫瘋狗，他當時哄着林沐溪說了幾句，實際上已經有了出馬的打算，哪裏能想到，組委會那邊的動作卻更快。
不是語氣含糊的發布一個自己清白的公告，而是直接把明明白白的數據攤開，讓所有人仔細查看，根本不怕得罪某些已經成名的導演，包括李家那一位。
他甚至覺得……那個人是故意這樣做的。
下一秒，陳之文卻接到了來自詹明玉的電話。
他和詹明玉只有過那一日的偶然相交，根本不熟，他還記得對方皺着眉頭看着他，認真的讓他和李昌言道歉的模樣。
接通電話後，對方同樣是一陣古怪的沉默——
仿佛有什麽難以啓齒的話。
“怎麽了？”
陳之文笑了笑，松了松領口，語氣有些戲谑，“詹大導演，如果你是啞巴的話，我可把電話挂斷了。”
“不。”
詹明玉在這一刻，這素來頗為清冷淡漠的導演，終究是有些繃不住了，出聲蹦出了幾個字，“……別挂電話。”
“陳之文，我承認，你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導演，我想要向你道歉。”
“哦，道歉什麽？”陳之文挑了挑眉。
“道歉我一開始認為你買了播放量的事實。”
“道歉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說的……你除了一張豔麗的外表，其他一無是處的話。”
“對不起……陳之文。”
電話那頭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隐隐有些慌亂。
聽着詹明玉無比認真的話，陳之文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太過敷衍，也許正是這懶懶不在乎的語調，莫名的讓詹明玉感到分外的難受，他不由把聲音放大了點——
“但是，我想勸你一句，就算你是一個有才華的導演，也要愛惜自己的羽毛，之前找槍手的事，千萬不要再做了……最好早點道歉，陳之文，否則一旦在這個時候被人曝出的話，對你會造成極其可怕的——”
——影響。
話還沒有說完，電話就被人挂斷了。
“翻來覆去不就這幾句話，道個歉都讓人覺得煩。”陳之文把手機随意扔在了一邊。
詹明玉怔怔的看着手機陡然暗下的屏幕。
那原本鼓起打電話溝通的勇氣，就像是充滿氣的氣球被人用針紮了一下，一瀉千裏。
他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麽在最後還要對陳之文進行說教……
——這是不是讓對方，更讨厭自己了呢？
——明明是在為對方着想啊……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的心就鈍鈍的疼。
………………
電話聲又鈴鈴的響起。
“這詹大導演怎麽那麽讓人覺得厭煩呢，虧我之前還想着要不要吃了他，真像是個唐僧一樣的唠叨。”
陳之文皺緊了眉，以為又是那家夥想找自己說教，打開手機後，發現卻是一個極為陌生的號碼。
他的目光頓了頓，接通了電話，聽到的卻是一個和煦的像是春風一般的聲音。
“恭喜你，陳之文，這是一部很棒的微電影呢……連我看了都很心動，有沒有興趣出來吃頓飯呢？”
聽着對方自來熟的親昵聲，陳之文眯起眼睛，在腦海中過濾了一下。
他的記性很好，只要有人與他交流過，他絕對會牢牢的記住對方的聲音。
陳之文确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人。
“請問你是……？”他出聲問道。
“我是這一次大賽組委會的藝術總監，同時也是周氏娛樂的執行總裁，我的名字是周思琅……在你以後的生命中，一定會牢牢記住這個名字的哦。”
尾音微微揚起，明明是無比溫柔的語調，卻帶着詭異的侵略性。
——是他？周思琅？
看過原書劇情的陳之文，對于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了。
在原書之中，這位正是第三男主周思琅，周氏娛樂的繼承人，別看他總是和和氣氣頗為溫柔，內裏的控制欲實際上極其可怕又格外的變态，充滿着惡劣的惡趣味，是唯一一個制得住徐秀秀的人。
在原書快要結局的時候，女主徐秀秀突然意識到了小炮灰原主的好，想要重新追回陳之文，而她的心思，被周思琅最先看穿了。
“秀秀，如果你逃出我的身邊，如果你想要再去和那小家夥見面的話，我就殺了陳之文，把他的血塗在你的床單上，你覺得怎麽樣。”
劇情最後，他輕輕的捏着徐秀秀的下巴，臉上還是帶着溫柔似水的笑容，嘴裏卻吐露着無比殘酷的話。
周思琅，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也許是蝴蝶效應，本應該在英國留學的周思琅，到是提前三年跑了回來，惡趣味的在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組委會裏挂了個藝術總監的職位。
陳之文可從來沒有想到，和這個原書中的頂級變态男主，會有那麽快交手的機會。
——這家夥是怎麽對自己産生興趣的？明明沒和自己見過面，還找到了自己的聯系電話？
陳之文挑了挑眉，一時之間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快速的閃過，“數據公布是你做的？”
“啊……你說那個……”
聲音似乎是帶着幾分天真意味，“對啊，大家那麽想看真實的數據，我就公布了呢，畢竟華國的娛樂圈需要一些好玩的刺激呢。”
——好玩的刺激？
聽到這句話，陳之文差點笑出聲。
這對方這輕飄飄的行為，可是對導演世家的李家的聲譽會造成不小的打擊啊……現在大衆沒有怎麽把李昌言是李壽根的孫子這件事扒出，可不代表圈內的競争同行不會這樣做。
“所以，陳導願不願意賞臉出來吃頓飯呢？反正等到最後拿到大賽前三的成績，獲獎導演也一定會和我們周氏娛樂簽約呢，早點碰頭，不好嗎？”
周思琅歪了歪頭，陽光照在他的身上灑下了些微剪影，顯得頗為美好。
前方的屏幕上，上每個選手申請參賽時将自己的證件照提交的界面。
看着照片中的人，周思琅那極其漂亮的眼裏，帶着化不開的幽暗。
——那是陳之文新拍的證件照。
他從青年導演的那雙眼裏，感覺到了一種濃濃的、危險的顫栗感。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和自己是同類。
——本來公布真實數據只是一件惡趣味的無心之舉，沒有想到，很有可能狩獵到了一只美味的點心，這才是意外之喜啊。
“畢竟，你遲早都是我的人……不是嗎？”
尾音纏綿，明明只是例行公事的導演簽約合同，那格外溫柔的語氣，卻仿佛帶着某種暗示。
陽光下，那柔順無害的黑色發尾卻讓人想起了帶着毒液的藤蔓。
陳之文聽後，笑了。
——敢和他這個前世的超級大渣攻玩這種**的調調？你也配？
他聳了聳肩膀，聲音一如既往的優雅。
“好的，那我拒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