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談判
陳之文的出現，和那充滿自信的言語, 一下子就像是在那聒噪尖銳, 滿口拒絕讓陳之文擔任導演的男人的心頭點了一根炮仗。
他轉過頭，當即罵罵咧咧的說道, “你接下？！小鬼，你接下頂個什麽用！董事會都還沒有通過這一次的電影審批, 你自己他媽想接下又能如何——”
話音還未說完，在看到陳之文的面容的時候, 米歇爾的目光微微一頓。
他對華國人的印象基本都不怎麽好, 這個人天生就帶着典型而又刻薄的人種偏見，利城講究多容并包, 米歇爾卻總是用更為挑剔的目光凝視着黃種人。
然而，在看到陳之文的那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沒什麽本事，沒什麽名聲的小導演, 倒是長着一張好看的臉。
察覺到這個事實, 米歇爾的臉色卻更為的陰沉了下來。
他可不覺得好看的臉有什麽用，尤其對方還是個導演！
——導演最重要的當然是才華和能力！你長得好看, 難道在電影發布會的時候向大衆多吆喝幾句, 大衆就會因為你的臉而願意去看一部注定要撲街的爛片嗎？
——這完全不可能！
陳之文把米歇爾當作空氣一樣略過，向着那坐在老板椅上的青年混血男人, 輕輕的點了點頭, 微笑着問道, “我可以坐你對面嗎？”
看到陳之文這樣自信從容的風度，奧古斯丁凱文的眼裏也閃過了一絲贊賞的神色，“當然可以。”
看到他們自說自話的模樣，那經理人的模樣看上去更難看了幾分，他似乎要直接上手抓住陳之文的胳膊，直嚷嚷着，“摩根大樓的管理一向嚴格，公司從來都不允許閑雜人等輕易上樓！你這小鬼是怎麽進來的……！嗚！”
在對方要抓住自己的那一剎那，陳之文不緊不慢的看了他一眼……轉瞬之間，用手猛的握住那右臂的虎口處，随着身體的慣性就讓他輕輕一扭，反手将他制住！
他挑了挑眉，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低下頭，在他的耳畔邊輕聲說道，“我不喜歡有人用手指着我，更不喜歡有人要碰我。”
陳之文繼續不緊不慢的說了下去。
他的聲音似乎帶着天生的慵懶，能夠輕而易舉的進到任何一個人的心間。
“而且，我剛剛好像聽到了，有人說過，只要我這個華國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真敢來這個地方，那個人好像就要從這25樓跳下去……”
“你！！”
被陳之文捉住，頭發稀疏的中年男人，用隐含着怒意的眼神看着他。
擡頭的時候，他們距離有些近，感覺到陳之文含笑的氣聲，他的臉頰不知怎的莫名紅了一些，感覺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似乎抓住了自己的鼻尖，便沒再出聲。
倒是坐在老板紅木桌前位置上的人聽後笑了。
陳之文轉頭，發現這原書的大佬男主之一——奧古斯丁凱文，的确是生着一副花花公子的相貌。
他的頭發微微蜷曲，是接近于北部天空的深灰，面架子比尋常的亞洲人要力挺許多，但那雙眼更多了幾分煙霧缭繞的多情，仿佛盯着個電線杆都在放電似的。
“好身手啊，親愛的陳，看樣子讓你導演倫理片真是屈才了，應該找你去拍武打電影。”
坐在電腦背上的奧古斯丁凱文拍了拍手，像是嘉獎着陳之文剛剛的動作。
他的動作很快，坐直了身子，立馬按下了一個按鈕，的确有保镖走了上來。
不過，在米歇爾希冀的目光之中，對方完全沒有像他所想象的那樣，把陳之文這個莫名闖入的黃皮猴子扔下去——
反而是嘴上客氣着，喊着“米歇爾先生，這不合規矩”，手上的動作卻堪稱粗暴的直接揪着他離開！
“混蛋——奧古斯丁——你這家夥遲早會敗了老凱文的基業！！！！”
聽着外頭傳來的響亮聲音，陳之文挑了挑眉，“沒關系嗎？”
幫着他這麽一個所謂的小小的外人導演。
奧古斯丁凱文微微颔首，也不知道是發揮着他多年的撩人技巧，還是只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
眼裏就像是含着水絲。
“沒關系，陳，你更重要。”
陳之文嗤笑了一聲，坐了下去，對這絲毫不感冒。
——想撩我，你小子還嫩了點。
——————
坐下開始好好談話之後，陳之文才發現，這所謂的能夠撼動華國電影市場，建立屬于自己電影王朝的第一步，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的輕松——
首先，摩根公司的財務情況，在最近就出了些問題。
奧古斯丁凱文是個花花公子，和袁凱那樣有野心有能力的不同，他對于電影事業根本不感興趣，在他的父親前幾年去世之後，整個電影公司在他的手上産值下降了許多……
尤其是今年投資的兩部電影，一部名字叫重金屬戰記，講述的是末日廢土的狂暴場面，另外一部是金門喜事，拍的是華人在外自身的觀念與外國文化的碰撞與火花，只可惜，這兩部片子都損失慘重，尤其是重金屬戰績，投資了将近5000萬美元，也通過摩根公司的強有力的院線合作能力，和全球院線在首周取得了将近30%的排片，最後直到下架的時候，只收獲了不到1000萬美元，損失慘重。
對于大多數的電影制片公司而言，一部失敗的投資，很有可能會嚴重打擊公司的資金流轉，甚至還有面臨破産的危機。
當然，摩根影業好歹也有着前人豐富的積累和沉澱，不至于落得這麽一個悲慘的下場，不過，現在股東們的壓力都很大，剛剛那一位名叫米歇爾的男人，是摩根公司的經理人，對這一位新上任的董事不滿的很，尤其在聽到他竟然選擇任用一個灰溜溜的，從華國跑來的小猴子，更是氣得鼻子都歪了！
——一部合格的院線電影都沒有拍過，一問成績，是一部華國微電影？哈，微電影？那是大學生拍的學校作品嗎？這種東西能說出來吹噓？
——這簡直就是在胡鬧！
——要再作那麽幾次，說不定這曾經在全球影業上有過輝煌戰績的摩根影業，也有着就此破産的可能！
所以他才會那麽生氣，對這個敗家子的董事充滿了不信任，對陳之文這個來自華國沒有半點名聲的小導演也就充滿了不屑。
“的确是一團爛攤子啊……”
奧古斯丁凱文倒是頗有誠意，直接給他看了公司最近的財務報表，陳之文翻了翻。
他慢慢擡頭，那雙桃花眼一旦認真起來的時候，微微眯起，帶着一種奇異的魅力。
“既然貴公司最近的財務有很大的問題，那你們更不應該冒險去拍一部争議很大的倫理題材的片子，并且任用一個沒有任何名氣，還從沒有拍過正式片子的導演。”
“我突然覺得剛剛那位被趕了的先生，似乎有些冤枉呢。”
陳之文微笑着試探對方。
如果這奧古斯丁凱文真的是一個草包，這些重要的問題從來都沒有考慮過的話，那擺在陳之文面前的完全就是一個火坑，他似乎要考慮考慮，換一家制片公司的想法了。
但是，想想對方提出的劇本想法，又覺得這個人，似乎沒那麽不可靠。
奧古斯丁凱文擺了擺手，聲音頗為的誠摯，“不不不，我考慮的非常清楚。”
“之前兩部失敗的投資，導致公司目前和某些宣發公司的合作終止了，所以，選擇題用一部頗具争議的小說原作改編電影，能夠極大的為我們節省下宣發的這一系列成本，将更多的資金投入到拍攝和選擇的過程之中！”
“還有嗎……至于啓用你，陳。”
對方那雙銀灰色的眼裏閃過了一抹狡黠的神色，宛如流動的星河，“很簡單，因為，我被你的魅力吸引到了！”
“哦？”陳之文挑了挑眉毛，臉上絲毫不帶任何動容的神情。
“嘿，你這是什麽目光啊！雖然我這個人的藝術鑒賞能力可能的确是有一些問題，但我也是一個不錯的商人好嗎，我好歹也在加州理工的商學院榮譽畢業！”
奧古斯丁凱文攤了攤手，似乎在努力加重自己的說服力，“你那一部救贖的片子，嗯……我也沒怎麽看懂，但是，在華國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的官網之上，能夠擁有破億的點擊量，查了查甚至還沒有做任何造假的信息，代表着你的片子的藝術受衆性是很強的！”
陳之文聽着對方的分析，目光在他的臉上，打量了許久，對方的真摯的笑容卻還是沒有落下，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吧，勉強信了。”
他又看了看摩根公司的財務報表。
的确，奧古斯丁凱文雖然在電影選片藝術審美方面爛的要死，但是的确是一個商業方面的鬼才，全金屬戰紀的院線成績很差，但他還是通過販賣相應的機械暴徒的相關周邊，以那些小人物酷炫的外表賺了一筆小孩子的錢，稍微抵了一些虧損。
奧古斯丁凱文松了一口氣。
有一件事，他沒有說。
他原本找上了詹明玉，打算說服他來考慮拍這部電影。
那個華人導演最初在好萊塢闖蕩之前，來利城過，差點在寒冬之中，由于無電影拍，處處碰壁有要放棄的想法。正是被奧古斯丁凱文的爺爺勸住了，讓他不要放棄希望，這才堅持了下去。
——“如果是真心愛創作的電影人，是不能被嚴冬的寒冷打敗的啊。”
也正是因為如此，詹明玉得到了激勵，在好萊塢做到了不小的成績，這份恩情也一直銘記在心，如果讓他這個在國際中已經有了一定認可的青年導演出手的話，對方應該不會拒絕。
沒有想到的是，當奧古斯丁凱文找到了他之後，詹明玉在電話的那頭沉默了許久，聲音酸澀無比——
“如果你們真的想要找到一個，能夠讓全球的人認可，能夠撼動所有觀衆對于《洛水》這部争議片的偏見，我做不到……”
“但是，有一個人一定能做到。”
在全國青年導演大賽結束之後，在陳之文膽敢在綜藝節目中直指華國導演界的亂象，被雪藏之後，詹明玉已經徹底的看開了。
他清楚這個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人注定一生閃耀。
他沒有辦法在李昌言對陳之文潑髒水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他，只能徒勞地打了一個電話，對着沉默的空氣看着網上的暴行；
他沒有辦法在陳之文直指批判資本的時候，明明知道這是一件正确而又意氣風發的事，卻啞然的坐在了位置上，雙腿就像是灌了鉛無法站起來，出現在他的身邊，為他出聲——現在的他要顧及的東西太多太多，新拍的文藝片《天空以北》馬上要在國內上映，去參加國際的獎項，而背後也有周氏娛樂的投資色彩，他沒有辦法做到和資本割裂，更沒有辦法站在資本的對面。
然而，詹明玉知道，這是一個機會。
就像看到本該高飛的鳥兒被人拴上了一根繩，他做不到解開它，那自然要為他尋找一個自救的機會——
這一次，他選擇推薦陳之文。
來彌補心頭無限的，錯過的酸澀。
“只有一個人合适，那便是陳之文。”
這個人的名字，奧古斯丁凱文此前并沒有怎麽聽說過，全國青年導演微電影大賽，最多只是在華國的導演界有了那麽一點水花，還不至于讓其他國家駐足關注。
可是，在聽到了這個人的名字之後，看了對方頗多争議的事情和電影後，奧古斯丁凱文拍了拍腦袋，心頭莫名就湧起了一個沖動的決定。
——嗯，就他吧！
說是奇怪的沖動也罷，他總覺得……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情況下……
——這個人會創造奇跡。
…………
“嘿，陳，我們言歸正傳，在正式确定下你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如果讓你指導《洛水》的翻拍片的話，你會給援助的中年畫家王衛權怎樣的下場？”
停下了翻動財務報表的手，陳之文擡起頭。
他微微一笑，本是一副優雅俊美的模樣，在此時卻莫名讓人看的升起了幾分寒意，卻更讓那眼角展開的弧度多了些動人的味道。
“當然是選擇送他下地獄啊。”陳之文微笑着回答道。
“啊？”奧古斯丁凱文那張英俊的臉上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原來的小說之中，在對洛水作出了一系列的傷害并且悔悟之後，這個中年畫家把自己大半輩子的財産都捐了出去，選擇贖罪，怕被洛水發現，整了容，偷偷的跟在她的身邊，只要癡癡的看着她都覺得心滿意足。
陳之文卻直接說……選擇送這個人下地獄？
雖然這像是戀.童癖一般的畫家，的确挺可惡的，但是這……
指節分明的手輕輕的敲擊了一下桌面，陳之文長了眨眼睛，磁性的聲音，将一個個罪狀數落而出，仿佛審判。
“誘.奸未成年、戀.童、威脅、偷拍、監.禁……這哪一個罪狀，在我眼裏都不可饒恕。”
在這一刻，他的臉上帶着一種極致的魅力。
“——原諒他是上帝做的事，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把這個劇本送在上帝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