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留心
在光影有些朦胧的轉角處，陳之文用審度的目光凝視着面前身姿瘦弱的少年。
他還真的沒有想到, 原書之中把徐秀秀當作自己維納斯女神一般目标的小少年, 竟然是因為看了自己拍的微電影，才産生了奮起的念頭。
這也的确是稱得上太巧了。
陳之文拍的這部微電影, 最多是在國內的網站上有些許波瀾，國外很少有網站會轉載, 在國外的網站上，點播數量都沒有超過四百萬。
然而, 謝利爾卻看見了《救贖》。
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巧合。
電影藝術的确是有着無聲的魅力, 它可以輕而易舉的點燃一個人心頭的一把火，讓原本無望的人生多了一點憧憬和動力。
陳之文沒有想到, 在那麽早的時候，在自己甚至還沒有拍攝出一部正式的院線電影的時候，就已經收獲了這麽一個可愛的小迷弟。
他本身就對謝利爾的身世，隐隐有那麽一絲憐憫，在知道對方并不是給自己下了什麽套子, 而是真心實意想要演自己的電影的時候, 陳之文心頭就已經做了一個決定。
那雙桃花眼裏似乎天然的帶有着讓人迷醉的溫柔之意，就算此時面色嚴肅認真, 像是在思考着什麽的模樣, 也讓人心頭微微一動。
謝利爾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精神越來越緊張，像是有一根弦牢牢的繃着。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跳得很快, 仿佛對方的視線對于他而言, 就像是一道沉甸甸的枷鎖, 然而，那道枷鎖之上還挂着一串鑰匙。
決定他的命運，決定身子瘦小的謝利爾能否從那泥潭的牢籠般的家庭中逃出的鑰匙。
“可以。”
過了好一會兒，陳之文才微微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那柔軟的頭發。
他手指的動作，似乎比之前更溫柔了些，“歡迎你，我的電影最後的一個角色，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一個角色，小落水。”
“不過，謝利爾小朋友，以後可要長點教訓，不要随随便便的說出什麽……為我而來之類的話，不要随随便便的對陌生人說出這樣的承諾啊。”
——不……你根本就不是陌生人，我把你的《救贖》看了好多遍，幾乎都能夠倒背如流，正是因為他看了你所拍攝的微電影，才會……
謝利爾聽到這句話後，微微一頓，剛要開口辯解，陳之文便用手指抵在了他的唇瓣上。
頂頭的燈光将陳之文的臉切割成了兩部分，光影交界處，一部分就像是蠱惑人心的天使，一部分就像是潛藏在黑暗處的惡魔。
“請千萬不要随随便便的信任什麽人，并且說出這樣認真的話。”
“否則，如果我不是什麽好人的話，可能就會這樣把你吃幹抹淨，一根骨頭都不剩了。”
——————
坐在車上，奧古斯丁凱文臉上的神色很複雜。
天知道，他本身就是為了排解陳之文的情緒，才做東把他拉到了利城有名的娛樂會所之中。
不過，奧古斯丁凱文可沒有想到……該死的陳在進去的時候就直接抛下了他！害的他喝酒完樂子的局都玩得不開心，總是心裏有幾分惴惴不安，擔心陳之文這麽一個在利城人生地不熟的人被什麽人欺負了……
東找找西找找找了半天，酒都沒喝一口，結果接到了電話竟然發現……
——陳竟然帶了一個小美人來！而且還是個男人！男人！
忽略掉心理陰影産生的酸楚和不适，猛的吸了一口煙，奧古斯丁凱文摸了摸下巴，眯起了眼睛，發出了自認為合理，屬于朋友的質問和關切，“陳，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嗎？”
他眼裏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擴大了幾分，“你可別告訴我，哇哦，你玩的這麽開，喝喝酒就算了，還打算帶回家，不怕髒？”
聽到這句話，陳之文挑了挑眉，剛想要解釋，在看到謝利爾的神色之時，想看看這個少年是一副怎樣的态度。
他心目中的洛水，必定不是什麽攀附于人的菟絲花，起碼在這個時刻，絕對不會唯唯諾諾的躲在別人身後，小聲的哭泣。
這也算是他給謝利爾的一個考驗。
讓陳之文感到滿意的是，謝利爾搖了搖頭，他那過于消瘦的下巴顯得尖尖的，一雙綠色的眼睛，倔強而又明亮。
“我和這家會所無關……”
謝利爾淡淡的說道，“我只是跟着陳導，想要自薦演一部電影罷了。”
“哇哦，這種聽起來像是兒戲一樣的借口你以為我會相信嗎？我堂堂奧古斯丁凱文見多了你們這些娛樂圈的小家夥，找一些借口想要貼上來……”
奧古斯丁凱文嗤笑了一聲，出于一種雄性的本能，他下意識的反駁嘲笑着，在看到陳之文嘴角帶着笑容的滿意模樣時，聲音越來越輕，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是的，我找到了讓我滿意的小洛水，就是他。”
陳之文挑了挑下巴，微笑着說道。
“天哪，不是吧，陳，這家夥成年了嗎？！以前接觸過電影嗎？先不提演技什麽的，他能通過利城的電影保護協會的年齡限制嗎？這臭小鬼的監護人在哪？！他不是在詐騙吧？！”
奧古斯丁凱文聽到陳之文的話後，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就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一般。
“我成年了。”
被稱之為臭小鬼的少年面不改色的為陳之文打開了車門，動作标志而又帶着幾分恭敬，“三天前剛成年，零點過後就被我的父親趕出家門了。”
臉上的淤.青就仿佛在訴說這一場無情的暴行。
“畢竟法律規定在那之後，他就沒有養育我的必要了。”
“啊…………”
頭痛的看着這個小鬼像是獻殷勤一般的動作，奧古斯丁凱文在心裏輕聲的嘟囔了一句。
——天哪……這是賣什麽慘呢？
他心裏有點悶悶不樂，在看到陳之文微笑着摸了摸這小家夥的腦袋，坐上了車的後座，示意奧古斯丁凱文上車的時候，奧古斯丁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突突的跳的似乎更疼了。
“奧古斯丁，你還愣着做什麽，你今晚不是玩得很開心嗎，午夜時間過了，早點回去，明後天要開始準備正式的拍攝了。”
坐在跑車的後排，陳之文揚了揚下巴，找到了一個比較滿意的主演，他的心情不錯，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奧古斯丁凱文如此說道。
——玩的開心？哪來的開心？哦，真是一個糟糕的夜晚！早知道今天就不帶陳來到這家會所了……
他可沒覺得那個面色蒼白憔悴的小鬼，有半點适合演洛水的模樣！真讓人心頭抑郁！
奧古斯丁凱文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自己是吃哪門子莫名其妙的飛醋，坐上了車，沒好氣的轉動了鑰匙。
………………
就像是謝利爾說的那樣，他是被他那酗酒家.暴的酒.鬼父親趕出家門的，他沒有什麽可以住的地方。
那張面無表情的小臉之上，雖然沒有帶着什麽乞求的含義，但是，目光卻牢牢的看着陳之文，顯然是希望陳之文能把他撿回家。
奧古斯丁凱文聽到這件事兒并不樂意，他總是覺得這小鬼沒懷什麽好心，那雙翡翠綠的眼眸底下看似倔強，實則閃耀着狡詐的光。
“你應該去孤兒院……不對，哦，你現在成年了，那就去利城的貧困救濟中心吧，嘿，我可以難得發發善心載你過去。”
奧古斯丁凱文沒好氣的說道。
少年垂下了眼眸，那有些淩亂肮髒的頭發将他的眼睛蓋住了，讓人看不太清他眼底的情緒。
“我不想去那兒……我以前被那個叫父親的男人送到過類似的地方。我不想再回去。”謝利爾淡淡說道。
少年的面孔透過反光映照在車窗玻璃上，面無表情，那精致的五官都被勾勒出了一種灰暗的弧度。
陳之文側頭看了看。
說實話，陳大導演也不太喜歡有人進入他的領地，前世的時候，他也不願意讓那幫所謂的小情人們踏入他的家門，最多親昵一會兒就紳士的送他們回家，他可不願意把整個夜晚的時間都用在哄人之上，找人暖床不過是打發無聊的時間。
但是，看到謝利爾印在車窗上的神情，莫名的，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被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記憶。
——洛水……的确是一個好角色。
——他雖然是一個人.渣，但是這個角色能夠勾動他那麽一點點隐藏的不忍的情緒。
——不過……這小家夥這麽執意想住進來，雖然不知道他對自己有沒有起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倒是有必要敲打一下。
“可以。”
陳之文挑了挑眉頭，用審度的目光盯着他，眼眸微微眯起。
他輕輕的挑起了謝利爾的下巴，“既然你是一個沒地方住的小可憐，我可以滿足你。作為一個導演，我看中的自然是你的演繹，給你一點不錯的待遇也無所謂。”
溫熱的氣息似乎若有若無的擦過了他的耳垂。
陳之文低頭笑的樣子，在黑夜之中莫名的讓人覺得危險又勾人。
“但是，小家夥，請你記住，別安什麽亂七八糟的念頭。”
“反正利城這個地方也不是我的家，你短暫的住進來我也覺得無所謂，但是等到錄制結束，簽約完拿到第一部 電影的片酬，請別賴着不肯走，及時的離開……這樣才不會讓我覺得厭煩。”
“畢竟，我對你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聽到耳畔邊響起的低低的聲音，謝利爾微微一抿嘴唇，眼裏的光暗暗的落下，為他那翡翠似的綠眸摻了些許雜質。
他猛然轉過了頭，外頭的光影勾勒出了倔強的側臉弧度，像是口是心非的否認着什麽。
“……我本來就只是想拍個電影，改變自己的人生而已，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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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後一個主演洛水的确立，摩根影業終于在自己的官方網站上抛出了所有主演的正式名單。
不得不說，這一次的選舉比陳之文之前的微電影《救贖》還要冒險。
洛水是整部電影之中重中之重的角色，貫穿着整部電影的主線，人的情感變動非常的複雜，就算是從小在好萊塢和各大影城磨練的童星都不一定有能堪當大任的演技，出現謝利爾的名字時，所有的媒體都驚呆了。
——而且，他還是個男孩？按照《洛水》原着書籍，這不是一個女孩嗎？
——在人設上就做那麽大的改動，這人是瘋了嗎？！
利城的時代報紙的評論頗為的諷刺和辛辣，“看樣子，這個新來的華人導演，似乎是認為觀衆們很好欺騙……以為把女孩換成男孩，縱容度就會提高很多？就能夠忘記原書那潛在的戀.童僻的罪惡？”
其他的利城的國外報紙也不甘示弱，“哇哦，大膽到極致的創新，從來都沒有聽過名字的新人導演……從來都沒有聽過名字的新人演員……除了某個令人诟病的反派專業戶，整部電影的工作人員都稚嫩得可怕，摩根公司到底在想什麽？怕不是被東方的巫術下了降頭！”
“讓我們來看看奧古斯丁凱文作為董事，這一次極其失敗的投資，會把整個摩根業拖垮到什麽地步吧……”
…………
自從有了陳之文合作國外公司，即将要拍攝第一部 院線電影的消息，國內的人自然有一部分人時時關注着那裏的動靜。
他們自然對陳之文的《救贖》印象頗深，倒也不是像國外的公司那樣嘲笑的很，大致分成了兩派人馬，有一部分人認為他行動瘋狂，自然是瘋狂的嘲笑他。
“果然不愧是在綜藝上管不住嘴，炮轟的狂人！嘴上有多毒，行動也有多毒，粉絲們就等着翻車吧！”
“倫理片，翻拍還硬生生改動了人設，他以為他能夠同時擔任金牌編劇的職位？笑死人了，有這個本事嗎！”
另一部分人則是心頭隐隐有些期待。
這些人都是看過陳之文《救贖》的觀衆，他們知道，陳之文在處理同志片的時候能夠把那細膩而又難言的情緒，渲染出來，和普通的片子形成很大的區別。
能夠做出這樣大膽的改動，同樣也能看出他想要創新的念頭，這種勇氣就值得鼓勵。
但是他們也不太敢明說，畢竟國外的媒體嘲笑聲那麽大，國內也翻出了些許糟糕的浪花，顯然露出了一副不太看好的态度，說了怕被狠狠的打臉。
而這時，陳之文全球官方粉絲後援會迅速的立即将那完整的主演名單轉發過來，粉絲們也立即搶占位置留了言。
“其他都不要說，相信我方蛙蛙！”
“就是，主演年輕又怎麽了！《救贖》的林沐溪不也同樣很年輕嗎……憑借微電影的成績照樣簽約了很好的公司！演技也在新人之中得到了大衆的認可！憑什麽就看不起新人！”
“說難聽點就是嫉妒蛙蛙，嫉妒蛙蛙有能力改變電影，嫉妒蛙蛙被大公司投資，嫉妒蛙蛙有這樣的膽量！”
“就是，片子還沒有上映呢，這樣踩的也太狠了吧！到時候你們千萬別真香，蛙蛙不稀罕，票子都搶不到，只能到電影門口去哭！”
…………
“林沐溪，馬上就輪到你了，別分心啊，這個2號角色很重要！”
在華國的片場內，有工作人員尋找了一大圈，直到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流着黑色碎發的林沐溪，連忙提醒道。
窩在沙發角落的少年怔怔的看着手機屏幕，不知道看着什麽在發呆，過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匆忙回應了一句。
手機屏幕上，是關于陳之文新片《洛水》的正式角色公布的名單。
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放在了某個有着翡翠綠眼睛的主演的照片上，似乎是有着想要把它删掉的沖動，反應過來之後，才無力的把手放下。
“……我知道了，馬上就來。”
林沐溪應了一聲。
他的心裏有一陣悶痛。
他總覺得，陳之文新選的這個角色，對方那綠色的眼睛和笑起來冷淡倔強的樣子，有點像當初眼巴巴跑到陳之文面前，尋找機會的自己。
——陳導為什麽會選中這個同樣沒有任何作品的新人呢？他有發現他們有相似的地方嗎……這是巧合嗎？
林沐溪呆呆的看着前方，目光放空了些。
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人回答他，他的思緒又轉向了別處。
——就算被國內暫時的雪藏……用不了幾年，他也一定會成為很了不起的大導演吧……
想到那日在飛機場上，那仿若雲端墜落的輕柔的吻，就像是光影夢回，抓不住任何的痕跡和行蹤。
也許那日的吻，本來只有林沐溪一個人在意罷了。
——對于陳導而言，那只是一時戲谑而已。
——只有他一個人留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