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握草?什麽情況!”辛成的臉一下子白了又紅。
幸好是在酒吧裏,燈光閃爍,人聲喧天,沒有人會注意到他這突然一變的情緒。
只不過被他硬拉到酒吧的徐憶澤就不一樣了。畢竟從事科學研究那麽多年,算是觀察入微、細致精密,随着他這一聲吼,早就把目光放到了他身上,冷冷地問了句:“你偷偷看了我手機上她的號碼,但是她沒通過你的申請?”
“猜對了一半,”辛成嘿嘿擡起頭,舉起酒杯,朝向徐憶澤,嘻嘻笑着,“敬過去!敬未來!敬愛情!敬徐教授!”
徐憶澤随意地跟他碰了一下杯,杯中裝着冰水。
這是他第一次進酒吧。
以前還在國內時,畢竟是個學生,而家庭條件也差,別說是酒吧,就連汽水都沒喝過幾次,吃食堂的時候都是能省則省。後來到了國外,雖然拿到了全額獎學金,也幫教授們做點事,有了一點兒收入,但他成天都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裏,更是沒機會享受年輕人喜歡的一切。
兩個姑娘扭扭捏捏地湊到了徐憶澤和辛成旁邊搭話,辛成倒是毫不介意地跟兩人說起了騷話,在嘈雜的音樂聲中,辛成哈哈哈的笑聲格外醒耳。
一個姑娘的目光在徐憶澤身上流轉,伴着暧昧的氣息開口道:“這位帥哥怎麽也不說話啊,來,一起喝一杯吧。”
辛成伸手攔住,道:“別,這位帥哥不喜歡女人,我陪你喝。”
“不喜歡女人?”姑娘有些意外。
“三十年的母胎solo了,明白嗎?”辛成嘿嘿笑,看着徐憶澤,“我說的沒錯吧?”
徐憶澤無所謂辛成亂說亂講,只要能把其他人都屏蔽掉就行。
酒過三巡,辛成已經歪歪扭扭嘟囔着說胡說了。徐憶澤沒法,跟兩個姑娘告辭之後,扶着辛成慢慢走出酒吧。
夏季深夜的氣溫還是沒有降下來,夜風吹起,卻吹不散熱氣。
有賣炸串的生意人推着小車,在街邊招攬着生意,霧氣缭繞,食物的香味直沖鼻息,令人垂涎。也有晚歸的人在公交車站等着,塞着耳機,低頭玩着手機,偶爾擡頭望向公交車來的方向。還有一群高考剛結束而得以解放的學生在街上成群結隊,說說笑笑,高嚷着要去通宵K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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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的豐富與美好,在夏夜裏格外清晰。
徐憶澤将辛成塞進車裏,坐進駕駛位,忍不住通過後視鏡去看那一群學生。
也不知道當年高考結束之後,她有沒有也像這群學生一樣,徹夜狂歡,慶祝漫長而高強度的學生生涯終于得到了一次喘息。
恐怕有過那麽一次通宵慶賀,中學生涯才算是完整吧?
只是那時候的他,正面對着冰冷的牆,空無的未來。
癱在後排的辛成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手機滾落在地上。
徐憶澤伸手去撿起辛成的手機。
手機的屏幕沒有鎖,還停留在微信界面上。
他突然心中一悸,往下滑動,找到了那個明暗分開的頭像。
辛成之前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辛成:鐘老師,出來喝酒啊。我和徐教授在一起呢,你們好久沒見了吧,要不要出來敘敘舊呢?】
信息被拒收了,前面有一個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所以辛成所說“猜對了一半”的意思是,她其實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但又把他删了。
再前面的信息是“鐘老師,我們剛才在面館裏見過,我叫辛成,是徐憶澤的朋友”,然後鐘琋通過了好友申請。
所以,她是因為辛成提到了自己,才通過好友的吧,但又是為什麽會删除了呢,是她後悔加了他的朋友?
徐憶澤有些胸悶地笑了一下。
可能就像辛成所說的吧,她的确恨自己當年什麽都沒說,就不告而別。
那麽多年過去了,他一直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孤島,除了恩師魏明博和少數專家學者外,他和國內沒有任何聯系。至于回國,他其實早有打算,卻一直下不了決心,不知如何面對回來之後物是人非的一切。
……
徐憶澤回國時間尚短,沒置辦任何房産和車輛。他将辛成送回家後,把車停好,然後獨自在街邊等待出租車回酒店。
他剛坐上車,三個男生突然沖了過來,拉開後車門。
沖在最前面的那個男生見徐憶澤坐在前排,懇求道:“這個……大哥,能不能讓我們先上,我這同學喝酒喝多了,吐血了,我們要送他去醫院。”
車門邊,一個穿着一中校服的男生昏昏沉沉地靠在同學身上,意志昏迷,嘴角還有點血跡。
出租車司機不樂意了,罵道:“你說你們一群小孩,沒點自制力,喝酒能喝成這樣子?去去去,你們去叫120去,別把我車吐髒了,我洗車還花錢呢!我一天才賺多少錢啊,你知道我洗一次車要浪費錢和時間……”
“師傅,讓他們上車吧,如果弄髒了,我負責出錢洗車。”徐憶澤打斷了他。
幾個男生聽完,立馬竄上車。
司機嘟囔:“行,那你別走啊,等他們到了醫院我再送你去你的目的地,如果髒了,你可得賠我洗車費和誤工費。”
“沒問題。”徐憶澤點頭笑了一下。
車輛發動,其中一個男生拍拍徐憶澤的肩膀,感激地說:“大哥,謝謝你,我們是一中的學生,剛高考完,這一下子沒把控住,實在是麻煩您了……”
“沒事,我以前也是一中畢業的。”
“你……”男生愣了愣,轉頭和另一個清醒着的男生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瞄了瞄後視鏡中徐憶澤的模樣,瞬間驚得叫起來,“您……您是……徐憶澤學長?!”
徐憶澤的名字和照片在一中校門外的公告欄裏展出了很多年了,加上他如今在國際上的知名度,一中的學子幾乎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尤其是物理老師們,總是有意無意地拿徐憶澤來說教,口頭禪就是“你看看你們自己,想想徐憶澤,都是同一個學校的,差距怎麽那麽大啊”。
還有校長魏明博,不管什麽開學典禮畢業典禮,只要有機會,他就會反反複複地以徐憶澤作為一中水平很牛逼的佐證。
徐憶澤點點頭:“對,我是徐憶澤。”
兩個男生興奮了,也不顧坐在他們中間那個還吐血昏睡着的同學,一起坐直了起來,趴在椅背上,朝向徐憶澤。
“學長,您是真的回國發展了嗎?是要去哪個大學啊?國外的研究全都不做了嗎?”一個男生說,“我本來還在糾結大學志願的事,突然間我覺得我想學物理了,你覺得我看起來行不……”
“我覺得你不行,物理是你最爛的科目,”另一個男生諷道,“我覺得我還差不多,好歹我物理每次都能拿滿分。”
“你理綜總分沒超過250吧?你忘了你學不會生物?”
“你才250呢!這次高考我絕對能上280!”
徐憶澤聽着兩人叽叽哇哇地講話,無奈地看了一眼司機。
司機:“你們忘了你們的朋友還人事不省?”
兩個男生:“……”差不多真的忘了。
一個男生把手機拿了出來:“徐學長,我能不能加您一個微信啊,有事兒我可以向您請教嗎?”
另一人拉拉他的衣擺,小聲說:“學長的微信是你能加的嗎?你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啊!會折壽的!”
司機:“你們再這樣,你們的朋友就要折壽了。”
徐憶澤拿出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沒關系,我們可以一同學習探讨。”
……
出租車停在醫院門口,兩個男生扶着醉酒的同學,依依不舍地下車,跟徐憶澤告別。
徐憶澤說了幾句鼓勵他們的話。
車子發動,司機喘了口氣,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啊,那個啥……我才知道您是名人,是科學家對吧,剛才不好意思啊,還跟您要錢,我看看我真是……有點見錢眼開了啊……”
“沒關系,生活都不容易。”
他見過最黑暗的深夜,經歷過最艱難的日子,就知道有的人想要活得像個人樣,就已經花盡了全部力氣。
車輛飛快地在城市裏穿行,霓虹灑在徐憶澤棱角分明的臉上。
這個城市發展得太快了,和記憶中的模樣錯亂重疊。
那時候的他,生活幾乎只有兩點一線,除了一中校園,他的人生就全都是在污水橫流垃圾亂堆的小巷子裏。
病重自閉的弟弟,暴力殘虐的繼父,精神失常的媽媽,他們組成了他對一切親密關系的全部認知。
若不是她的出現,若不是魏明博數次的幫助,他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早也精神失常了,更不知道自己現在會不會也為了碎銀幾兩、三餐有湯而艱難地活着。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徐憶澤拿出手機。是羅昌發來的信息。
羅昌:“老羅我據理力争,學校終于松口了,明天開校長辦公室,只要通過了,你就直接作為最高級別的人才引入,科研啓動經費安家費學科建設費之類都按最高标準給你。恭喜啊,以後共事,小兄弟還要多提點我們。”
徐憶澤抿起唇,回複:“好,一定。”
他回國前,與原來的學校簽訂了科研合作協議,相關研究會在國內繼續進行。雖然科研環境和待遇與國外還是有所差異,但他心甘若怡。
國內,有他想要的一切,想要為之奮鬥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物理這種科目,真的太難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