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溫暖的情話

馥碗撿的黑貓被顧晏領走, 坐着羅域的車離開了學校之後, 卻沒有生氣的跡象。

車子開到了鬧市區, 雨雖然停了, 馬路上依舊濕漉漉的, 路邊的花挨過了剛剛暴雨的洗禮, 此刻都重新煥發了生機, 顫顫巍巍地沐浴在雨後的陽光之下。

馥碗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說:“下雨了, 我不想貓死,就撿走了。”

他在解釋下午撿小黑貓的事情。

“可以啊。”羅域聽了,鋒銳的眉眼間露出兩分散漫的笑意,聲線不像之前那麽啞,反而有些帶着驚喜的悠揚, 說:“動物不比人,它們需要照顧和關愛才能活下去, 你做得很好。”

馥碗轉過頭,瞥了他一眼, 面無表情地說:“你像在哄幼兒園小朋友。”

“哪跟哪呢?”羅域忍着笑,正色地說:“我從來都是認真地在誇小碗貓……嗯, 小朋友。絕對沒開你玩笑。”

馥碗皺起眉, 危險地重複:“小碗貓是什麽東西?”

“字面上的意思。”羅域樂得逗馥碗聊天,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給我備注叮當貓。我都22了, 怎麽說也是大貓, 大貓養的是小貓, 可不就是……”

話音未落,熟悉的拳頭就向腹部砸了過來,羅域眼疾手快地攔住那只瘦骨伶仃的手,把小拳頭裹在掌心裏,嚴肅地說:“還在開車,不要鬧。”

馥碗冷着臉把手收回去,說:“誰在鬧?”

“好好好我在鬧。”羅域投降,安撫地問:“既然那麽喜歡那只貓,為什麽答應讓老頭子帶走它?”

“不喜歡。”馥碗嘴硬地反駁。

羅域也不拆穿他,想了想說:“我小時候很喜歡寵物,但養不了有毛的,我爺爺就讓我養了一只烏龜。”

“現在在哪裏?”馥碗問。

“已經死了。太多年了,寵物也有生老病死。”羅域看了一眼馥碗,笑着說:“這也沒什麽,我從它出生陪伴到死亡,很圓滿,那只烏龜也沒受過什麽委屈,想起來只有懷念。”

馥碗轉頭跟男人短暫地對視了一眼,羅域因為要開車,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專心地看着路況。

馥碗卻沒有挪開眼,在對視的一瞬間,他覺得羅域的眼睛裏有一種非常深厚綿長的感情,那樣溫暖的東西讓男人狹長淺淡的眸子裏仿佛盛了星星,有種很自然舒服的好看。

羅域氣質偏冷,哪怕五官非常俊美,也完全掩蓋不了骨子裏透出來的冷寂,工作作風也鐵血專制,可生活中卻總給人一種情感格外豐富的錯覺,好像冬季裏深夜港口長明的燈塔。

馥碗難得對着男人的側臉發了一會兒呆,又回過神來。

大約是羅域的說法說服了他,給了他共鳴,又或者是這時候氣氛太溫暖,馥碗靜了一會兒,輕聲說:“貓放在公寓裏,會死。沒人能養它。”

羅域微微斂起眉,問:“不是還有我們倆?”

“會死。”馥碗非常執拗,又轉過頭,直勾勾地盯着對方,毫不留情地說:“你工作很多,晚上不一定回家,我要上學,不在公寓,貓會餓死。”

“……”羅域哭笑不得,無奈地說:“我們可以白天把它送去寵物店托管,晚上我下班再接回來。”

“你不能靠近它,它會抑郁自閉,吃不下飯,也會死。”馥碗認真地說。

“貓有這麽脆弱?”羅域有些遲疑,斟酌着說:“多買些貓玩具貓爬架,白天寵物店的小姑娘也會陪它,怎麽自閉得起來?”

“你不會做貓的食物,它會毒死。”馥碗平靜地說。

羅域捏了捏眉心,頓了頓,說:“馥碗小朋友,你要對養貓這件事有一點信心,那只貓看起來很瘦,但我相信它是堅強的。我們也可以照顧好它。”

馥碗搖了搖頭,輕聲卻堅定地說:“活的東西都很容易死,人也容易生病,沒有了就找不回來,不要冒險。”

這話說得很隐晦,羅域卻聽懂了。

貓容易死,羅域容易過敏,小朋友不願意冒險。

他擡起手重重地揉了一把馥碗的頭,啞聲說:“小朋友就應該開開心心的,大人要考慮的事情,不應該讓你來擔心。不過……”

羅域停了停,輕快地說:“你都說不合适了,我們就先放放。反正你要軍訓,也看不到貓,軍訓完放假正好周末,到時候去看看貓胖了沒,讓老頭子把貓養肥了,以後咱們再偷回來。”

“養胖了再偷回來?”馥碗興致高了點,問。

“是啊,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會那麽簡單把你的貓給人?貓只是寄養,養不胖就不合格,胖了才給收回來。”羅域笑得促狹。

馥碗看着他的笑,緩緩垂下眼,抿緊的嘴角終于松開。

雨後初晴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彩虹,引得剛剛放學的小孩駐足欣賞。

馥碗杵着下巴,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恍惚間,心底陰霾散盡,漆黑漂亮的桃花眼又重新亮了起來。

到家的時候,羅域掏出鑰匙遞給馥碗,讓他開門。

以 往都是羅域開,突然讓馥碗來,他還有點不習慣。

小巧的鑰匙插進鎖孔,緩緩轉動,門跟着打開。

高大的男人跟在他身後,伸長手臂啪的一聲打開了燈,又随手關了門,一邊越過他走向廚房,一邊心情很好地說:“歡迎小朋友回家,冰箱裏有切好的哈密瓜,去拿出來。”

這話說得自然又親昵,沒有一點不适應,馥碗聽到了,卻怔了怔,有些晃神。

他站在門邊,略帶疑惑地瞅了一眼門鎖,又看了一眼廚房,抿緊唇,捏着鑰匙去找電視旁邊的抽屜,拉開後把鑰匙丢進去,又脫了鞋,踩着軟綿綿的地毯,去拿哈密瓜。

客廳裏開的是吊燈,暖黃色的,看着很溫馨。

馥碗被羅域忽悠着吃了半盆水果,摸着肚子去房間洗澡看書,淩晨一點半的時候又被叫出來跟羅域一塊吃了晚餐,吃完被趕回去睡覺。

他在床上躺了二十分鐘,腦袋深深地埋在綿軟的枕頭裏,還是忍不住爬了起來,赤着腳下地,無聲地走到窗邊,去看那幾盆山木藍。

羅域每天都會親自來照看花,花自然長得很好。

馥碗低下頭看着,聞到了清冷的香氣。

外面似乎有風,樹葉的沙沙聲悠悠地傳了進來,窗臺幽藍的花開在漆黑的夜裏,安靜地綻放着獨有的美麗。

馥碗看了一會兒,走回去盤腿坐到地毯上。

那裏有一張小小的圓形木桌,放着一本書。

他把手放到桌上,放松地撐着頭,翻開書,垂下眼,慢慢地默讀。

那是淩晨等吃飯的時候,羅域帶他去書房裏拿的,男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從書架最上面一層抽了一本卡通封面的大部頭書,塞到他懷裏,說:“童話。”

馥碗不介意看什麽,抱着書回來了,這會兒仔細一看,才知道名字叫《哈利波特》。

神秘的巫師聚居在魔法世界裏,穿着尖頂巫師帽和黑漆漆的巫師袍,身上總是帶着小巧的魔杖。主角是一個有魔力的綠眼睛小巫師,因為一場貓頭鷹的災難,順利進入了魔法學校,開始光怪陸離的生活。

羅域說:“童心、想象力、英雄主義、希望和勇氣,是我希望小朋友能看到的。雖然是流血的童話,但我覺得,這剛好是現實和理想碰撞的其中一個結局。我希望馥碗小朋友看了,能想出其他更符合你想法的結局。”

他希望他鮮活樂觀起來,馥碗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

房間門忽然被敲了敲,很穩定的三聲。

馥碗安靜地擡起頭,看着門把被擰開,男人穿着睡衣走了進來。

“睡不着。”他立刻開口說話。

自從上次被教育了半小時,他就學乖了,先說話的人占據先機,不容易被罵。

羅域忍俊不禁地笑了一聲,關好門,走過去坐下。

他是來給小孩蓋被子的,可惜小孩不聽話。

馥碗沒挨批,就低下頭繼續看書。

羅域坐在圓桌的另一邊,看着垂眸念書的少年。

桌子上明亮的夜燈照亮了少年的側臉,越過高挺的鼻梁,在另一側印出淡淡的剪影。

烏黑柔軟的劉海垂落,長長的睫毛遮住了黝黑的桃花眼,襯着瑩白如玉的皮膚,是極致渲染的水墨畫卷。

這一幕溫軟漂亮得不像話,剔除了白日裏那種鋒利嶙峋、高不可攀的傲氣,只剩下了觸手可及、得以映入畫中的美。

羅域專注地凝視了一會兒,搭在木桌上的指節輕輕扣了扣桌子,問:“以後每周周末,都接你回家好不好?”

馥碗聞聲擡起頭,對上男人的眼睛,說:“不是說好住校?”

“今天不是不高興嗎?不高興就少在那兒住。顧晏說,你看了好幾次手機,為什麽那麽急着找我?”羅域放緩了聲音問。

馥碗搖了下頭,有些受不了這種軟乎乎的氣氛,悶悶地說:“傅行知發現了我只有基因和便宜爹一樣,其實不是自然分娩出生的,是人造人。”

馥碗說着,又擡眸去看羅域的表情,說:“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一個真正的親人都沒有?”

“為什麽這麽想?”羅域神色沉靜,他其實早有預料,只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而已。

“我在三年前接手這個案子,就有了類似的猜測,該了解的基本都去了解了。比起探究人造人的父母算不算是真正的親人,我更關心你現在會不會難受。”

馥碗定定地看着對方,好半天才挪開視線,說:“所以我只告訴你。”

羅域的手越過桌子,拍了拍馥碗的頭,說:“我很高興你願意告訴我。如果你一定想要一個答案,那麽我的回答是,每一個孩子都不是無依無靠的,無論你如何誕生、來自哪裏、怎麽成長。”

“馥碗,有沒有人愛你,關心你,才是定義你是否無親無故的唯一憑證。”

“顧晏努力想當好你的老父親,而我,叮當貓本貓,永遠歡迎小碗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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