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傻碗碗

傅行知把馥碗叫過去好一頓安撫, 話裏都是維護和關心, 卻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沉穩鎮定。

他沒有和小孩子相處的經驗, 對着理論上來說是他兒子的馥碗,一直都帶着一點無措和緊張。可眼前的小孩漂亮又優秀,是他唯一的兒子,怎麽也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見馥碗不說話, 傅行知十指交叉握了握手,說:“老師知道你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但你不用慌張,老師不覺得是你的問題,找你來主要是想問清楚昨晚那件事的後續, 這樣我才好處理。”

馥碗默默地眨了下眼, 看着面前清冷精致的青年, 說:“我不知道老師在說什麽。”

傅行知一愣, 心中的憂慮更深。

他擡起手想帶馥碗到一邊坐着,又在接觸在少年的肩膀之前倉促地收了回來, 轉身拖了把椅子到辦公桌對面,說:“不着急, 你先坐下好不好?我們談談。”

“要軍訓。”馥碗簡短地說。

“沒事,老師保證就說五分鐘,不耽誤你去集合。”傅行知說話更輕柔了。

這種格外小心溫柔的語氣讓馥碗很不習慣, 他擰起眉, 卻沒有直接走人, 頓了頓後, 還是退一步坐進了椅子,目光冷淡地看着對方。

傅行知見狀松了口氣,也坐回去,慢慢地說:“昨天晚上你不是負責守夜嗎?有個男生找你表白……他說的話被一個女生錄音了,發在學校貼吧,現在全校都知道了這件事。”

“……”馥碗有一瞬間用一種很奇異的目光看着傅行知,冷靜地重複:“表,白?”

他聲線清冽,卻帶着少年人獨有的沙啞,原本聽起來應該很酷,卻因為這樣緩緩吐出兩個字,而變得無辜起來,又呆又萌。

“……對。”傅行知一秒心軟,循循誘導道:“馥碗,老師需要你告訴我那個男生的名字,和你們後面具體說了什麽。你只要如實告訴我就可以了,剩下的都交給學校處理,不會影響到你。”

馥碗聞言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漆黑的桃花眼裏看不出什麽情緒,清淩淩的。

他不是完全不知世事,“表白”的字面意思,他還是懂的。昨晚上只是因為聽不懂連珠炮普通話而屏蔽了外來的信息,諸清河又瞞着他,馥碗并不覺得諸清河有騙他的必要,加上自己也不怎麽在意這件事,就沒有懷疑。

傅行知等不到回應,又詢問了一次。

馥碗卻忽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盯着傅行知。

他看起來很平靜,睫毛低垂,一字一句肯定地說:“我不在意。老師也別管這件事了。”

話音剛落,他就在傅行知錯愕的目光裏毅然轉身往外走。

傅行知立刻站起來叫住他,幾步走過去焦急地解釋:“老師并不是要拿這件事刺探你的隐私什麽的,也不覺得是你的錯。我已經讓貼吧管理員聯系那個女生了,晚點找到人會好好問清楚。這件事一定會平息下來……”

馥碗卻側過頭,打斷了傅行知的話,說:“不用了,不管你們查出來什麽,我都不會回答,我也不認識對方。這件事對我沒任何影響。”

傅行知第一次聽到馥碗說這麽多話,有些怔愣。然而更令他意外的還在後頭。

少年聲音沙啞,很有禮貌地說:“請老師當這事沒發生過。謝謝。”

這話非常輕,傅行知卻分明聽出了其中的強橫和傲慢,那是不容拒絕的“請求”。

沒等他想好應對的措辭,馥碗就離開了。

辦公室的門如同回來時那樣,咔噠一聲被關上了,室內一時安靜下來。

傅行知擡手抹了把臉,看起來更擔心了。

馥碗不像是會解釋這麽多的孩子,骨子裏的驕傲讓他不屑于服軟,可他剛剛的表現……又确實是在回避問題。

終究是放不下心,傅行知轉身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貼吧裏那個放錄音的帖子僅僅存活了不到兩個小時,在馥碗回去的時候,帖子已經沒了。

其他學生盡管好奇,也不會冒冒失失去問當事人。怎麽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馥碗到底答應了沒有,而男生和男生表白又和普通的男女生告白不一樣,他們又不是老師主任需要管理學校紀律,貿然去問也太失禮了。

因此,馥碗回去之後,還是很平常地和其他人一塊吃飯、排隊去操場。

陳一言找吧務問了好久,都沒把發帖子的女生和表白的男生揪出來。

“怎麽樣?”傅雲墨跟着隊伍做了一套隊列訓練,等羅域宣布中場休息,就把陳一言拉到一邊。

“吧務說,那個女生是g區的,大二的學姐,具體是誰他不肯說。至于那個表白的王八羔子,沒人知道。”陳一言喝了口水,索性坐到草地上。

“吧務有說那學姐為什麽只錄了一半嗎?”諸清河這時候也跑了過來,蹲下來追問。

陳一言斜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答:“人家說,她沒來得及錄後面的,就被宿管查房了。後面宿管走了,她再開窗,人已經沒了。”

“那還好。”諸清河一臉慶幸,“估計那女生是水經驗的。我看她什麽帖都發,yy傅老師的都有。”

陳一言勉強認同,卻還是很生氣,“小美人太引人注意了,一有風吹草動,那些人就跟狗仔一樣。”

諸清河點點頭,接着就被傅雲墨勒住了脖子,惡狠狠地威脅:“說!昨晚就你在場,那個表白的到底是誰?馥碗後來答應沒有?”

諸清河不為所動,使勁掙開對方,說:“我不會說的,我得保護馥碗的隐私。”

“這時候你還管隐私?小美人要被人拐跑我先揍死你!”陳一言獰笑着沖過去抓他,卻被一道微啞幹淨的聲音定在了原地。

“你們在說我?”

“……”陳一言僵硬地回頭,就見馥碗站在他們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連忙擺手,說:“沒有沒有!馥碗你怎麽過來了?”

“快集合了。”馥碗說了一句,瞥了一眼諸清河。

諸清河頓時有點心虛,摸了摸鼻子,問:“馥碗,剛剛傅老師找你,沒提昨晚的事吧?”

馥碗搖了下頭,說:“沒事。”

沒事和沒,區別大了。

諸清河有點不安,傅行知那副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不知情的,畢竟老師們也看貼吧。

難道馥碗已經把姜猹供出去了?可也沒道理啊,如果馥碗供出了姜猹,傅行知肯定也說了早戀的事情,馥碗發現自己被他忽悠了,怎麽可能不找他算賬?

諸清河越想越懵,卻也不好明着問。

正僵持着,羅域已經吹響了哨子,走進操場。

今天依舊是隊列訓練,他們昨天已經學完了站軍姿和報數,今天學的是稍息與立正、三面轉法、集合與解散。這幾部分動作細化起來非常繁瑣,需要反複練習。

羅域今天表現得比昨天還要嚴厲,鋒銳犀利的眉眼間一片冷寂,好幾個男生因為屢次犯錯被他拎出去罰跑圈,跑完喘得幾乎斷氣。

諸清河也被罰跑了五圈跑道,卻根本不敢說話,對比起馥碗的完美表現,他自覺要差上一截,加上心裏莫名的心虛……

直到午間羅域宣布休息,學生們才如蒙大赦,拖着腿回去吃飯睡午覺。

馥碗是最後一個離開休息室的。走出體育場門口的時候,羅域已經靠在門邊等他了。

見他走近,男人随手把他背上的書包拎過去,低聲說:“中午去教職工宿舍吃飯。”

“你今天住學校?”馥碗問。

“嗯,宿舍裏東西都有,剛好做菜給小朋友吃。”羅域擡手攬了下少年的背,帶着人往前走。

馥碗被推着走了一段路,就感覺到背上的手收回去了。

男人走在外側,看了看萬裏無雲的天空,低頭問:“熱不熱?該帶把遮陽傘來的。”

馥碗瞅了瞅羅域的臉,說:“我不怕曬。”

羅域忍不住勾了勾唇,擡手壓低少年的帽子,說:“我也不怕啊。不過小朋友這麽白,曬傷了可不好。”

馥碗不服氣,側頭剛想反駁,後脖子上就突然被貼了一張冰涼的濕巾。

他微微睜大眼,伸手要去抓,又被羅域攥緊了手腕。

“乖一點,擋擋陽光。”羅域聲音喑啞低沉,還帶着明顯的笑意。

男人這麽說着,還騰出手把那張貼着脖子的濕巾撫平,嚴嚴實實蓋了起來,狹長的眼睛裏全是溺愛和笑意。

馥碗皺起眉使勁掙了掙手,也沒掙開,擡頭瞪着對方。

羅域只好邊帶着小孩走,邊放緩聲音哄:“你都背着我把防曬噴霧扔家裏了,總不能連這個也要抗議,是不是?”

馥碗理虧,不滿地輕聲說:“誰讓舍友總是笑我……”

“這有什麽?”羅域詫異地問:“男生用防曬還是挺常見的吧?”

“……”馥碗不吭聲。

問題就是他們宿舍沒有一個人用,全是自願被暴曬自稱“猛男”的沙雕。

羅域見他這樣,很快會過意來,忍笑說:“這樣,我接下來幾天都住學校,防曬噴霧放我那,你每天早上過來一次,怎麽樣?”

馥碗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了下頭。

羅域這才松開他的手,畢竟在學校,言行舉止還是要注意一點。

兩人一起去了教職工宿舍,羅域進廚房做飯,馥碗坐在沙發裏吃水果玩游戲。

打完一局競技場,桌上的手機忽然振動了起來。

馥碗看了一眼,是羅域的手機。

廚房距離并不遠,他随手拿了手機過去,說:“電話。”

羅域正在洗茄子,聞聲轉頭看了一眼,說:“陳景的?挂了,他在隔壁,等會兒會過來蹭飯。”

“哦。”馥碗應了一聲,徑直挂斷。

原本挂了電話屏幕就該暗下去了,結果羅域的手機沒鎖,馥碗一挂斷屏幕就自動跳到了貼吧的界面……

馥碗瞥了一眼,正好看到裏頭一個帖子的标題:【從人際關系到性格習慣,深度探讨美人校草馥碗同學昨夜被表白後可能出現的一切反應!】

他手指劃了一下,帖子就退出了,映入眼簾的是寫着“陳景”的聊天框。

馥碗默默挪開視線,擡起頭。

羅域已經收起了笑意,斂起眉同樣看了一眼手機,眸色淺淡地說:“陳景剛發給我的,沒事,這些都是學生閑着八卦起哄,咱不當真。”

“你看完了?”馥碗問。

“沒有,這不剛看了标題就來給你做飯了?”羅域洗了手擦幹,拍了拍少年的背,說:“先去玩。”

馥碗這才放松下來,拿着手機出去。

他以為羅域這麽說就是不知道昨晚上的事情了,誰知男人做完飯端出來,給他夾完了菜後,才認真地問:“昨晚上守夜被人堵了?”

馥碗低頭扒了口飯,悶聲說:“不關我的事,我也不認識人。”

這話說得實在太委屈了,羅域又心疼又好笑,無奈地揉了把少年的頭,說:“我沒責問你,就問問事情真正經過是怎麽樣,別人說的都太誇張了,我可不信馥碗小朋友會做壞事。”

“什麽算壞事?”馥碗不高興地問,“傅行知說的早戀?”

“不。”羅域耐心地說:“早戀不算壞事,喜歡和愛都不會是壞事,但它不合時宜是真的,也容易影響學習,所以不被提倡。”

馥碗皺起的眉這才松開,自顧自吃飯,漫不經心地說:“我沒早戀。”

說完,他突然補了一句:“我只是沒告訴老師表白的人是誰。”

“?”羅域将将要出口的誇獎又咽了回去,頭疼地問,“為什麽?”

“你說的,要善良。”馥碗平靜地回答。

“所以,你隐瞞了表白者的身份,怕他被開除?”羅域問。

“嗯。”馥碗點頭。

羅域沉默了。

養的貓崽子太傻,羅大貓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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