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本為一人
池落還是哭了。喜極而泣, 哭也是因為開心。
池霄宇輕撫着她的背，任由她發洩自己的情緒，一雙眼睛卻望向了對面的燭君燃。不用介紹什麽, 他對魔神的了解, 甚至比魔神自己更多。
燭君燃也從池霄宇的眼神中發現了這一點。
他認識自己, 了解自己，甚至對自己還有着奇怪的憐憫和愧疚。
被池霄宇那樣複雜的眼神注視着，燭君燃渾身不自在。更讓他不自在的，是小姑娘對池霄宇的依戀。
那種無條件的信任讓他看着心生嫉恨，很想把小姑娘從那人懷裏“搶回來”。
但有着昇陽宗同門的他理智地忍耐着, 告訴自己那是池落的親哥哥，是比她師父更親近的存在。
血濃于水, 與生俱來，他不該嫉妒。
燭君燃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給兄妹二人留出了獨處的時間。
在第一次知道小姑娘有哥哥時, 他存了将人殺掉的心思。他那時将小姑娘視為自己的所有物, 不允許她有更親近的人。
後來發現小姑娘偷偷給哥哥寄信時，他更想把人殺掉了。最好隐秘地将人除去, 永遠不讓小姑娘知道。
但在惡魂谷時, 聽小姑娘經常在“顏燭墨”面前提起對哥哥的思念, 他怕她有朝一日傷心，終究放棄了把人殺掉的心思……
梨花樹下, 池落坐在池霄宇身邊, 不顧形象地将眼淚抹在他的白衣上：“哥，你怎麽也進來了啊？”
“閉上眼, 睡一覺, 再睜眼, 就來了。”
“那你……”池落攥着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那那個世界的你，死了麽？”
“沒有。”池霄宇微微停頓，複又坦然道：“等我回去，應該是第二天早上，就像做了個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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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落點點頭，倒像是穿越的正常套路。只要哥哥沒死，她就放心了。父母已經失去了她這個女兒，萬不能再失去另一個孩子。
“送你進來的系統有沒有告訴你怎麽回去？”
“沒有。”池霄宇又灌了一口酒，笑着捏了捏她的臉：“你怎麽回事？剛和我團聚，就想着把我送走？你這是有了心上人就不要哥哥了啊。”
“你說誰是我心上人呢？那是燭君燃，大反派魔神！”池落拍開他的手，嗔怪道：“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系統014說你臼恃洸小說爛尾了，書裏的人都被魔神殺死了。說好的大團圓結局呢？你個無良作者就知道坑妹。”
“我的錯我的錯。”池霄宇忙不疊地道歉，卻只字未提自己讓小說爛尾的原因。他岔開話題，問起了她來這以後的經歷。
池落從兩年前自己在渡靈谷撿到燭君燃時說起，把自己遇到的人和事原原本本地講給了他聽。而從他口中，她也得知了他的經歷。
倆人一對時間，發現用書中的時間算，他們是在同一時間穿來的。
池霄宇沒有走原書劇情線，沒有加入光明宗再叛出，而是當了個雜役，直接跟着戒指裏的洪荒古神商澤修行。
作為書的創作者，他知道原男主每次修為提升的關鍵，也就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修成了半神之軀。而池落死前看到的劇情最新進展裏，原書男主才剛升級到“仙尊”。
簡而言之，在兄妹倆人穿越過來後，這已經和原書不是一個故事，也不是一個世界了。
“燭君燃那個壞家夥頂替了顏燭墨的身份，也不知道真正的顏燭墨現在在哪。”
池霄宇聽她抱怨，又灌下幾口酒，心虛地提醒說：“落落，燭君燃和顏燭墨，其實本來就是一個人。無論是小說，還是現在，他們都是同一個人。”
“什麽意思？”
“這個嘛，說來話長……”
“說重點！”關于小說的內容，池落已經意識到他瞞了自己很多。
“顏燭墨本就是魔神僞裝的身份。他以此接近主角團，獲取男主等人的信任，并趁機釋放了自己被上古四兇獸鎮壓的力量。我在寫書時留了伏筆，你還記得麽，書裏我一開始就提過，澤鹿州池家極少和外界接觸，又怎麽會讓女兒和外人定親？而且，他們名字裏都有個‘燭’字，他們沒有同時出現過……”
因為揭露身份的劇情在池落死前還未寫到，而系統014只簡短地向她口述了最終結局，所以在她的記憶裏，顏燭墨和燭君燃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你這伏筆埋伏的也太深了吧。”池落又驚又氣，在他又要喝酒時搶過了他的大葫蘆抱在懷裏：“說好的神仙眷侶呢？你竟然存了讓你妹妹嫁給大反派的心思？哼，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他是魔神，和他愛慕‘池落’并無沖突。他在朝夕相處中愛上了男主妹妹，為她滅了曾囚禁過她的雲翎宮滿門，又在暴露身份後為愛人放棄滅世，多麽浪漫感人啊。而且……”
池霄宇憶起當年編故事時的初衷，尴尬地咳嗽兩聲後坦白承認：“男主有上古魔神這樣強大的妹夫，就能顯得男主更加厲害。”
“果然最後一句才是你真正的原因。”池落更加疑惑：“那你為什麽又讓男主将妹妹獻祭，讓魔神親手剜出她的心髒呢？”
繞來繞去，又繞回到了一開始的疑問。
池霄宇摸了摸她的頭，在她好奇的目光中站起身，看向了前方那樹的枝頭。
一朵還未衰敗的梨花慢悠悠随風飄落，彙入了地上那一片落白中消失不見。
隔了一會兒，他才回過身緩緩說道：“落落，人的心境是會變的。小時候我喜歡美好童話，後來才發現，不圓滿的結局更叫人記憶深刻。”
這樣模棱兩可的回答讓池落莫名有些心慌。
她相信自己的哥哥，但以前的他樂觀開朗，臉上從未有過這樣滄桑無奈的表情。
許是見她面露疑惑，池霄宇俯身在她腦袋頂上彈了一下，笑着說：“好吧，我承認，是我寫到最後寫崩了，偷懶随便寫了個結局。”
這樣才像她所熟悉的哥哥。
“話說你和燭君燃進展到哪一步了，是不是該籌備婚禮了？”
“他騙我答應嫁他的，不算數。”池落不滿地努了努嘴：“你不怕我被他剜心啊。”
“不會的，他不會那麽對你。落落，你之前沒有看到書的結局。在這裏，你可以有一個很好的結局，我原本想寫的結局。”
***
燭君燃一直等着，在一個剛好聽不到兄妹二人談話的地方。
他等了很久，久到都要開始懷疑池落已經跟哥哥逃走時，才總算看到了穿過樹叢而來的熟悉身影。
她眼尾微紅，眼角眉梢都帶着明顯的笑意，一副開心滿足的樣子。她抱着酒葫蘆跟在池霄宇身側，走過來時仍時不時擡頭和他說幾句玩笑話，親密無間。
“燭君燃，我是落落的兄長。”池霄宇主動開口，語氣誠懇：“謝謝你這兩年保護落落。”
在這個不太平的世界，一個什麽都沒有的小姑娘很難活下去。
池落垂眸盯着自己腳尖，沒有反駁兄長的話。她還在想着顏燭墨和燭君燃本就是同一個人的事，心情有些複雜。
抛開那被池霄宇刻意寫崩的結局，若她一早就知道魔神甘願為了自己放棄複仇，那她之前還會想着逃離他的掌控麽？
應該會的，但至少不會把他想的那樣壞，不會為了還不曾發生的結局将他完全當成仇人看待。
燭君燃看着因為哥哥的道謝而感到別扭的小姑娘，臉上的神情暗了暗。
池霄宇見狀，将自己側後方的小姑娘往前推了推。“我先去告訴姬淵你們來了。”
這裏是妖界，貿然闖入總得要知會妖尊一聲。
“哥。”池落拉住他的袖子，不想和他分開，也不想一個人面對燭君燃。
“落落，晚宴時我們就能再見了。”
現在已經是下午，離晚上沒多長時間。池落戀戀不舍地松開手，最後提醒說：“你不要老喝酒，傷身體。”
池霄宇離開後，燭君燃立刻将一直低着頭的小姑娘攬在了懷裏：“落落，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敢看我？”
放在她腰後的手慢慢握緊，他冷着臉，以為她想從自己身邊離開。或許，他應該聽一聽他們談了什麽，小姑娘現在的模樣叫他覺得不安。
池落擡起頭，看到了他瞳中若有若無的血色。她這次沒有害怕，而是攥着他胸前的衣襟，認真地望着他：“燭君燃，我從來都沒有未婚夫，之前是我讓你誤會了。”
燭君燃微微一怔。
“我告訴過你的，我有時會做夢，預知夢。我在夢裏會看到一些将來可能發生的事情，不是完整的經過，有時只是一些簡短的畫面。”
池落沒有告訴他這是書中世界，而是換了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對現在的她而言，對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裏的人而言，這就是實實在在的世界。她沒必要讓這些鮮活的生命知道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徒增煩惱，多此一舉。
“很小的時候，有次我在夢裏看到了‘顏燭墨’，他說是我的未婚夫，他對我很好，我答應嫁給他。但我哥剛才告訴我，父母從來都沒有給我定過親，未婚夫只是我根據那個夢臆想出來的存在。”
眸光微微一變，燭君燃猛地将她緊緊擁在懷裏，聲音中難掩激動和喜悅之情：“不，他存在，你的未婚夫是我，在你身邊的人，一直是我。”
林子裏忽然起風了。花瓣簌簌飄落，如雪般落了他和懷裏的人一身。
自從在南雲國知道小姑娘心裏一直記挂着“顏燭墨”後，他便很是不安，害怕她會被她想要的未婚夫奪走。
後來他用了“顏燭墨”的身份接近她，看她在“顏燭墨”面前笑，看她很快愛上“顏燭墨”，心底裏那份不甘和嫉妒便更濃了……
“落落，你能不能試着，重新喜歡我？”他勾起她的下巴，深如寒潭的眼眸中仿佛映了漫天星辰。
池落沉溺在他的溫柔深情的目光中，差點就想答應他。
但想想之前被他關着的日子，想想被他欺騙的日子，她不自覺地垂眸避開了他的視線。
良久，她重新擡頭，語氣輕柔：“燭君燃，你能不再把我囚在你身邊麽，你能取消婚約，重新來過嗎？”
燭君燃早在她沉默時就料到了她會拒絕。
他擡手摩挲着她的臉頰，目光依舊深情，但多了份偏執和狠厲。“落落，我說過的，除了放你離開，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
“我沒有想跑到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也不是想躲着不見你。”池落委屈地眨了下眼，還想要和他好好講道理：“我只是不喜歡被人囚禁，不喜歡被人欺騙，我只是……”
燭君燃垂眸掩下眼中血色，低頭重重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強娶倒計時了~大概強娶結束後就會大結局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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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緣緣不圓”“困”灌溉營養液+8~感謝“實心棉花”投喂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