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讨厭你
廣袤無垠的深藍太空,白矮星散發着清冷而孤寂的光芒,透過飛船高抗輻照的三層石英玻璃,灑在幽靜的飛船艙室內。
雲峥靠在窗邊,修長的腕骨閑适的支着頭,指尖輕柔地劃過報告書。
“沒有發現異常?”他嗓音微冷。
副官恭敬的站在一旁,說道:“是的,殿下。報告說他們在蘭斯特洛星球上發現了蟲族飛船的殘骸,蟲族屍體和獸人的屍體都被燒在一起分辨不出來,但是他們看到聖繭已經被徹底燒毀,應該是同歸于盡了。”
雲峥擡眸看着副官,狹長的眉眼在冷寂的光芒下透着幾分神秘的美感:“應該就是沒有十足把握了?”
副官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現場的情況是很多屍體都和飛船的殘骸融在了一塊,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任誰都會覺得是蟲族與獸人同歸于盡,可不知道為什麽雲峥殿下就是死咬着爆炸事件不肯放。
沉默片刻,副官決定報告另一件事。
“殿下,剛才蛇族将軍對蟲族主艦發起了新一輪攻勢,防護罩出現了明顯的裂痕,一隊人趁機殺了進去,蟲族主艦損毀,這幫蟲子不得不轉變龜縮政策,派出人與我們交戰,我方大捷!”
明明是一樁大喜事,可雲峥的眼中卻并無半分喜意。
他只是若有似無的點了點頭,問道:“那蟲族呢?”
“蟲族?”副官詫異雲峥殿下竟然如此關心這群惡心的蟲子。
“他們損失了多少?”雲峥淡淡的問道。
“三艘攻擊艦炸毀,裏面大約10000蟲子無一存活,僅剩下一艘攻擊艦僥幸逃脫,我們的人正在追。”
“逃脫?”雲峥合上報告書:“它們往哪個方向逃了?”
副官立刻擡起左手,打開雲端搜查:“好像是加斯克爾星系。”
“……加斯克爾星系、”
蘭斯特洛星球剛好就位于加斯克爾星系第三環。
“有意思。”雲峥思忖片刻,狹長的眼眸裏染上一絲興味,他即刻起身,擡手理了理袖扣,說道:“出發,去蘭斯特洛星球。”
“去蘭斯特洛星球?”副官不敢相信。
蛇族将軍經過不懈鏖戰,好不容易撕開了蟲族的防護罩,眼看着就要将蟲族一網打盡,一旦成功,雲峥殿下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有了軍銜,在狼族衆多王子間站穩腳跟,擁有繼承狼王的資格。
為什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要去蘭斯特洛星球?
這不是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嗎?
“殿下……”副官猶豫片刻,勸阻道:“蟲族主艦馬上就要攻破了,這個時候離開,太可惜了。”
雲峥勾唇一笑:“不必可惜。那點蠅頭小利我并不在乎。”
太空玻璃上映出雲峥狹長的眉眼,眼中閃過一瞬勢在必得的光芒。
姜凝凝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了她曾經幸福的家庭,疼愛她的父母。
只是後來,恩愛的父母開始吵架,然後分居,最後離婚。
雖然即便離婚後,父母表示依然愛她。
但随着時間的流逝,他們都再婚了。
看着她深愛的父母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幸福人生。
姜凝凝開心又苦澀。
當她醒來,映入眼簾的是純白織花的床幔随着微風輕盈飄動。
纖長的羽睫顫了顫,姜凝凝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睡在暖色調的房間裏。
床邊的黃花梨小矮櫃上擺放着歐式墨色複古玻璃瓶,瓶中插着嬌媚的薔薇花,花朵上還綴着瑩亮的小水珠。
四周的牆壁上貼着顏色柔潤的壁紙,恣意的藤本薔薇從圓拱形露臺伸了進來,纏着大理石雕刻的欄杆,風一吹,薄紗長幔如輕柔的海浪随風而動。
她這是在哪兒?
“王,您醒了!”小椿碧瑩瑩的眸色激動,驚喜的趴在床前。
姜凝凝微微一笑,想要起身,卻發現手臂骨頭像軟的一樣,根本提不起一絲力氣。
還是小椿貼心的将她扶着靠坐在床頭,并且在她腰後塞了兩個軟軟的天鵝絨枕頭。
感受着好似被千斤壓着的手指,姜凝凝聲音輕若游絲:“我怎麽會這樣?”
“王因為使用了治愈能力,身體一時無法承受如此強大的力量,所以暈了過去。”浮光從門邊走來,手裏端着托盤。
“治愈能力?”姜凝凝回想起自己在暈倒之前,确實感受到一股能力在身體裏面沖撞,眼前閃過一道白光。
接着她就眼前一黑,再睜眼就躺在這裏。
她還記得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浮光就跟她講過,蟲族女王的能力除了精神安撫以外,還有治愈的能力,可以幫助蟲子療愈自身無法愈合的致命傷。
也就是說她在無意間對厲沉使用了治愈能力?
“沒錯,王現在覺得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地方?”浮光側坐在床頭,眸色關切。
姜凝凝搖了搖頭:“沒有不舒服,就是渾身沒有力氣。”
浮光眸中笑意濃重:“那是因為王的體力消耗太大。”
“什麽意思?”姜凝凝不解的問道。
“王的治愈能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用自己的健康換被治愈者的健康,受傷者傷勢越重,您損耗的體力就越多,需要時間來恢複。”
“由于厲沉受傷嚴重,您又是第一次激發身體能力,才導致您的身體虛脫暈倒。”浮光細心的為她解釋。
“當然,随着王以後的能力漸漸增強,您的恢複時間會越短,甚至會對您不再造成影響。不過這段時間請您不要再使用治愈能力,以免傷了身體。”
看着姜凝凝往日嫣紅的唇色,如今褪成淡淡的虛弱的白,眼神中盡是心疼。
姜凝凝懵懵懂懂的點頭,也就是說她現在血條太薄,一次性把能力都用完了,身體損耗太大,技能進入冷卻期,需要時間恢複。
怪不得她會暈倒。
“對了,那厲沉他人呢?他的傷怎麽樣了?”姜凝凝想到厲沉那深入骨髓的傷口,努力撐着身子,急切尋找着厲沉的身影。
她焦急的樣子刺痛了小椿的眼睛。
“王不是讨厭厲沉嗎?為什麽要治愈他?”小椿語氣酸溜溜的。
第一個被女王治愈的蟲子,歷來都是被默認為最受王的寵愛,享有盛寵。
他不明白,為什麽突然之間,王對厲沉的态度就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
在溫泉池邊,厲沉他到底用了什麽手段引誘王?
早知道是這樣,他當初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王的身邊。
小椿心底密密麻麻的酸脹難受,被一種名為嫉妒的滋味侵蝕。
“啊?”姜凝凝詫異失聲,茫然的看着小椿:“我、我什麽時候讨厭厲沉了?”
“難道不是嗎?”小椿不解的看着姜凝凝。
“如果您不讨厭厲沉,為什麽當初在飛船內,要拒絕厲沉抱您?不是因為您不喜歡他的粗魯,他渾身的血腥髒污嗎?”
“……當然不是!”姜凝凝愣了兩秒,脫口而出:“我當時拒絕厲沉,只是因為我那時候沒有穿衣服,我……并不是因為我讨厭他啊!”
“您…不讨厭厲沉?”小椿神情錯愕。
她怎麽會讨厭救了自己的人呢?
‘血是髒污的,王不可觸碰。’
姜凝凝猛然間想起厲沉的話,也終于明白他當時在被她發現傷口滲血之後,第一反應不是給自己療傷,而是後退兩步。
他是怕自己肮髒的血觸碰到她。
姜凝凝無比懊悔,以前她只是覺得浮光他們雖然每個人性格迥異,但是對她都很細心。
現在她才發現,他們心思的細膩幾乎到了敏感的程度,她稍稍表現得有一點反常,他們就會下意識的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一定是他們哪裏做的不好,所以她才會不開心。
所以當她拒絕厲沉時,他們就自動腦補,以為她讨厭厲沉。
怪不得從她離開飛船之後,厲沉就幾乎沒有跟她說過話,連眼神都不敢跟她對視,甚至連晚上休息時,都一個人睡在外頭。
她還傻乎乎的以為是厲沉性格太內斂的原因。
其實都是她太笨了,沒有察覺厲沉的反常。
所以這些天,厲沉都是揣着怎樣的心情默默守在她的身邊?
明明知道她讨厭他,身上還受着重傷,遇到危險卻依舊沖在最前面。
不行,她得去找厲沉,跟他當面解釋清楚。
即使渾身酸軟沒有力氣,姜凝凝還是撐着力氣下了床。
“王,您身體太虛弱,不能下床。”浮光第一時間扶住了她。
幹燥寬大的手掌握住她纖細的手臂,像握住柔弱的花莖,浮光生怕自己手中力氣太大,傷着虛弱不堪的她。
“可是我想見厲沉。”
她想告訴他,他誤會她了。
暖風吹進房間,長幔飄拂,黑色的身影似一陣風降落在她身邊,空氣中淡淡的薔薇花香混着熟悉的清冽味道。
厲沉跪在姜凝凝腳邊:“王,我在這。”
姜凝凝低頭看着他,他今天沒有穿黑色的軍裝,只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衣,幹淨又鋒利。
最關鍵的是白色的衣衫下見不到一絲血跡。
他的傷都好了。
姜凝凝眉目舒展,唇畔綻放了久違的笑容。
浮光将姜凝凝的笑容盡收眼底,眼底黯淡的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