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鳳唳蓮生(八)

劉戍說過的,不能直視教主。容易閃瞎人眼。而如今的教主,周身氣澤湧動,一頭紅發飛揚,衣飾暗線繡金,整個人奪目的仿佛發光的金蛋!

這顆金蛋邪魅一笑:“爾等跪下。”

意氣風發,仿若天下在手,無人可擋。

但。

有人暴跳如雷。

趙青幾乎快按不住要發彪的鳳绮生。

對,鳳绮生。

那位瘦弱的歐陽公子。

此刻被趙青死死按在角落。

趙青已經忘記有多久不曾見到教主勃然大怒的模樣了。惹教主不開心是很慘的,可是如果此刻放教主出去,下場可能會更慘。別提在場全是高手,光歐陽鶴一巴掌,趙青一個攔不住,教主可能就暴斃了。他不想教主暴斃,誰知道教主暴斃後,又會變成誰。

“教主,您冷靜點!”

鳳绮生吸口氣:“怎麽冷靜?啊?你告訴我?這個人!”他伸手指着那顆發光的金蛋,所有人都在看那顆金蛋。“這個人是誰?沒有神琅草,他怎麽醒的!”

呃——

趙青忽然心虛:“這個,草吧,還,還多采了一棵。”

教主停下動作,轉頭看他。

趙青硬着頭皮:“讓,讓司徒先帶下去。我就是,拖住天無心的。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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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想到我們耽擱了這麽久,可能阿瑛先用了。總之——”

“不用總之。”鳳绮生一甩胳膊,陰恻恻道,“不管醒來的是何孤魂野鬼。殺了就行。”

趙青心驚肉跳:“不能啊教主!我們得先搞清楚他是誰!”

“他是誰!”

“不知道。”

“那就殺了。”

“不能啊教主!”

鳳绮生忽然掐住趙青脖子:“趙閣主。你一直攔着本座,莫非,你不願意本座歸位?”

他此刻言語中陰仄必顯,已有些過往不分。盛怒之下,任何人都開始懷疑起來。

鳳绮生與趙青二人原本還在山下籌謀如何與司徒瑛聯系,忽然就被落地的冠華蓮生一只手一個人揪住脖領飛身直上觀音崖。教主眼睜睜看着冠華蓮生一步一踏就是十來丈。五儀峰頂已近在眼前,冠華蓮生卻中途将他們一扔,好險趙青反應迅速,他二人才不致于摔個頭破血流。鳳绮生還在與趙青說話:“他不是死都不上崖麽?”

就見這位天機門祖師叔以一種極其惹人注目的方式,公然出現在了天機門。

鳳教主:“……”這讓先前一直利誘無果的他情何以堪。

到此為止還好。

直到教主看到自神女峰飛來的那個金光閃閃的人。十分熟悉的臉。

鳳绮生素來喜怒很少形于色。他如今大發雷霆,其實是在趙青意料之外的。乍一見到活生生的教主站在面前時,趙青亦十分震驚,只是饒是他有千思萬緒,也在身邊人暴怒時給憋回了腹中,任何話都好,回頭再說。

縱使歐陽然這身體無內力,盛怒之下的教主手勁亦是十分大。

趙青差點被他掐死,憋紅了一張俊臉。他看眼前青年眼中紅血絲蔓延,太陽穴鼓脹,心知鳳绮生或許是真動了真火,一時激蕩,才如此偏激。趙青雖不明白為何教主好端端的為何忽然性情大變,但不能教對方走火入魔才是真的。

并非行武之人會走火入魔。

普通人也會。只是普通人更奈不得這種氣血逆行,易暴體而亡。

幸而普通人的身軀更受不得這種激烈的情緒。鳳绮生只覺得渾身血液沸騰,欲要脫體而出。心跳如打鼓,震得耳膜都在顫動。然後便是眼前五光十色,不知今昔何昔了。

趙青一把接住軟倒的青年,這才松了口氣。而後望向那個肆意昂揚的鎏火教教主,再看看懷裏這個,心情十分複雜。就外表來看,那顆金蛋才是教主,可不知為何,眼下他抱住的這個瘦弱的青年,卻更令他感覺親近。

如果歐陽然是假,那他是誰。

如果歐陽然是真,那教主又是誰。

不論如何,眼下鎏火教教主公然挑釁天機門,是不得不通知劉戍他們前來處理了。

遠水救不了近火。

司徒瑛呢?

趙青長眉快擰成了結。

天機門上的戲碼精彩的不得了。

天機門下的弟子等得望穿秋水。

別說天機門前那條長長的階梯上,一個人爬得要死要活。

可不正是司徒瑛。

他一邊爬一邊喃喃自語:“教主哇,從神女峰,到五儀山。你知道,這條路,我走得多辛苦嗎?”想着想着悲從中來,一個不會武功不會飛,走路只能靠腳的人,真是太慘了。

歐陽鶴等了這麽多日,等的就是冠華蓮生。總算不負他所望,被他等到了。他微微一笑,暫且退至一旁,貼心地給這兩位幾十年不見的師兄弟讓出了清靜的位置。

歸長海白發長須,臉如樹皮,與青年正貌的冠華蓮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天機門內弟子都十分年少,鮮少有知道這位祖師叔的。天無心都不知道,遑論他們。頓時竊竊私語一片。冠華蓮生掃了眼這群小輩:“師弟,不介紹一下麽。”

歸長海年歲越高,越顧往昔,前不久他自參悟中醒來,忽然想起了冠華蓮生步入觀音崖那一日,決絕果斷,一如他這位師兄以往作風,決絕來,決絕去,比天無心還無心。其實歸長海知道,冠華蓮生非是無心,只是視萬物如無物,卻比無心更絕情。

或許正是因為對過往的追思,才讓他将趙青沒拍死,卻拍到了觀音崖底。

歸長海就是想看看,這位師兄,到底死了沒有。

結果他果然是沒死的。

還風華正茂。

歸長海眉目一緩,頗有幾分仙風道骨,正欲開口。便聽冠華蓮生道:“罷了。多年不見,師弟你已老得連話也說不動了。”

本還想客氣一下的歸長海:“……”

冠華蓮生直接邁步向前。

他每走一步,便說一句話,周圍的弟子便如潮水一般退了一些。

“我乃冠華蓮生。”

“天機老人大弟子。”

“歸長海的師兄。”

“你們的祖師叔。”

“不必見禮。”

“尊我即可。”

“明白了?”

一步一腳印。門內弟子心驚膽戰。武德趕來,目光複雜。

冠華蓮生分他一眼,他入觀音崖時,武德只是個門童,冠華蓮生記性不好,除了歸長海和天機老人,別人在他眼裏長一個模樣。他是分不清的。

他這般言行,在旁人眼中是狂妄。在歸長海眼中,卻知道這只是他心到口到。他是這樣想的,便是這樣說的。不覺得有任何不對之處。

天無心道:“祖師父!”

歸長海一袖揮去,解了他們緊張之色:“領祖師叔下去歇息。他事随後再說。”

而眼下要解決的,卻是另一位。

歸長海眉目一凜,張口出去,便是內力傳聲:“鎏火教主,所來何事!”

一字一音,如錘入心。

在場除冠華蓮生、歐陽鶴、天無心等幾人之外,竟全數捂住了耳朵。

鳳绮生在昏迷中皺着眉頭,似乎很不愉快。趙青捂住他耳朵,躲在一側偷看場內情形。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教主,但此刻顯然不能坐視不理。說來懷裏這位可能會生氣,但場中那位如果有難,趙青仍要拼命去救的。不管內裏蛋黃怎樣,蛋殼他也是自家的嘛!

那位鎏火教主張狂一笑:“歸門主,這五儀山,本座替你管管如何?”

這話,無異于當面扇人巴掌了。

雖然鳳绮生心裏或許是這樣思量的,但畢竟從沒有這般明目張膽的說過。趙青可謂是瞠目結舌。打架算甚麽,一劍一吼一條命。關鍵是場上這位做的,都頂着鎏火教的名頭,全得靠鎏火教在背後善後啊!天機門的抽氣聲都快大過風聲了。

懷裏的人□□一聲似要醒來。

趙青心裏一抖。

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的手刀劈在要醒之人的脖頸。

趙青心疼地轉過頭看是誰下的手。

蹲在一邊看戲的周向乾收回手鄭重道:“不客氣。”

大約是因為這些天掃地掃多了,消耗了太多精力。他對歐陽然和趙青沒死這件事竟然生不出半點驚訝的情緒了,只是有種他倆果然認識的恍然大悟感。歐陽然這個人看着一臉正氣實則滿腹壞水,這些天周向乾已經想的透透的。眼下見鎏火教主傲然立于衆人之上,紅發無風自動,不禁感慨了一句:“你不上去幫忙?”

在他看來,連采個藥都能不顧生死,何況眼下呢。

趙青心情複雜:“過會兒去。”

作者有話要說:

曉生密報:

周向乾:如果我不拜歐陽鶴為師,或許就不會認識小師妹。不認識小師妹,就不會被她驅使。不被她驅使,就不會認識歐陽然,不認識歐陽然,就不會被诓上天機門。不上天機門,就不會各種被人威脅……%*7%【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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