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破繭歸一(三)

司徒瑛心中警鈴大作,如臨大敵,面上的皮都繃緊了。趙青大呼失策,教主先前在天機門時就已暴跳如雷,若見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娘娘腔的模樣,豈非要氣死。

“教——”

他攥緊秋水劍,嗓子眼中,只蹦出了一個字。

“你?”

乍一見到鳳绮生,歐陽然就激動地跳了起來。任誰一覺醒來,發覺自己站在自己面前,都要跳的。他連聲音都拔尖了些許。可教主的聲音——畢竟不尖。

場上三人便聽到一道低沉的嗓音驚恐萬分:“你,你這人,怎麽和我長一樣。”

雄辯需得事實戰勝。司徒瑛默默将趙青的秋水劍□□,湊到歐陽然面前。

碧水映蒼穹,劍身通明,纖毫必現。歐陽然便在這劍身上,瞧見了那張冠絕天下的臉。

他嗫嚅了幾下。

不負衆望地,叫了出來。低沉低沉的。

鳳绮生自到起,便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此刻視線從站着的兩人身上,終于挪到了坐着的人身上。良久良久,長長的哦了一聲。

他走到歐陽然面前。

伸出手。

趙青按住劍柄,差點就要沖上去按住教主。

他怕這個鳳绮生一不小心就把那個自己給宰了。或者是那個鳳绮生一不小心把這個教主給拍死了。然後他就看到教主一巴掌拍暈了歐陽然。

趙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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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瑛:“……”他忽然很想出去和那位周師兄聊聊天。

鳳绮生沒有趙青想象中的暴躁,或許是他在來神女峰的途中,經過天機門這一鬧,已經冷靜了下來。他原就該冷靜,冷靜才是他。

趙青艱難地将他帶着教主來到神女峰之後的事全數告訴鳳绮生。鳳绮生若有所思,回頭問司徒瑛:“你以為,本座醒來,是否因為神琅草。”

司徒瑛謹慎道:“很大可能。”

“看來這草藥果然有些用處。”

鳳绮生令趙青将另一顆神琅草取出交給司徒瑛:“制成藥丸。本座有用。”

司徒瑛當然不會拒絕,接過後道:“抱歉,都是因為我思慮不周——”

鳳绮生止住他的話:“無妨,此事怪不了任何人。只是,為何他會出現兩種性格。你以為,此人言行是否為他人假扮?”他問的是趙青,因為只有趙青接觸過醒來的鳳绮生。而他說的此人,自然是指自己。

趙青恭敬道:“恕屬下眼拙。可教主威武,不是尋常人裝模作樣就像的。”

趙青眼力,實際是不錯的。他說看不出差別,那便是真看不出。鳳绮生原本以為,自己不過是神魂離體,屆時換回便可。如今卻似麻煩了一些。前世有這個情況麽?印象中,并沒有。不過他上輩子,也沒有下山。武林盟攻打鎏火教時,他還在閉關。自關卡中強行而出擊敗了歐陽鶴,也是他運氣好,非但沒有入魔,反而破了第八重關卡。

鳳绮生沉思,出事之前,他也是在參悟八層關卡,而今自己的殼子亦是運過功後,方出了岔子。莫非真與他修習的第八層鎏火神功有關?

司徒瑛道:“天宗密卷記載之事多千奇百怪,我去找一找,或許能尋得解決之法。”

鳳绮生擺擺手,沉吟:“或許——罷了,你去查。”

司徒瑛應是。

趙青上前一步,将李正風與他說的柳夕雁一事禀告給鳳绮生。

鳳绮生絲毫不意外:“依夕雁的性格,早晚有這一天。”

事已至此,教主向來不是一個嘆息後悔往回看的人。冠華蓮生雖将水離珠說得十分神秘,可這究竟是個甚麽東西,他沒見過,也不知道用法。原本他想獨自前往武林盟,現下他改了想法。他招手,令趙青附耳過來:“通知劉戍,說,本座出關了。已前往武林大會。令他率人與本座在雁霞山彙合。本座要光明正大參與武林大會。”

這話,是趙青第二次聽到。方才他是在坐着那位教主嘴中聽到的。趙青不禁往倒在那的教主看了一眼。心中再次疑惑起來,這兩位教主,當真是兩個人?

司徒瑛聰慧,一下明白鳳绮生心中打算:“教主想物盡其用,令此人坐鎮?”

趙青道:“此人忸怩,姿态矯作,怕是不妥罷。”

鳳绮生痛快道:“這便交給你辦。本座只要他聽話。”

司徒瑛很适時地往趙青手裏塞了幾瓶藥,十分正直:“能躺絕不坐,能坐絕不走。軟筋散,你會需要的。”

“……”趙青握着藥,“藥效多久?”

司徒瑛掰着手指數了數:“夠你幹完任何想幹的事。”

鳳绮生與司徒瑛和趙青兩人,在神女峰将接下來的計劃簡單交待了一下。司徒瑛欲回鎏火教查閱書典,被趙青駁回。他認為教主此刻狀态不穩,不能離人。天宗密卷可由劉戍抄錄。最後商定,他四人一同前往雁霞山。

鳳绮生與周向乾同行。趙青與司徒瑛挾帶歐陽然,緩行在後。

至于歐陽然會不會亂說話?

他當然不會。

因為趙青的秋水劍,亮得很。

而司徒瑛,素來會騙人。一個巴掌一顆糖。

周向乾還等在外頭數草,就見鳳绮生獨自一人走了出來。他奇怪道:“那位司徒兄弟呢?”

教主道:“跑了。”

“跑了?”周向乾十分驚訝,“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他如何跑的。”

“興許是他原本就打算甩開我們,特地跑的呢。”教主胡謅,“飛走了也說不定。”

周向乾:“……師弟,你是不是覺得我傻。”

“不是傻。”

周向乾神色一緩。

鳳绮生緩緩道:“是特別傻。”

說罷他又道:“冠華蓮生都能從觀音崖底飛上來,說不準司徒瑛又飛到甚麽地方去呢。”

竟然,令人無從反駁。

周向乾無法,不信也只能信了。還在暗自奇怪,就見司徒瑛款款而出,背了一個大大的包袱。這包袱夠大,壓着他的小身板,令人看了十分不忍。

“周兄好。”

司徒瑛愉快道。

“……”

周向乾看看望天的教主,加重了語氣:“飛走了?”

教主哦一聲:“大約又飛回來了罷。”

大雁南飛北回,豈不是很尋常的一件事。雁如此,況且人乎。

周向乾幾乎要氣笑了,伸手朝司徒瑛一指:“小師弟這麽說,我還當真好奇,請教一下司徒兄弟方才飛去了哪裏,又從哪裏飛回來。”

他就不信這天下人都和歐陽師弟一樣愛胡謅,老神在在就等着司徒瑛打臉。

司徒瑛一拍掌:“周兄如何得知。小弟方才去觀音崖走了一遭。采了好些藥回來。趙兄與我一同去的。趙青,你說是不是。”

說罷還掂了掂身上的大包袱。

趙青剛在神女洞內将歐陽然一陣敲打,威逼利誘,哄得人聽話。此刻正看着人委委屈屈跟在他後面,聽司徒瑛嚎這一嗓子,也沒管他說的是什麽,随口就應:“說的不錯。”

周向乾:“……”臉是打了,不過是他自己的。

也是苦了他,任他想破腦殼也想不到,這三人是一個戲團的。

天無心也算厚道,教天機門弟子把武林盟的銀子坑完,把人哄走,好歹還給他們留了三匹馬。這三匹馬原本是為歐陽鶴、俞青軒和歐陽依人留的。但——

看都看見了,不順手牽羊,也實在是太過意不去了啊!

周向乾還在糾結:“我們騎走了馬,盟主他們怎麽辦。”

他已經連師父都不叫,改口叫起了盟主。

鳳绮生不耐煩道:“天機門如此好客,歐陽鶴他老人家自當另有他計。你不騎就罷。”

身下黑馬膘壯,咴咴然揚蹄。鳳绮生與趙青一匹,司徒瑛與換了芯的教主一匹。其實司徒瑛馬技不如趙青,若留趙青照看如今馬技更差的歐陽然更為合适。然而雖是自己的身體,教主卻多看一眼都嫌煩,何況是令趙青與他貼身相對呢。更煩。

鳳绮生招呼了一聲,便要率二人先去。

“等等我。”

周向乾連忙跨馬跟上。

甚麽糾結都抛在了腦後。

神女妩媚,五儀巍峨,天機門隐隐綽綽,在群峰之巅露了個邊邊角角的屋檐。山上積雪難化,山下青翠恍若另一處天地,風中帶暖,節氣過了半旬,已有春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曉生密報:

某日。

秦壽問周兄:你知道我魔教的魔,是哪個魔?

周兄:……魔頭的魔?

秦壽鄭重:是魔性的魔。

周兄:……

他随手一指,豔若桃李的柳閣主正好經過。

悄悄道:此亦魔?

秦壽悄悄道:那叫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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