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顧淵的後背緊貼着牆, 驚出一聲雞皮疙瘩,他只覺得此時的黎穆甚為可怖,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 他不明白黎穆為何突然反複得對他說這一句話, 心中已稍稍有了些不祥的預感,倒是強裝鎮定地顫聲詢問:“黎穆你……你要做什麽?”

黎穆卻仿佛根本不曾聽見顧淵的這句話, 他幹脆欺身上前,伸手捏着顧淵的下颚, 再湊到他耳邊, 輕聲說道:“你覺得厭惡嗎?”

顧淵語無倫次道:“我……我……”

他想此時自己若硬氣起來, 惡狠狠地沖黎穆吼一嗓子,黎穆定然就不敢這麽刁難他了,可他莫名覺得羞窘不已, 也不知這小狼崽子是吃錯了什麽藥,怎麽突然就如此無禮。

黎穆不敢用上太大的的力氣,只是輕輕捏着他的下颚,顧淵稍一用勁便能掙脫的, 可顧淵根本不曾掙紮,傻愣愣站着看着他,一副慌亂無措的模樣。

其實黎穆的腦子裏也是一片混亂,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只是覺得若自己平和地與顧淵說話,顧淵絕不會認真回答他,反倒若是他能兇一些, 說不準顧淵還能夠好好地回答。

他不過稍稍遲疑,便又壓着音調,重複着問顧淵說道:“你真的覺得厭惡嗎?”

顧淵啞口無言,只是同方才那麽一般看着他,嗫嚅着的聲音已小得幾乎如同耳語,面紅耳赤垂下眼眸去,倒是讓黎穆看怔了,鬼使神差循着顧淵的唇便吻了下去。

這一下可捅了大簍子,顧淵震驚不已,拼了命地要甩開他抓着自己的手,他掙得越狠,黎穆反倒是越發不想要松開他了,唇舌相交之間,黎穆早已送了手,摟上了顧淵的腰,而顧淵似是逐漸軟化了下去,他攥着黎穆的衣襟,一時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可黎穆終究是欠缺了些經驗,正是忘情之時,他卻狠狠磕上了顧淵的牙,那廂顧淵猛然清醒,下一刻便發覺黎穆已不曾制着他了,登時變了臉色,未待黎穆反應,一把将他推開了去,惱怒萬分,擡起手像是要重重摔黎穆一巴掌,卻終究沒有狠下心去,反是落荒而逃。

黎穆尚不曾從這一串變故中回過神來,他仍呆怔着,所有的舉止不過是他心中最期盼的本能,他根本不曾細想過後果,一時竟也不知是追還是不追。足過了半晌,他才擡起手,抹了抹自己的唇,心中咯噔一聲,想,糟了。

方才不過是親個臉顧淵便已如此生氣,而這一下……只怕顧淵再也不會去理他了。

……

顧淵一路逃回自己的房間內,反手死死關上了門。

他背貼着房門緩緩坐下,呼吸微促,心跳如鼓,伸出手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唇,臉上只如火燒,卻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緊張些什麽。黎穆方才再三重複問他那一個問題,他厭惡嗎?不,他絲毫不覺得厭惡,方才甚至……還有些沉醉其中。

他究竟是怎麽了?若非他真的……也喜歡黎穆嗎?

Advertisement

顧淵已不敢再細想下去,他心中如何不明白自己是在對這些問題避而不談,他不知要如何想,也不敢去想,就算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又能夠如何,他捂着自己的臉,不知該要如何才好。

外面的天色早已晚了,黎穆也不敢再來敲他的門,顧淵在門後呆怔怔坐了許久,不知不覺間外邊天已大亮,他想起越青峰托他告知黎穆的那一句話,心中竟已開始思忖昨夜黎穆是否真的聽進了他的那一句話。

越青峰親自教導他如何散去黑氣,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哪怕只是跟随越青峰學習幾日,對黎穆而言,也是受益匪淺的事情。若因他們昨晚的争執而使得黎穆失掉了這個機會,那才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可昨晚上出了那種事,顧淵又怎麽好意思這麽直接跑到黎穆面前去,裝着什麽事情都不曾發生的模樣,勸他好好去與越青峰學習?

顧淵心中糾結不已,他不明白自己此時究竟是如何的心情,既然是有些氣惱了,為何他卻還如同老媽子一般為黎穆百般操心。

他氣自己太不争氣,洗了把臉走出門去,望着雲後的日頭,只覺目眩,大約是昨夜一夜未眠的緣故。他要去找母親寫那封信,好從山莊之中取出越青峰想要的東西。他幾步走到院外,卻又繞了回來,悄悄到黎穆屋外看了看,只見房門大敞,屋內空無一人,他攔了名淩山觀的弟子詢問,才知黎穆一早便已去尋了越青峰。

顧淵覺得甚為欣慰,又隐隐有些失落。

不過這樣倒好,黎穆去尋越青峰了,他至少有大半天的功夫好好考慮要如何去面對黎穆。

顧淵滿腹心事,走出了小院去尋母親與妹妹。

他走到母親屋外,一眼便見着顧雪英在院中習劍,那劍風淩厲,只是劍上的劍氣卻顯得弱了,一眼便能看出她是方入門不久的新弟子。可比起昔日顧淵尚在莊中時,顧雪英已精進了不少,顧淵不想打斷她,便安靜站在一旁看着,照顧的仆役見着他,早已去與屋內的顧母說了,老夫人這才走出來,站到他身邊,與他一同望着小女修習。

顧淵正看得認真,那老夫人輕輕嘆一口氣,低聲說:“這些日子……英兒真是長大了。”

顧淵答道:“是啊。”

他心中只覺恍如隔世,昨日他已有些察覺,雪英的面容未變,性子卻變得堅強了不少,原來母親嬌慣出的大小姐心性也被磨去了大半,的确是比以前懂事得多了。

只是她為此究竟吃了多少苦頭?顧淵不敢去想,而這其中至少有大半的責任在自己。

他靜靜看着,顧雪英早已注意到了他,收了劍過來,上前挽住他的胳膊,笑吟吟喚他:“哥哥起的真早。”

顧淵看了看那日頭,搖頭道:“現在如何還早了?”

他又将越青峰的請求告訴顧母,請母親往山莊中寫那一封信,盡快為越青峰湊齊恢複賀潺肉身所需的物件,越青峰對他們家有大恩,顧母爽快答應,返回屋內去取紙筆為越青峰寫這一封信,顧雪英挽着顧淵的手一同在屋內閑聊散步,這麽走了兩圈,顧淵忽而聽顧雪英遲疑問道:“哥哥,那随你一塊的魔修……與你究竟是什麽關系?”

顧淵一怔,一時竟覺得萬分慌張起來,随口答道:“他是我的好友。”

不料顧雪英卻反問道:“僅僅只是朋友?”

他這妹妹本就心思明慧,黎穆又從不掩飾自己對顧淵的好感,若是認真注意觀察了,的确能看出一些端倪。只是顧淵不曾想到顧雪英如此輕易便看透了,他心中仍是緊張不已,稍稍垂下眼眸,不敢去直視顧雪英的眼睛,問她:“你為何這麽問?”

顧雪英說:“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他看你的眼神嗎?”

顧淵怔然道:“什麽眼神?”

他想每次他望着黎穆時,黎穆的神色都十分正常,至多是對他有些親密,黎穆畢竟那麽黏他,有些親密倒也是難免的事情。

顧雪英正想再說話,顧母已拿着信走了出來,他們不好再往下談論此事,只好就此打住,閉嘴不談。

顧母将信交到顧淵手上,囑托他一定要好好按着越青峰的吩咐,幫助越青峰将此事處理清楚。

顧淵自然滿口答應,他收好了信,老夫人随口問道:“你們方才在聊些什麽?”

顧淵心中一時驚慌不已,慌忙轉頭去看雪英,卻見顧雪英神色平常,微微笑着,說:“在想待會兒要吃些什麽。”

老夫人不由得嘆氣,捏了捏顧雪英的鼻子,甚是寵溺般說道:“你這小貪吃鬼。”

顧雪英吐了吐舌頭,趁着老夫人不注意,朝着顧淵眨眼。

顧淵松下了一口氣,他看顧雪英的樣子,顯然是會替他隐瞞此事。

他站在原地未動,老夫人已開始出聲催促他快些将信交給越青峰,以免讓越青峰等得急了。

顧淵只好揣着那封信走開去尋越青峰,現在這時間,只怕黎穆也在越青峰那兒,他不免猶豫,躊躇許久,總算下定了決心,走到越青峰門外,攔下一名流山派弟子,囑托他将信交給越青峰,二話不說,掉頭便跑。

那弟子一臉茫然,不知這究竟是出了何事。

顧淵跑出幾步,覺得有些不對,這為何像是他做了壞事?吃虧的人反而擔驚受怕,未免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本不必如此躲躲藏藏,好容易想開了這一件事,轉頭便見着越青峰同黎穆一塊朝着這邊走來。

他們好似還不曾看見他,顧淵卻已是慫了,弓着腰慌忙溜之大吉,早已不記得方才自己想過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