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二天早上顧淵醒來時, 只覺得屋內悶熱,他憋出了一身汗。那熱源偏偏離他極近,熱氣鑽進他的領子裏, 他才突然驚醒過來。顧淵睜開眼一看, 黎穆果真偷偷溜上了床,将他摟在懷中, 一條尾巴也搭在顧淵身上,那幾乎就如同是一條毛茸茸的毯子, 怪不得顧淵熱出一身汗來。
顧淵并不反感黎穆如此, 只是昨晚上黎穆還信誓旦旦說自己絕不會跨上床榻半步, 轉眼便食了言,他忍不住便一皺眉,推了推黎穆, 問:“你為什麽在這兒。”
黎穆顯然并未入眠,顧淵一碰他,他便睜開了眼。可他顯然也不知道該要如何去回答顧淵的問題,微微皺着眉憋了許久, 這才極生硬說道:“屋裏太暗了,我怕黑。”
顧淵:“……”
顧淵不免越發覺得無言,這麽一個借口, 黎穆到底是想用上多久。他懶得再去與黎穆争辯,爬起身來收拾洗漱,黎穆在後邊搖着尾巴跟他,如此轉了兩圈, 忽而聽得守陣獸在門外叫喚,顧淵正不明所以,黎穆湊到他耳旁與他低語道:“越青峰他們來了。”
顧淵已換了外衣,幹脆走出去開了門,越青峰果真已到了院中,賀潺緊随他身後,一同前來此處,此時見了顧淵,忍不住朝他眨一眨眼,頗為促狹問道:“顧兄,昨日休息得如何?”
顧淵:“……”
他自然聽得出賀潺這是話中有話,可他實在懶得去回應這無聊的玩笑。一旁越青峰聽得莫名其妙,轉頭蹙眉望了賀潺一眼,卻忍着沒有将心中的疑惑問出口,而是直接與顧淵往下說道:“顧少莊主,我打算這幾日便動身前往鶴山派。”
若尹千面當真牽扯在此事之中,那他們自然是越快趕往鶴山派越好,顧淵與黎穆均無異議,也并沒有什麽東西要留待他二人收拾,衆人便這麽準備動身。
因黎穆是半妖的模樣,他的耳朵與尾巴在人群之中實在是極為顯眼。現今又是魔修妖修與鶴山派鬧了矛盾,他身份敏感,若這麽走進鶴山派中,去難免會引起對方的敵意。而顧淵的樣貌有不少人也是認識的,他們都以為顧淵是死了,只會當他是尹千面所扮。越青峰只好建議兩人仔細喬裝打扮,以免再多生事端。
黎穆只需以衣物遮擋住耳朵尾巴便足夠了,他修行至如今的地步,想要蓋住身上魔修的氣息對他而言并非難事。顧淵的情況就有些麻煩,他們幾人無人精通易容喬裝之道,就算以幻術掩過,修為高深之人還是能夠看出端倪。只怕那鶴山派掌門幾眼就能看出顧淵實在刻意掩飾自己的樣貌。
可就算如此,他們也只能将自己的外貌小心翼翼掩飾住了,再随越青峰出去。越青峰告知二人,只說大不了他們藏在屋內,不要去見鶴山派掌門便好。他又說到古今石一事,越青峰還是執着要将古今石自鶴山派借出來,好好去看看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顧淵仍覺得他是多此一舉,可越青峰若真的能将那古今石自鶴山派中借出來,那就算看一看也無妨。
他們是悄悄前往鶴山派的,越青峰與賀潺自然不能穿着觀中的衣服,二人換了衣服,各自做了雲游散修的打扮,也将容貌幻化改去一些,賀潺倒還好說,他看着便像是閑雲野鶴的世外高人。越青峰卻冷冷板着一張臉,那副盛氣淩人的模樣,在人群之中極為醒目。
越青峰以幻術為顧淵蓋住了原本的樣貌,現今他只是個眉目普通的讀書人。鶴山派離此處極近,禦劍不過一日光景,只是不少門派均會在臨近的城鎮之中設防,令所有天上的法器無法飛行,加之他們要掩飾身份,在城外便換做步行。走了一段路程,快到城門之外,遠遠地便看見有些衣着古怪之人聚在城外,其中也有人如同黎穆一般生着耳朵尾巴,想來是聚集在此處的妖修了。
鶴山派弟子在城門處設防,将這些妖修擋在城外,他們也并未相互動手,只是吵吵嚷嚷的,鬧騰個不停。越青峰帶着幾人過去,還未走到城門邊上,就有鶴山派弟子将他們攔下,告訴他們此時城內甚為危險,勸阻他們還是離開此處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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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青峰蹙眉望他,并未言語,那眼神倒讓幾名鶴山派弟子有些慌亂失措,不知該要如何應對。
他們既然是偷偷來的此地,鶴山派掌門自然也不會告訴門下普通弟子此事。越青峰沉默着一言不發,賀潺便主動上前,擺着笑臉與幾人解釋,說他們這一行人是來這城中探親的,只待幾日便走。
那鶴山派弟子更加疑慮,皺眉詢問:“你們都是來探親的?”
四人結伴探親,還均是男子,其中兩人像是修道之人,還帶了只看起來頗為威武的大狼犬,想起來的确是有些古怪。賀潺好聲好氣給他解釋,只說他們是一家兄弟,離家多年,父母年老,便想着回來看看。
那人還是不肯放行,越青峰心生不耐,直接說道:“生死有命,若我們真因此事丢了性命,那也是我們咎由自取,與你有何關系?”
那人啞口無言,正想着如何出言反駁,他身旁另一人直言道:“你丢不丢性命自然與我們沒有關系,可若你們幾人中混進了妖修魔修——”
越青峰怒道:“胡鬧。”
不料對方一指他們身後的黎穆,問:“你們若問心無愧,他為何又要将自己的臉遮擋起來?”
賀潺咳嗽一聲,道:“這……自是有些緣由……”
那鶴山派弟子打斷他道:“你們讓他将紗笠取下來,我們檢查無虞,再放你們進城。”
這就有些令人為難了。
黎穆并非普通妖類,他因父母緣由,那耳朵與尾巴是無法收起來的,術法掩藏也極易露出馬腳,這幾人要他摘下紗笠,只怕眨眼間便會露出破綻。
顧淵原以為越青峰早與鶴山派掌門商量好一切,卻不想現今他們連城都進不去,他不知如何才是,正想着開口為黎穆解釋一句,遠處忽而一陣喧鬧,幾人回過身去,遠遠見着城門邊上憑空落下了幾名魔修,二話不說與城門外的鶴山派弟子打到了一處去。
先前盤問他們的那兩名鶴山派弟子見狀也拔劍跑去增援,将他們幾人留在了此處,顧淵望着他們打得一片混亂,他不曾想這些魔修已猖狂到了如此地步。
魔族衰敗多年,人數又少,以往就算正道與魔修有所沖突,那魔修也是鬼鬼祟祟的,鮮少會直沖到人家門派下挑釁。現今他們可是了不得了,這邊魔族起亂,妖修也借機鬧騰起來,四下一片混亂。
越青峰在一旁冷眼旁觀暫且不說,守陣獸此時只當自己是條普通狼犬,萬萬不可能攪和進人魔争鬥中去,而賀潺擔心那些鶴山派弟子受了傷。可他出手便是淩山觀的招式,難免會被那些魔修認出來,到時候魔修轉頭将此事告訴尹千面,那他們偷偷摸摸溜到此處的苦心可全都白費了。
他正萬分猶豫,顧淵已與黎穆互換了眼色,顧淵雖随着賀潺學了些淩山觀的修習之法,可他最初所學的并不是淩山觀的心法,他拔劍出鞘,手中掐訣便要緊随那幾名鶴山派弟子而上。黎穆自然不可能讓他一人涉險,他的其風劍在正道中甚是出名,便連裹着劍的黑布也不曾除去,仔細護着顧淵,以免有人傷到了他。
黎穆常以煞氣催動術法,可只要一動煞氣,其餘人便知他魔修身份,于是他連術法都不敢去用。兩人攪和進來,卻抑着自身實力,一時也難以在此間讨到好處,局勢雖有所緩解,他們漸漸占了上風,可那差距并不算大,魔修仍想殊死一搏。
賀潺心急如焚,他記得些旁門左道的招式,正想上去幫二人一把,亂打一通。那廂妖修見勢不對,急忙撤去,魔修勢單力薄,實在難以抵擋,便也找了個機會,倉皇逃離。
賀潺終于松了一口氣,跑過去詢問二人可曾受傷。越青峰也随後走了過來,他并未開口詢問,只是稍稍掃了兩人一眼,更不在意那些魔修是否傷着了鶴山派門下弟子,他本就沒有同道的束縛,在他眼中,這些人均與他無甚關系。賀潺關心顧淵與黎穆二人,于是他便也上了幾分心罷了。
顧淵擺手道自己無事,他與黎穆都不曾受傷。這邊話音方落,那邊先前盤問他們的兩名弟子已走過來,要向他二人致歉,說早先不該那麽懷疑他們。只是顧淵看得出這兩人的神色中仍有疑慮,大約是看出他們在故意掩飾身手,又不明白為何只有他二人出手,另外兩人卻在一片看着熱鬧。
賀潺仍是對他們頗為客氣,問:“那我們現今可否能進去了。”
幾名鶴山派弟子面面相觑,似是不知如何才好,他們商量了片刻,只好說這事他們做不得決定,需得報給掌門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