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裝睡的白蛇尾巴尖顫了顫,猶豫了半晌,還是舒展了身子,貼着魚缸玻璃爬了出去。

瑩白的光芒一晃而過,擡眼間,江适身邊便站着一位白發男人了。

江适仰頭看着也白,幾天不見他人形的模樣,他還是那麽俊美非凡,冷白的頭發更顯得他神情漠然,如同誤入凡塵的仙人。

也白默默與他對視,突然伸出手,指尖在江适的眼角蹭過,帶去了一滴晶瑩。

江适半天才反應過來,沒等他逞強說是犯困時,就看見也白将沾着他的眼淚的手指含入嘴中。

江适:“……”

也白皺眉,“哭的。”

“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你就非得嘗一口是吧?”江适站了起來,看見也白他的心情奇跡的恢複了些,這大概就是美人的力量吧。

“那是……”也白想了想,“眼淚?”

“答對了,大白真厲害。”江适牽了牽嘴角,他意識到在也白面前他不需要隐瞞和僞裝,呼出了一口氣,他慢悠悠地往廚房走,“想吃點什麽?”

“不餓。”也白跟在江适身後,還對他的眼淚耿耿于懷,他知道眼淚是什麽,也就知道為什麽會有眼淚,妖也是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樂的,否則也不會出現淵且這樣的反動分子,他繼續問:“你為什麽會哭?”

“我那眼淚還沒掉下來,那不能算哭。”江适給自己挽尊,說完又笑了一下,說:“人生第一次告白失敗,心裏不好受呗。”

“告白?什麽是告白?”這就超出了也白的知識範圍了。

江适打開冰箱拿出了雞蛋和火腿,随口說:“我跟你說我喜歡你,這就是告白。”

也白眨了眨眼,“你喜歡我?”

“不是,你的腦子是不是不會轉彎啊?”江适被逗樂了,“我是挺喜歡你的,但那和表白的喜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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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喜歡,有什麽不一樣的?也白迷茫了,不過他的結緣者說喜歡他,這樣他有點開心,連帶着前兩天的不愉快也忘了。

但他難得腦子轉得快,抓住了重點,“你告白失敗了?你跟別人說喜歡了嗎?”

“沒有。”江适開火下油,單手打蛋,片刻便煎香誘人,“我根本沒機會說。”

“你不開心?”

“覺得自己挺可笑的,算不算開心?”江适聳了聳肩,“我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以為自己都……失去那麽多了,在來一個時候就一定能抓住。”

江适的話他有點聽不明白,但他卻從江适的背影裏看出來落寞,瘦高的青年此時看上去有些單薄。

也白抿緊了唇,這時候他要說點什麽,不能漠然以對。

靈光一閃,他想到了什麽。

江适正要把雞蛋火腿裝盤,就聽到身後生硬的聲音:“別難過,看到你皺眉,我的心就痛不欲生。”

他手一抖,盤子差點摔了。

“你的眼淚美得像鑽石,但我希望我永遠都不會擁有它們。”

江适的雞皮疙瘩寒毛冷汗全出動了,這比也白剛來他家帶給他的驚吓還過之無不及。

也白那平坦的語調還在繼續:“如果想哭,我的肩膀一直為你開放。”

“……夠了,我求你……”江适氣若游絲。

也白的庫存也沒了,正認真用力的會想下一批,“唔……結婚……結婚之後……”

“停停停!這些狗屁不通的東西你都從哪兒學的?!”江适爆發了。

“黑盒子。”也白不解地看着江适,“你不是愛聽嗎?”

“我愛聽?”江适險些一個平地摔,“我謝謝你我愛聽……以後學點正經的,聽話,啊。”

這明明是你開給我看的。也白實在不懂江适到底想讓他怎麽樣,眉目間也染上了迷茫。

江适把炒好的菜端上桌,給了也白一雙筷子讓他直接夾着吃。

“你記憶力挺好啊。”江适調笑,“下次我給你放相聲,你還能給我來一段。”

他想想也白說捧哏逗哏就覺得好笑,一個人埋頭在那噗噗傻樂。

笑了。

也白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一口接一口斯文地吃炒雞蛋。

江适自娛自樂夠了,擡頭,也白端坐着專注吃東西的樣子措手不及又莫名其妙地撞進了他的心裏。

可能俞月說的确實沒錯,他只是太渴望那一點關懷和陪伴了。

現在也白陪着他。

他甚至萌生了,跟着這蛇搭夥就這麽過一輩子也行的念頭。

可如果有一天也白也離開他了的話……

江适垂下了眼,停,不要想那些長久的事,他是妖。

他在心裏警告自己。

月考徹底翻篇後,高三的學習又回到原來的軌跡,唯一的變化是英語課堂上站着的人變成了何老師。大家雖然說舍不得俞月,不習慣俞月不在的課堂,可當正牌班主任回歸時,同學們依然歡天喜地,課程平穩的進行着。

只是江适偶爾會望着窗外對面的辦公室出神。

江适提着菜來到小蟲家時,沒想到給他開門的是小蟲爸爸。

“龍哥今天下班那麽早?”江适詫異。

“出了點事,忘記跟你說今天不用來。不過小蟲看見你應該會高興。”小蟲爸爸讓他進屋。

進屋江适發現小蟲媽媽也在,小蟲低着頭坐在沙發上,一家人齊了。

“阿适你來了。”小蟲媽媽說。

“阿适!”小蟲擡起頭,眼睛明亮的看着他。

“你們家今晚有活動啊?”江适笑着說,“那我可就多餘了。”

“才不多餘!”小蟲說。

“見着阿适你就開心了。”小蟲媽媽捏了捏他的臉,“阿适,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江适想到了家裏的也白,難得能回去吃頓晚飯,便推辭了,“沒事兒,我回去吃就行。”

“阿适你要走嗎?”小蟲過來拉着他的衣服,可憐兮兮,“你別走嘛。”

小蟲媽媽也嘆息着說:“就吃個飯,陪陪小蟲吧。他在學校發生了點事兒,心情不大好。”

“發生了什麽事?”江适問。

“上次欺負小蟲的那幾個孩子,有一個又來招惹小蟲了。”小蟲爸爸說,“小蟲這孩子也是膽小,被威脅了好幾天,今早他索要小蟲的零花錢,小蟲沒給,他就動手了,鬧大了我們才知道。”

小蟲低着頭玩安靜地江适的衣擺。

小蟲媽媽滿臉對這件事的無奈和責備,“現在的孩子,越來越不懂事,不知道他家到底是怎麽教的,在老師面前還把錯都推到小蟲身上,說是小蟲誣陷他。這樣的人,以後到了社會不就是多了一個潛在犯罪分子嗎?他被停課處理了,我還是覺得力度不夠。”

江适低頭看着小蟲,只看得到他的頭頂,看不見他的表情。

小蟲媽媽去進了廚房後,江适把小蟲拉回了房間,與他單獨相處。

“哪一個?”江适淡淡的問。

小蟲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過了一下才回答:“張前,就是臉上有疤的那個。”

“被威脅了,你為什麽從來沒和我說起來過?”

小蟲手指攪在一起,眨眼的頻率變多,呼吸也急促了。江适等着他的回答,卻聽到他的抽泣。

小蟲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砸在手上都能發出啪嗒的聲音,他還忍住不發出聲音,簡直能讓人心疼死。

江适瞬間軟下了臉,給他擦眼淚,“不哭不哭,誰欺負你了我幫你欺負回去,好不好?”

小蟲甩着眼淚搖頭,“不,不用了,他已經……已經受到懲罰了。嗚嗚嗚……”他撲進江适懷裏。

江适只能盡量柔聲哄着。

這晚江适非但沒有提前回家,還更晚了。小蟲黏他黏得緊,他一說要走了,就找各種理由挽留,配上一雙淚汪汪的眼睛,江适的頭都搖不開。

“小蟲把你當榜樣看了。”小蟲媽媽一臉欣慰的笑,“他很崇拜你,這種情況下就特別依賴你。”

“要不今天你就在這住下吧。”小蟲爸爸也說。

“住下住下!”小蟲一閃一閃亮晶晶的看着江适。

江适滿臉為難,他想到了家裏還有人等着他,拒絕不是,答應也不是。

另一邊,也白坐在電視機前,裏面的電視劇已經放起了片尾曲,可江适還是沒回來。

他閉上了眼,通過與結緣者的羁絆,感應江适。他的妖力恢複得越多,能感應的範圍就越廣。

方圓三裏之內……一直沒離開那裏……

這個時候江适應該回到家了才是。

也白身子一歪,躺倒在沙發上。他呆愣地看着天花板。

什麽時候回來?

剛才看電視的片段閃現在他的腦海裏。

——離開你一秒,我就想你想得發瘋。

——我,我也是!

——我想見你!

——我,我也是!

——你站在原地不要動!我馬上去找你!等我哦!

——嗯!

也白仿佛受到了啓發,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然後,走出了家門。

他在人界的大部分日子,都是在江适的家裏,對于現在的人界的認知,也就是被江适躲避的那段時間。

不過也僅僅是“和妖界不一樣”而已。

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從外表到穿着都和現代人完全不符。

于是當也白走在路上,看到他的人先是被狠狠的驚豔一番。

然後路人們紛紛抄起手機,鏡頭對準了這個異次元美人。

閃光燈讓也白覺得不舒服,環視了一周,他大概明白自己受矚目的原因了。

他首先想到施展妖術,但他的妖氣精純,洩露輕微,也足夠讓這些人氣絕,江适的怒氣他可不要在體會一遍。

于是他身形一閃,以鏡頭都捕捉不到的速度躲進路邊的綠化植物中。他變回原型的速度極快,人們只看到白發美人不見了,卻不知道他去了哪。

白蛇在草木中靈活穿梭,朝着它的結緣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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