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姜知南坐在桌邊點燃了一支蠟燭。
外頭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勢很大,飄飄洋洋的落在枝頭和房檐上,将萬物全都點綴成了純淨的潔白。
因為太過怕冷的緣故,姜知南命人在屋內燃了火爐,又找來件皮子大衣披着,這才叫自己不至于被凍個通透。
阿寧今天和往常一樣沒來找她,姜知南看了會兒書,覺得倦了便吹滅了桌上的蠟燭,合衣來到床邊躺下,蓋好被子準備休息。
明天就是除夕了,大戶人家對這種日子異常講究,整個流程走下來不知要進行到幾點,今晚她還是早點睡覺養足精神為好。
這樣想着,姜知南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這會兒外面的雪似是又大了幾分,呼嘯的寒風伴着落雪的聲音一同響起,聲聲入耳。
姜知南嫌它吵,于是便把被角又往上拉了拉,以此來屏蔽外界的聲音。
到最後竟然也這麽沉沉的睡去了。
恍惚中她好像做了個夢,夢中的場景依舊是她現在所處的江府,人也依舊是她天天能見到的這一幫人。
她甚至還夢到了阿寧,夢中的阿寧如往常一般,跟在她身邊柔聲叫着小姐。
姜知南笑了笑,剛要開口應和,卻見眼前的阿寧突然就化成了一股青煙,随着一陣風漸漸的散去了。
“阿寧!”姜知南啞聲,趕忙四處去尋,但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随着阿寧消失的,還有姜知南腳下的地面和她視線所能看到的一切景物。
這樣巨大的變化叫她一下子就慌張了起來,她在夢中不停的尋着,找着,逃着,直到最後無路可退插翅難逃,只能任由地面上驟然出現的大洞将自己吞噬,緩緩墜入萬丈深淵。
姜知南的眼角滲出了淚水,兩只手也緊緊攥了起來,表情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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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是在這時,她感覺自己好像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姜知南整個人幾乎都要挂在那人的身上,使勁往她的懷裏鑽。
“沒事了。”有個聲音從耳邊響起,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聲音,溫柔且深沉。
現實和夢境在這個時候交彙在了一起,夢中那些恐怖的畫面漸漸消散,只剩下了一片平平淡淡的黑暗。
姜知南輕輕睜開雙眼,眼底的那抹慌張還尚未退去。
她見天色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已經完全明亮了起來,外面傳來鼎沸的人聲,是院子裏的下人們在張羅着懸挂燈籠。
而那個在夢中消失的無影無蹤的阿寧此時正坐在自己面前,張開一個溫暖的懷抱将她圈在了裏面。
姜知南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有心想要從阿寧的懷裏鑽出來。
但奈何這人實在抱的太緊,姜知南試了幾次都沒能掙脫,也就幹脆破罐子破摔的窩在她懷裏不動了。
“小姐可是做了噩夢?”阿寧這般道,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着,像是在安撫一只受了傷的小狗。
“嗯。”姜知南點了點頭,小聲喃喃了一句,“很恐怖的噩夢。”
“那小姐不妨和我說說。”阿寧道,眼底始終帶着一抹叫人安心的笑意,“夢都是假的,說破了就好了。”
“算了。”姜知南搖搖頭,怕眼前這人聽了會更加恃寵而嬌,“其實也沒什麽。”
“這樣啊。”阿寧應道,輕輕點了點頭,“既然小姐不願說,那阿寧也就不問了。”
畢竟……她也差不多能夠猜到。
今早小姐起的格外的晚,她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最終實在是放心不下,這才推開門輕聲走進來想要看看。
也就正好撞見姜知南正在夢中呢喃,聲音裏都帶着哭腔,眼角挂着晶瑩的淚珠。
但最叫阿寧感到吃驚的是,小姐竟然叫了她的名字。
不止是随口的一句,而是十幾聲的低聲呢喃,像是在夢中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了,臉上眉間皆帶着滿滿的不安。
見到這樣的場面,阿寧心頭一痛,趕忙上前一步将她家小姐緊緊抱在了懷裏。
繼而湧上來的便是一陣愉悅和驚喜。
或許,小姐也是在乎自己的吧,就像自己對她一樣的在意和喜歡。
……
姜知南在床上緩了一會兒,便自覺的下了床準備去洗漱。
畢竟今天可是除夕,她怎麽能一直賴在屋子裏,萬一被些碎嘴的丫鬟們笑話就不好了。
這樣想着,姜知南加快了自己洗漱的速度,之後又快步來到梳妝鏡前準備打扮一番。
按說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有人伺候着梳妝的,但姜知南不想麻煩別人,也不習慣叫人家伺候,所以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通常都是自己幹。
她這會兒像往常一樣拿起了梳子,但還未來得及進行下一步的動作,便見原本正站在窗邊的阿寧突然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臉上帶着一抹笑意。
“小姐。”她道,嘴角輕輕向上勾着,“我來幫您吧。”
“不用。”姜知南搖頭拒絕,“我自己來……诶。”
怎麽還帶搶的呢,她連話都還沒說完,梳子就已經被阿寧拿了去。
姜知南沉默了片刻,不想和她争論,幹脆也就任由她去了,只是叫她梳的時候要輕一些。
“知道了。”阿寧應道,一舉一動全部都小心翼翼的,仿佛眼前的人是個價值連城的珍寶。
姜知南見她梳的一臉認真,也就沒再去打擾她,就只是透過鏡子盯着她看,氣氛一時間竟也非常和諧。
阿寧幫她梳了個好看的發,繼而又去挑選那些與之相匹配的珠寶,一來二去竟是把她打扮的比平時還要好看幾分。
“謝謝。”姜知南有些吃驚的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打心底的誇贊了她一句,“很漂亮。”
“還差一點。”阿寧笑了笑,将手緩緩伸入口袋,從中取出了一對泛着光的小玩意兒。
“是什麽?”姜知南輕聲問,有些好奇。
“墜子。”阿寧這般道,将那對玉質的耳墜輕輕戴在了姜知南的耳垂上。
那對耳墜做的極為好看,造型別致小巧玲珑,一看就下了不少工夫。
“哪來的?”姜知南伸手去摸,總覺得那觸感熟悉的很。
“是用小姐之前送我那枚簪子上的玉做的。”阿寧這般道,聲音很輕,“當時那簪子被摔成了幾段,想要恢複已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阿寧便叫那師傅用這些玉重新做了些東西出來。”
“一對墜子和一枚戒指。”阿寧笑了笑,語氣中帶着滿足,“一個給您,一個留給我自己。”
怪不得。
姜知南頓了頓,雖說這孩子确實是費心了,但她一時間果然還是不太敢收下。
“小姐就收下吧,就當是留個念想。”似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阿寧幹脆拿話激她,“畢竟過了年,也就離院試和鄉試不遠了,如若阿寧表現的好,真的次次都通過的話,怕是很快就會離開小姐了吧。”
“到那時,小姐若是想起了我,總是得有個物件留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