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登堂入室

關好了店門回到家,唐嘉寧已經在房間裏複習了,小唐僅蹲在玄關邊看一只不知從哪裏爬來的小甲殼蟲笨拙地繞着鞋架走動。

見唐棠進來,唐僅便擡頭道:“姐姐,剛才那個阿姨又來了,還帶了行李,被哥哥趕走了。”

唐棠眼皮直接跳:“哪個阿姨?”

唐僅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唐棠反應過來了,果然又是任太太:“那她人呢?”唐僅搖搖頭,唐棠看了唐嘉寧緊閉的房門一眼,放下菜,拉過唐僅:“哥哥剛才還有打人嗎?”

唐僅點頭,很快又搖頭:“哥哥還沒動手,她就跑了。”

唐棠表情複雜地回了廚房,任非桐那麽有錢,任太太怎麽會……怎麽會那麽不靠譜呢?簡直活脫脫一根甩不掉的狗尾巴草。

唐僅抛棄了甲蟲,跟到廚房來看她打雞蛋洗菜:“中午吃面條嗎?”

唐棠側頭看他:“不喜歡吃呀?”

“喜歡的,”唐僅哼哼唧唧的,又說,“下午要去看媽媽嗎?”

唐棠看着他有些期待有些畏懼的表情,在心裏嘆了口氣——下午本來是她休息補眠的時間,原定的探望時間已經被崔明舒和葛芊芊占用了。

“吃完飯再去吧,到了醫院,你要乖乖的。”

唐僅“嗯”了一聲,回頭往自己房間走,走到一半又回頭看她:“媽媽今天也還在睡覺嗎?”唐棠微笑:“是啊。”

唐僅的肩膀往下耷拉了一下,邁着小短腿推開了房門。

唐棠拉上廚房門,點火熱鍋,順便按下抽油煙機按鈕,耳朵裏很快充滿了食用油在鐵鍋上滋滋升溫的聲音。

紛繁喧嚣,像是叫人無奈的生活,總是在不經意間飛濺出一兩滴油星,輕痛微癢,但畢竟也只有那麽一點兒熱度,沖過涼水,過個幾天就煙消雲散了。

唐棠一邊翻炒着白菜一邊往熱鍋裏倒水,蓋上鍋蓋,順便把料理臺邊上的窗戶打開了——就那麽一眼,正好瞥見了那個蹲在路邊守着行李箱,有點可憐的孤單背影。

她很快關上了窗戶,嘗鹹淡,撒蔥花,裝碗,順便沖着客廳喊唐僅和唐嘉寧出來吃飯。唐嘉寧臉上的那點兇悍早不見了,端着碗低頭吃面條,椅子矮了一點,他一坐下便要把腿往前伸出。唐僅将他的一條小短腿搭在他大腿上,另一條踩在唐棠的椅子上,繃得牛仔中褲的褲縫都緊緊的。

唐棠拿筷子頭在他膝蓋上輕敲了一下:“好好吃飯!”

唐僅撇嘴,收回小短腿。

唐嘉寧問:“下午要去醫院?”

唐棠“嗯”了一聲,唐嘉寧便說:“我昨天去,阿姨的褥瘡好像好了點……下個月要接回來嗎?”唐棠拿着筷子的手頓了頓,點頭:“一直住院也不是辦法,在家更方便照顧,實在顧不過來的話,我就把晚上的工作辭了。”

說到這裏,唐棠不由想起了蹲在樓下的張籽芸——子欲養而親不待,她的母親要也還能這麽活蹦亂跳的,就是再胡攪蠻纏一百遍,那也是好的。

吃過飯,唐嘉寧搶着去洗碗了,唐棠在床上了翻來覆去半天,明明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卻怎麽也不能安心入睡。

她下意識去床頭摸手機,又想起手機壞了還沒修回來,最後還是爬起來,趿上拖鞋下樓找人。

任太太畢竟是任太太,太陽毒辣,她已經找了小冰沙店坐着吹空調了,唐棠還沒看到她呢,她倒是搶先跟她打招呼了。

唐棠停下腳步:“任太太。”

張籽芸理理頭發,拉着箱子出來:“終于回來了,趕緊帶我上樓,累都累死了。”說着,就要往唐家走,唐棠拉住她:“那不是我的房子,是我大伯的。”

張籽芸眉毛彎彎的:“你大伯的房子就你大伯的房子,你不是住着?我又不跟你要房産證的,我這幾天沒地方去,借我住個幾天怎麽了?”

“任老板……”唐棠見張籽芸的臉色有點黯淡下去,改口道,“不然我陪你一起去找他吧,您是他親媽媽,他總不會不管你的。”

張籽芸沒想到還能有這麽好的事情,立馬點頭:“那敢情是好的,你知道我兒子住哪兒?”

唐棠搖頭,張籽芸便道:“他現在自己租了個房子,住的老偏,不好找,但是地價是很高的,環境也好,今天周末,他應當在家的,你就送我去那裏吧。”

她這樣說,自豪裏又帶着點被排除在外的可憐樣,唐棠還真有點看不下去了,這個任非桐,工作體面,收入頗豐,住的也好,怎麽就這麽這麽不孝順?!

她記得她還有個弟弟來着,兩兄弟都這麽不顧自己親媽的死活?

唐棠上樓拿了包,猶豫了半天,還是換上了孕婦裙,又把枕頭裝塑料袋裏,鬼鬼祟祟地拎着下了樓。

上了出租車之後,她便把枕頭塞巴塞巴塞了進去,司機在駕駛座上瞪大了眼睛,張籽芸翻了個白眼:“看什麽看!”然後沖唐棠笑:“真是敬業呀。”

唐棠調整了一下肚子,那是,不敬業就又得扣錢了!

車到了小區,張籽芸絲毫沒有付錢的意思,唐棠一邊掏錢,一邊在心裏默默幾下這筆賬,37塊錢,發票收好,母債子償,這個肯定得找任非桐報銷。

樓下的小區門衛顯然是認識張籽芸的,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口氣問:“張小姐,又來看兒子啊。”

張籽芸“哼”了一聲,拉着唐棠往裏走。門外瞅着唐棠的大肚子眼皮直跳,哎呦,帶着大肚婆,有戲看哦!

任非桐住在6樓,張籽芸拉着唐棠等電梯,一邊看數字從頂樓慢吞吞往下,一邊神神秘秘地跟她唠叨:“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現在是新時代了,女人要自己當家作主,要主動出擊,金龜婿呢是要自己花心思掉的,世界上哪兒有餡餅會從天上掉下來……”

正說得開心,電梯門開了,一個戴着棒球帽穿着短袖運動衫的漂亮小青年從裏面走了出來,唐棠在心裏贊嘆,長得真帥啊!就是個子太矮了,都不知有沒有170。

張籽芸一把把她拉進電梯:“看什麽,女人你也喜歡?”

唐棠一愣:“女人?那個不是……”

“女人!”張籽芸斬釘截鐵地打斷她,“有胸呢,沒看出來?”

唐棠搖頭,這胸……也太平了點啊。而且,那走路姿勢,那看到女人迅速拿餘光瞥個全身的神态,怎麽看都像男人。

張籽芸按下樓層數字鍵:“那是頂樓肖先生的女朋友,肖先生是大球星,老有錢了——能住這裏的哪個沒錢,就說我們桐桐吧……”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張籽芸趕緊對着不鏽鋼轎廂壁照了照,箱子也不拉了,篤篤篤走出電梯。

唐棠在心裏默默地又加了10塊錢服務費,拉着她那只沉甸甸的箱子,托着大肚子走了出來。

張籽芸風情萬種地站在寫着601的房門前敲門,一邊敲一邊還催促唐棠:“快點呀!”

唐棠吃力地拖着箱子,快點!你拖着箱子再塞個枕頭在肚子裏快一個給我看看啊!

簡直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門鈴響了許久才被打開,狗叫聲也同時響起,簡直撕心裂肺。任非桐穿着睡衣,一臉冷漠地看着張籽芸和身後大腹便便,還拖着行李的唐棠。

“這是什麽意思?”

唐棠一邊擦汗一邊正義凜然地表示:“這是你媽啊!她拖着行李在我家樓下,再不管就真要流落街頭了,我幫你送回來了。”

任非桐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好半天,才拉開門:“進來吧。”

張籽芸開開心心搶先往裏走:“睡到這麽晚,沒吃飯吧,媽媽給你做點。”唐棠則把行李往任非桐手裏一塞,掏了發票什麽出來:“任老板啊,從我家過來打車一共37塊錢,她的行李也一直是我搬的,加個10塊錢勞務費沒問題吧。我回去坐公交就好了,2塊錢,一共49塊錢,四舍五入,您就給報銷50好了。”

任非桐靠着門沒什麽精神,屋裏的狗叫聲更嘹亮了,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你先進來吧,幫我把狗喂一下,我給你湊個一張行不行?”

唐棠愣了一下,然後迅速點頭:“行啊。”

任非桐拖着箱子往裏走,唐棠也連忙跟進來,張籽芸果然已經進了廚房,乒乒乓乓聲音不絕于耳。任非桐皺緊了眉頭,見唐棠還挺着那只假肚子,嘆氣道:“那個拿掉吧,這裏沒別人。”

唐棠巴不得,迅速躲進衛生間把枕頭解了。任非桐的愛犬是只身強體壯的阿拉斯加,主人回到屋裏之後,就不再叫喚了,懶洋洋地趴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甩動着尾巴。

任非桐把唐棠裝懷孕用的那只枕頭放在沙發上,見愛犬一直盯着看,随口逗它:“達菲拉,這是你弟弟。”

唐棠:“……”

廚房“砰”的巨響,任非桐抓了抓頭,一邊挽着袖子一邊進了廚房。等他再出來,唐棠仍舊站在原地,達菲拉正撲在“弟弟”身上猥瑣地狂蹭。

唐棠:“……”

任非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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