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惡犬傷人
任非桐愣了一下,崔明舒也不摘眼鏡,就那麽盯着他看了片刻,又把車窗搖了上去。那股子淩厲逼人的神氣,分明是把他情敵了。
要說他是,這多少有點冤枉;要說不是,又挺不符合事實的。
任非桐覺得無奈而可笑,正要轉身,崔明舒卻開了車門下來,繞過他徑直往樓道裏走。
這樣的目中無人,怎麽也有點過分,好歹我們當你面說了是情侶不是——任非桐猶豫了下,還是跟了上去:“你找……”他話還沒出口呢,崔明舒先轉過了身:“我找誰關你什麽事?
任非桐這才發現崔明舒身上有酒氣,竟然是喝酒了的。
大白天的,他竟然酒駕!
他不想跟醉酒的人多廢話,搖搖頭作罷,拉着達菲拉要走。崔明舒反倒來勁了,亦步亦趨跟上來,攔住他不放:“你說,關你什麽事?”
“崔先生,”任非桐皺眉往後退了一步,“你自重一些,喝了酒就叫個代駕接你回去,不要做讓你自己後悔的事情,也不要說會後悔的話。”
“什麽後悔不後悔的,”崔明舒一只手拽着他胳膊不放,另一只手幹脆把太陽鏡也摘了下來,再一次挑釁一樣重複道,“我問你,我找唐棠,和你有什麽關系?”
任非桐一把甩開他的手,推得他一個趔趄。
崔明舒勉強站穩,沖過來揮拳就揍。任非桐還沒動手呢,身邊的達菲拉先“汪汪汪”狂吠起來,一躍數尺,一口咬在崔明舒手背上。
“我的手!”
崔明舒尖銳地叫了一聲,再顧不得打架,捂住手背往後退去,腳下打滑,一屁股蹲摔在地上。
任非桐趕緊喝斥住,拽着牽引繩把達菲拉拽了回來。達菲拉還以為自己立大功了,昂着頭一個勁地沖他搖尾巴。
剛下公交,正一瘸一拐回家的唐嘉寧,看到的就是這麽個奇詭的場景——他堂姐的前男友和現男友正在他們家樓下打架。打架就算了,打得還十分的掉價。
一個很不男人的放狗咬人,另一個則哭哭啼啼地抱着手掌癱坐在地上。
……現實和理想的差距實在太過巨大,為愛決鬥這種事情放到現實裏居然這麽雷人。
唐嘉寧本來就不喜歡這兩個人,見他們丢人,當然懶得多管閑事的,背着包目不斜視地進了樓道,走到二樓了往下一看,隐約瞅見任非桐拿了手機在打電話,不知是報警還是報120。
總不能是……找幫手吧?
他打開門,屋裏已經滿是麥蝦面的鮮香,唐僅見他進來,歡呼了一聲“哥哥”,接着又問:“我剛才好像聽到達菲拉在樓下叫呢,哥哥你有沒有看到它?任哥哥是不是還沒走呀?”
唐嘉寧往廚房看了一眼,唐棠正在盛面呢,果斷搖了搖頭。
告訴她,好讓他們上演三角戀戲碼?
他才不幹!
唐僅失落地嘆了口氣:“咱們家要是也養只大狗就好了。”
唐嘉寧懶得搭理他,拐去廚房幫唐棠一起端面。他腳上有傷,面碗是不能太滿的,滿了,湯就要灑出來了。
唐棠在這方面還是很細心的,一次之後就刻意用了大碗來裝面,每碗都不過七分滿。
唐嘉寧分好筷子,忍不住又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
任非桐已經把狗關進車裏了,崔明舒還坐那,兩人一站一蹲,邊上圍了一圈人。唐嘉寧彎了彎嘴角,在唐棠對面坐下來,低頭吃面。
救護車的聲音漸漸由遠及近,唐棠聽聲音似乎是往這邊來了,奇怪道:“是不是往這邊來了?”
唐僅嘀咕:“是不是有狗狗受傷了呀,我剛剛有聽到狗叫聲呢。”
唐棠“咦”了一聲,走到窗戶邊往下一看,登時就變了臉色,手上的筷子也沒放下,拉開門就往下跑。
唐僅跟着也要往外沖,被唐嘉寧按回到椅子上:“吃飯!”
唐僅眨眨眼睛,唐嘉寧幹咳了一聲:“你看家,我下去看看。”唐僅哪有那麽好說服的,跳下椅子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唐嘉寧無奈,只得帶着他往樓下走。
他們倆一個腿短一個腿瘸,走到樓下時救護車已經開到了,崔明舒被醫護人員扶着往車上走,唐棠緊跟在身邊:“醫生,他的手沒事吧?他是彈鋼琴的,他的手……”
唐嘉寧扭頭去看任非桐,對方不遠不近站那,表情麻木,看不出喜悲。
唐僅跟崔明舒不熟悉,跟任非桐卻是混熟了的,聽到邊上有人說狗咬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任非桐,問:“任哥哥,是達菲拉咬的嗎?”
任非桐低頭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頭頂了摸了摸。
唐棠已經跟着上車了,臨開車,又一次把頭探出來:“嘉寧,你帶小僅回去吃飯。”
唐嘉寧都有點憐憫任非桐了,她記得前男友是彈鋼琴的,手不能受傷,也記得自己和唐僅還沒吃飯,卻獨獨忽略了一直在一邊老實站着等處理的肇事者和肇事狗。
救護車呼嘯着遠去,圍觀人群也漸漸散了。唐僅拽着任非桐的袖子不放,仰着小腦袋擔憂地看着他。
任非桐笑了一下:“你回去吃飯吧,我把狗送去寵物醫院檢查一下,再去看看你姐他們。”
唐僅“哦”了一聲,瞥了一眼車裏的達菲拉,沒敢多說話。唐嘉寧一把拉過弟弟,轉身就往樓上走。
唐僅要小跑才跟得上他,差點絆倒在臺階上。
任非桐上了車,一直開到寵物醫院把狗放下了,心裏那股郁氣也沒能平複下來。
他們畢竟同窗多年,他的手受傷了……而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曾經是戀人,還是年少時代的學生情侶。
任非桐學生時代也沒少收過情書,也對一兩個漂亮女生有過一點朦朦胧胧的好感,雖然不曾轟轟烈烈的戀過,也是見過一些告白場面的。
年輕人的精力和熱情都多得可怕,會因為一句話鬧個十天半月,也能因為一個眼神,一條漂亮的裙子而欣喜若狂。
他收到的那些漂亮信箋上,也不乏火焰一樣滾燙的句子。
他不知他們當年到底是怎麽相處的,但從田欣欣處聽到的一鱗半爪推測,顯然也不像現在跟的相處這樣枯燥乏味。
哪怕去看電影,兩人也是提前好幾次确認地點和時間,生怕哪一個中途有事脫不開身。
任非梓嘲笑他這是“黃昏戀”,除了那個“戀”字有點多餘外,果然是很貼切的。
從高架上下來,拐了幾個彎,終于到了醫院側門。醫院裏人潮蜂擁,趕到急診室時,崔明舒已經清洗完傷口了,正在注射疫苗。
任非桐站在玻璃門外面看向裏面,只一眼,便把已經擡起打算推門的手重新放了下去。
崔明舒的酒顯然已經醒了,一聲不吭地看着護士用棉球在手臂上擦拭,看着針頭紮進手臂裏,再看着針管裏的液體逐漸減少,直至全部消失在血管深處。
自始至終,也沒擡頭看陪在身邊的唐棠一眼。
倒是唐棠,一直跟他邊上問:“那狗怎麽會咬你手呢?你是不是去摸它了,我怎麽不記得你喜歡狗呀?——哎,醫生他手沒事吧?恢複了後不影響彈琴吧?”
崔明舒聽得不耐煩了,直接就往外面走,唐棠得到醫生的肯定答複,連忙追出來:“你現在這樣不能開車吧,不然我給崔大哥打個電話?”
“不用你管!”崔明舒終于忍不住爆發了,每個字都跟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樣,“你怎麽還那麽多話,屬唢吶的啊!就不能讓我安靜會!”
唐棠果然安靜了,拿着他的病歷和單子,木頭人似的站邊上。
醫院裏熱熱鬧鬧的,他們倆倒是貨真價實的冷場了。
崔明舒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單手掏了手機出來,一連撥了好幾個號碼,都沒人接聽。唐棠百無聊賴地坐邊上,看着他挂了撥,撥了挂,最後笑道:“別打了,我幫你叫輛車吧。”
崔明舒斜了她一眼,再一次撥號,這一回,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芊芊?嗯,是我……在醫院……沒什麽,小毛病,你來接我一趟吧。”
唐棠的笑容有些僵硬,好歹還維持着,拍拍褲子站起身:“那行,我先走了。”
“等等,”崔明舒喊住她,“剛才一共花了多少錢?”
唐棠終于不笑了,盯了他半晌,才道:“那狗是我男朋友的,我們花錢是應該的。”崔明舒噎了一下,點頭:“那最好了。”
唐棠沒再理他,筆直地朝門口走去,出了急診室,才看到任非桐在道邊的座椅上坐着。她加快腳步走過去,一時也不知怎麽開口。
任非桐想起崔明舒剛剛那個跋扈的樣子,到底沒忍住,主動告狀道:“是他先動手的。”
唐棠“啊”了一聲,瞬間就懵了:先動手是幾個意思?崔明舒先跟狗動手了?他心眼已經小成這樣了?專門跑到她家樓下,來打她“現任男友”的狗?
“他先跟我動手,達菲拉才咬他的。”任非桐看着她變來變去的臉色,情知她想歪了,耐心解釋到。
唐棠恍然,這才想到關心一下他:“他打你了?打你哪兒了,嚴重嗎?”
任非桐搖頭,達菲拉的動作實在太快了,他拉狗繩都來不及,哪裏有手去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