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就算是樊麗的失蹤和她寫的信無關, 唐喆學也非常介意那封自己沒收到的信給樊麗帶來了什麽。大概不會是愉快的回憶, 如果樊麗在信裏寫了丁點超越同學關系的措辭, 令人心塞的取笑必然少不了。
有件事他記得很清楚。當時經常和他一起打球的某個男孩, 早起到學校在桌鬥裏看到封告白信,沒寫署名,就寫如果願意的話, 下午放學在街口的肯德基見。男孩沒好意思自己去,于是拜托了他們班的另外兩個女生幫忙去瞧一眼到底是誰。
結果第二天, 全學校都知道了寫告白信的是五班的一位女生。唐喆學對那姑娘唯一的印象就是不好看,也不知道名字, 但那天他算見識到女生哭起來能有多麽的驚天動地。聽班裏的人說, 受托去“刺探情報”的女同學們,在肯德基裏就已經把她嘲笑哭過一回了。
別人都在看笑話, 只有樊麗到走廊上,給了那個哭得泣不成聲的姑娘一包面巾紙。他不知道,當樊麗被人嘲笑的時候, 誰會給她哪怕一絲絲的安慰。
聽到卧室裏不斷傳來翻身的聲音, 林冬放下手機起身過去,輕敲了一下虛掩的房門,問:“睡不着?”
屋裏幽幽地傳來聲嘆息,爾後他聽到唐喆學說:“組長,Jonny說的對,我今天搞砸了。”
林冬推門進去,坐到床邊。唐喆學背對着他, 窗簾縫隙裏透出的光蜿蜒在線條俊朗的臉側。遲疑着擡起手,林冬扣住他的肩膀說:“辦熟人的案子,難免摻雜個人情緒……不過你至少敲開了塊磚,既然李媛說他們都以為樊麗是因為信的事而休學,那麽也許這件事和她的失蹤有關聯。”
“我明天去找她,一定得問清楚。”唐喆學說着,抓住林冬置于肩頭的手,稍稍用力往下拽向自己的胸口,并且無視了對方想要抽離的意願,“組長,抓下手而已別那麽小氣,就當安慰我了。”
林冬揚起另一只手:“犯錯該挨打,還有臉求安慰?”
“不是這事兒,是……”扭臉看着林冬,唐喆學在微弱的光線下描摹對方臉上的每一處細節,表情略顯失落,“你喜歡過的人那麽優秀,我跟他沒的比,當然得求安慰了。”
就唐喆學現在的委屈樣,林冬只在受傷禁食禁水又看見有人吃火腿腸的警犬臉上見過,不由得心生笑意。他放下手胡撸了一把對方的頭毛,彎起眉眼:“你不是一直覺着自己挺帥挺招人喜歡的麽?現在知道什麽人外有人了?”
“比我強的人多了去了,可你不喜歡啊……”要是唐喆學的耳朵長頭頂上,這會兒八成已經耷拉下來了,“他要是現在給你打電話說自己睡不着,你是不是立馬就得過去陪他?”
林冬到底還是給了他胳膊一巴掌:“Jonny不是纏人的性格,這也是我當初選擇他的原因之一,行了你別瞎想了,趕緊睡覺。”
唐喆學抽手搓胳膊,剛想問“所以你倆撐死了算炮友?”就聽客廳傳來手機的鈴音。林冬立刻出屋去接電話,唐喆學也跟着爬起來追了出去。
等對方挂斷電話,他問:“這麽晚誰打來的?”
林冬攥着手機,表情顯得有些尴尬,猶豫了一會說:“是Jonny打來的,說胃病犯了,可他人生地不熟的,問我能不能幫忙送點胃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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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是纏人的性格!?
唐喆學有點兒想撓牆。
—
聽唐喆學執意要跟自己一起去酒店,林冬沒拒絕。對方明擺着一副得盯着他別跟前任舊情複燃的表情,大半夜為這個吵架不值當。再說那邊還有個病人,趕緊送藥過去是正事。
進酒店房間一看Jonny臉色慘白地縮在沙發上,疼得整個人都蜷起來的模樣,唐喆學暗自譴責了一番把人往壞處想的小心眼,主動提出送對方去醫院。
“不用……老毛病了……我平時吃的處方藥不能過海關,麻煩你們了……”靠在林冬懷裏,Jonny皺着眉頭擠出絲苦笑,“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想好好談個戀愛了,起碼身邊能有個人能幫忙買藥燒熱水。”
林冬安慰地搓着他的背,接過唐喆學遞來的杯子,柔聲道:“先把藥吃了,我今晚不走,在這陪你。”
唐喆學那兩顆眼珠子頓時瞪得滾圓,假裝清嗓子咳了一聲。林冬沒搭理他,把藥給Jonny喂了,等人稍微緩過勁兒扶起來送進卧室。眼看林冬進屋還把卧室門帶上了,唐喆學戳客廳裏幹運了半天氣,一屁股坐沙發上,也不打算走了。
橫豎這倆人不可能跟他隔着扇門就那啥。
躺下看手機,他這耳朵始終豎着聽屋裏的動靜:好像是在說話,過了一會有誰哭了,嗯,不是林冬,然後又是說話聲,再過了一會,連說話聲也沒了。
大概又過了五分鐘,或者更短,林冬從房間裏出來輕輕帶上門。看見唐喆學還沒走,他并不驚訝。問對方要了支煙,坐到酒店房間自帶的吧臺邊,給自己倒了大約杯子底厚的威士忌。
躺在沙發上,唐喆學凝望着林冬背影,問:“怎麽了?我剛聽他好像……哭來着?”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那背影似乎有些憂郁。
緩緩呼出口煙霧,林冬搖着杯中琥珀色的液體,惋惜道:“Jonny的男朋友參加海外行動時殉職了,他們本來計劃今年結婚的……你知道麽,在這個圈子裏能找到可以許下承諾共度一生的人,真的太難太難了,大部分人都只能是生命中的過客。”
按滅手機屏幕,唐喆學躺在那瞪視着天花板,認真考慮了一會,起身走到林冬身後。
“組長,”他擡起雙手扣住對方的肩膀,稍稍用力壓了壓,“我記得我跟你說過,如果沒有結婚的打算我不會往床上帶姑娘,這話放你身上也一樣……只要你點頭,我保證一輩子陪在你身邊。”
掌心的熱意透過衣料傳遞到皮膚上,林冬停下搖晃杯子的動作,閉上眼長長嘆息了一聲。
“我已經給史隊打過電話了,”他說,“等樊麗的案子結了,你就回東湖分局。”
壓在肩上的手指驟然收緊,同時他的耳邊被噴上股熱氣:“你趕不走我,我哪也不去!”
“二吉,你怎麽就不明白,咱倆不——”
後面的“可能”沒能來得及出口,炙熱的鼻息已經呼到了臉上。冒着被林冬揍上一頓的風險,唐喆學盡情品嘗對方嘴唇上的煙草和威士忌味道。
從後面被扳住肩膀,以一個反擰脖頸的姿勢接吻,林冬除了将杯子裏的酒潑到唐喆學臉上使對方清醒別無他法。但他沒這樣做,甚至沒想要這樣做。孤獨了太久,獨自承受了太多,即使是再堅固的執着也難以抵擋這熔岩般炙熱的索取。
柔軟的觸感,暖人的體溫,哪怕只是自欺欺人,也願就此沉淪片刻。
沒被拒絕,唐喆學心裏小小的欣喜了一瞬。他試探着,想要撬開林冬的嘴唇,然而背後突然傳來重重的擂門聲——
“開門!警察!”
—
唐喆學要瘋。
如果不是林冬攔着,他得把那幾個不識時務的同僚挨個揍出屋。可等聽完對方的說明,他不由得怔住片刻。
這幾位來自轄區派出所的同僚看過他們的工作證後,告訴他們由于接到“群衆舉報”說有人在酒店裏聚衆吸毒,立刻出警核實情況。果不其然,就在隔着兩層樓的商務樓層裏,他們發現有個房間裏聚了六個外籍模特,并且所有人的尿檢結果皆為大麻陽性。
這六個人的護照都在領隊那,而他們的領隊就是Jonny。涉外警務必須謹慎,他們安排人把模特們帶回派出所,然後上來找Jonny交涉。
Jonny迷迷糊糊被叫起來,聽完事情經過始末,本已平息的胃痛又有複發的趨勢。一手按着胃部一手拉開抽屜拿出所有人的護照交給警方,他焦躁地跟林冬抱怨:“我跟他們反複強調,大麻在加拿大合法可在中國是違禁品!沒想到他們還是——哎!”
當着同僚的面,林冬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按規矩辦事:“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晚了,走,先去派出所處理問題吧,你穿厚點別凍着。”
“他們會被拘留麽?”Jonny邊套衣服邊問,他不是很了解這邊的法律。
唐喆學在機場派出所經常會碰到這種情況,外籍人士攜帶少量自用毒品入境被查出,對處罰辦法相當熟悉:“吸食毒品或持有毒品不超過10克,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會被判處五至十五日的拘留。”
Jonny的臉色愈加難看:“我可不可以保釋他們?他們下周就要回去了,那邊還有演出。”
唐喆學先是搖搖頭,想了想又說:“要是能提供有效的上線信息協助警方抓捕,可以考慮從輕處罰,但是他們肯定會上海關的黑名單,恐怕以後都沒辦法入境了。”
“我也再不會帶他們來了,真夠要命的!”Jonny扶住林冬的胳膊,脫力地靠到他肩上,一副不找個依靠随時會倒下去的模樣。
眼瞅着林冬攬住對方的腰,唐喆學酸得要冒泡。可想想剛才那個吻,心情又突然好了起來。
TBC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二吉高興的還是早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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