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拉門上車之前, 林冬忽然回過頭, 視線漫無目的地掃視了一圈。就剛剛的一剎那, 他覺着有人在觀察自己, 然而視線所及之處并沒有值得特別注意的發現:放學回家的學生,推着幼兒的家長或者保姆,路邊幹活的民工, 匆匆走過的行人,在店鋪門口忙活晚餐的店主, 支個易拉寶推銷羊奶的促銷員,城管一來就得跑的流動商販以及正在和他們讨價還價的主婦……
所有人都在幹自己的事情, 沒人看他。
唐喆學拽過安全帶扣好, 看林冬還在駕駛座那邊站着不上車,問他:“怎麽了組長?”
“哦, 沒事。”林冬應了一聲,坐進車裏發動汽車,“二吉, 給陳隊打電話, 得緊急開個案情分析會,這案子是他當年主力偵辦的,看需要指定誰來協同調查。”
打完電話,唐喆學問他:“這就打算收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他們組的案子一旦要求重案組介入,基本上就算是到了收網階段。不過按目前所掌握的證據來看,還不能抓人。
“徐廣旭和徐栩的嘴撬不開, 楊越未必,”林冬說,“如果我判斷的沒錯,徐栩和樊麗起争執把她推下護欄後,第一個通知的人該是楊越,或者,楊越當時就在場。她知道楊越喜歡她,不會出賣她。”
“嗯,然後又通知了徐廣旭,幫忙運送屍體。”唐喆學舉着手機敲敲下巴,“可是組長,你說,既然楊越喜歡徐栩,十年前沒出賣她,現在有家有業,日子過的那麽舒坦,更不能出賣她了吧?”
林冬輕飄飄地說:“婚姻會消磨掉很多東西,你看到他剛才對徐栩的态度了,有些夫妻啊,處着處着就成仇人了。”
聽着他那副過來人的語氣,唐喆學斜眼瞄了瞄,問:“你結過婚?”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路啊?”林冬搖搖頭,“我家旁邊的鄰居,有個大我幾歲的姐姐,當初要結婚家裏不讓,她鬧騰着跳樓,鬧得挺大的……結果等我出國回來,發現她已經離婚了,我聽她媽說,為了跟那男的離婚她又鬧騰了一回跳樓。”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吶?”唐喆學皺了皺眉。
林冬點了下頭:“所以說啊,即便是一開始愛的轟轟烈烈,也未必能白頭到老……以為自己愛的深沉,其實呢,不過是多巴胺一時分泌過度的表現。”
眯眼咂摸了一番對方話裏的含義,唐喆學心有不甘地問:“你這是說給我聽呢?”
林冬勾起嘴角:“沒,你想多了。”
“哼,你就是不相信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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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你有錢拿?”
“你點頭,我立馬把工資卡上交。”
“不用,你好好孝敬你媽和你奶奶吧。”
“嘿,那倆富婆才瞧不上我掙的這點兒錢呢。
“唐喆學稍微往過湊了湊,故作謹小慎微狀,“實話跟你說吧組長,前年我奶奶那老房拆遷,分了四套房,一個月光收租金就三萬,除了一套在我二伯名下給他将來出獄養老用,其他的奶奶都說給我。”
林冬毫不客氣地說:“那你奶奶要是知道你不打算給她生個重孫子,她還會給你麽?”
“……應該吧?”唐喆學心虛了一瞬,立刻又挺直腰板,“嗨,不給我也沒關系,反正将來咱倆不要孩子,等退休了把我爸留給我那套房一賣,我帶你周游世界去。”
——想的還挺遠,我答應你了麽?
話到嘴邊,林冬硬生生給咽下去。不好打擊唐某人的積極性,再說等這小子的多巴胺分泌水平回歸正常值,不定是副什麽光景呢。
唐喆學按下車窗抽煙,視線随意揚起。與此同時矗立于車道邊的高層住宅樓上,有戶民居窗口的窗簾迅速歸攏。光線晦暗不明的房間中,只穿了身內衣的年輕女人款步走到床邊,将手指貼到躺在床上的男人頸側,确認探不到脈搏後收回手。
床邊散落着錫紙、火機、吸管和純淨水瓶,男人僵卧在床頭,左臂上紮着皮帶和針筒,任誰看,都是副吸毒過量致死的狀态。
她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撥出個號碼:“蜂叔,這邊完事了。”
聽筒裏傳來低沉而穩重的聲音:“嗯,注意別留下痕跡。”
“我做事,您放心。”女人稍作停頓,“蜂叔,您說怎麽那麽巧,我剛又看到林冬了。”
那邊沉默了一陣,說:“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阿鬼。”
“明白。”
挂斷電話,阿鬼轉身沖屍體擡起手,比了個手槍的手勢,嘴裏輕輕“啪”了一聲。
—
重案組組長陳飛安排苗紅和羅家楠協同跟進樊麗的失蹤案,他自己和過來等羅家楠的祈銘列席旁聽,加上懸案組的倆人,六個人一起在會議室裏開案情讨論會。聽完林冬對案件和嫌疑人的分析,大家都表示認同。像這種懸了多少年的案子,物證、人證大多缺失,只要有合理的推測就值得去深挖。
“現在我們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在徐廣旭車上找到的樊麗的DNA。”林冬掃視一圈,語氣微沉,“但以徐家人對法律的了解程度來看,我們可能很難通過這個證據來獲取口供。”
羅家楠抄起嫌疑人資料,翻了翻問:“诶,這楊越也是學法律的?”
“他不是,他是學商務日語的。”唐喆學說。
“那就好辦了,拎回來我審。”羅家楠把資料往桌上一拍,語氣整個一活土匪,“自要落我手裏,沒屁也給炸出個屁來!”
其他人一起沖他翻白眼。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審嫌疑人的條條框框太多,打不得罵不得,監控從頭錄到尾,有時候看訊問視頻真不知道是審嫌犯還他媽是領導找談話。人家要喝水就喝水,要抽煙就抽煙,一頓餓不能挨,坐累了還得起來晃悠晃悠,警察倒成苦逼了。
用陳飛的話來說,以前我們做警察也是有尊嚴的,哪像現在,呵。
當然了,不打不罵還能把該審的審出來,那才是真本事。審人是門技術活,但他們這種在一線幹久了的,沒一個買所謂的“審訊專家”的帳。有時候碰上那種部裏省廳督辦的大案,上面派專家下來審嫌犯他們都躲出去抽煙,審不出來他們再上。
陳飛盯着做案情分析的白板看了一會,說:“我跟老曹追這個案子的時候,學生接觸的少,教職工倒是問了個遍,我記得有個看門的校工說,十點多的時候有輛車停到後門外面,但是那條路上沒攝頭,他也沒記住車牌號,這條線索就斷了,不過既然鎖定了嫌疑人,我覺得可以利用一下當年的那個人證……”
林冬立刻領會了陳飛的用意:“您是說,給他們做個局?”
陳飛坦然一笑:“說不是上局,就看看有些人是不是心裏真有鬼的。”
坐他旁邊的唐喆學立刻翻開心裏的小本本,将前輩的手段牢牢記下。
—
意料之中的,被唐喆學通知到市局協助調查,楊越帶着雷智敏一起來了。而當唐喆學領他們往接待室去的走廊上,恰好“碰上”由羅家楠帶着迎面走過來的校工。
時隔多年,楊越并沒有一眼認出對方,同時那校工也沒認出他來。但是唐喆學和羅家楠這倆事先商量好了,碰面一打招呼,唐喆學問:“呦,楠哥,人這麽快就帶來了?從咱這到十七中打一來回得一個多鐘頭呢。”
羅家楠痞氣一笑:“你哥我拉着警笛過去的,紅燈照闖。”
“注意安全駕駛。”
“知道知道。”
閑聊似的的對話卻讓楊越心頭一跳。他立刻下意識的盯着那位校工仔細看了看,表情漸漸變得僵硬,然後拽住雷智敏小聲嘀咕了幾句。
雷智敏聽完,立刻上前幾步問:“唐警官,剛才那位是十七中的校工吧?”
“啊?是啊。”唐喆學推門給他們讓進會客室。
“哦……”雷智敏眼神微動,“有新線索了?”
“應該是吧,那是重案組在追的一條線。”裝的跟個不懂規矩、不能随便透露案件信息的菜鳥一樣,唐喆學傻乎乎地笑笑,“诶你們先坐會,我們組長馬上過來。”
楊越坐是坐下了,但整個人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唐喆學遞了杯水給他,拽過把椅子往旁邊一坐,說:“楊越,你看這麽多年了,你跟徐栩也結婚了,咱倆之前那點兒事呢,該過去就過去,成不?”
“啊?”楊越的心思顯然不在這兒,對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看他那樣就知道他心虛了,唐喆學揚手照背上拍了一巴掌:“我說,之前咱倆打架的事,甭記我的仇。”
“我沒……沒記仇。”背上這一巴掌挨得楊越直皺眉頭,他将目光投向雷智敏,得到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這時林冬推門進來,走到楊越面前說:“楊越,請站起來。”
楊越莫名其妙,倒是雷智敏反應迅速,起身沖林冬喊道:“林警官,你要幹什麽?”
“緝捕樊麗案的犯罪嫌疑人。”林冬握住楊越的胳膊把人從椅子上拽了起來,義正言辭地說:“楊越,因你涉嫌綁架罪,現依法對你進行傳訊。你應當如實回答我們的提問,對本案無關的問題有拒絕回答的權利,聽清楚了嗎?。”
楊越面色大變:“什麽?我——我沒有——”
雷智敏也沒料到他們會當着自己的面抓人,厲聲質問道:“你們搞什麽?有證據麽就抓人?”
唐喆學起身擋住他:“雷律師,要不你直接把拘留通知書給徐栩帶回去?”
“你——”眼瞅着林冬“咔咔”兩下就給楊越铐上了,雷智敏“嗙”地拍了把桌子,“林冬!你想清楚,亂抓人是什麽後果!”
偏過頭,林冬沖他微微一笑。
“告我去啊。”
TBC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昨兒睡太多了就發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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