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六中午陳飛和趙平生就回來了, 但沒帶着亮仔。進會議室看重案組的隊長和副隊長都陰沉着臉, 唐喆學的腦子裏頓時劃過不好的預感。旁邊趙平生一個勁兒地咳, 聽動靜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一樣。
“人呢?”林冬皺眉問。
陳飛的肩膀重重起伏了一下, 回手拍了把咳得肩膀震顫不止的趙平生,半垂着血絲滿布的眼睛,悶出口氣說:“我們淩晨一點到的現場, 人已經死了,屍體還是溫的。”
在場的無一不面露驚愕, 挫敗感迅速蔓延。唐喆學看看林冬,見對方神情緊繃, 下意識的擡手扶住他的背。
“之前亮仔說過, 他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沒想到就差了幾個小時……”陳飛擡起眼, 環顧了一圈四周,最後将目光落到林冬身上,“和錢露一樣, 亮仔也是一槍正中後心, 預估九毫米口徑,沒有彈殼遺留……房間裏有報警器,但是沒有被觸發,門鎖也沒有被破壞,我們現場判斷兇手可能是僞裝成物業工作人員,騙取死者信任,進入房間後實施了槍決。”
感覺到手底下傳來輕微的震顫, 唐喆學無奈默嘆。是毒蜂,他又一次領先警方一步,斬斷了他們費盡心血追蹤而來的線索。通常來說任何接觸都會留下痕跡,但這只毒蜂就如鬼魅一般,來無影去無蹤,仿佛世界上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過一樣。
林冬閉上眼,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拇指和食指無意識地摩擦着。所有案件相關的畫面、證據、卷宗筆錄等線索在腦海中迅速播放,一條線纏着另一條,如麻般的糾纏在一起。忽然,一根線頭從那團亂麻中探了出來,瞬間被他緊緊抓住。
睜開眼,林冬目光堅定地望向陳飛,“龐寧的死是一個開始,然後是錢露,亮仔,如果我的判斷沒錯,殺亮仔本該是林玥的任務,但是她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不能輕舉妄動,所以毒——”他稍作停頓,将無法落于書面的推測換了一種說法:“所以殺死錢露的兇手,不得已冒着被警方抓個正着的風險上門解決了亮仔,這個人和林玥是搭檔,或者至少有合作層面的關系,陳隊,現在必須得控制住林玥,嚴密監控她接觸到的所有人。”
略加思索,陳飛點了點頭:“我認為林隊說的有道理,你們有什麽意見?”
組員們互相看了看,片刻後紛紛表示贊同。陳飛一拍座椅扶手,起身宣布:“我這就安排設點監控,從現在開始盯死那個林玥,苗紅你帶呂袁橋,大偉許傑你們倆一組,羅家楠和……哦,林隊,這幾天老趙的舊槍傷又犯了,不适合盯梢,借你們組二吉用用?”
只見羅家楠舉起纏着綁帶的手,一臉“我真的不想再跟懸案組的人扯上關系”,無聲抗議。唐喆學也不太想去,眼下毒蜂接二連三地作案,他實在不放心擱林冬一個人。
“可以,”林冬無視了他們挂在臉上的心思,“還有,陳隊,耗子提到的那個董欣蘭目前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了,得盡快找到她的下落。”
陳飛擡擡手,對林冬說:“技術部那邊在追了,叫這個名字的還挺多,緝毒處的正在按條件排查,說是盡快給消息。”
“行,不耽誤功夫了,頭兒,我先帶袁橋過去設點兒。”苗紅沖陳飛點了下頭,轉臉望向大徒弟羅家楠,“現在是下午兩點,你記着,跟二吉淩晨兩點去接班啊。”
羅家楠垮下臉:“師傅,我明兒得回我媽那,倆月沒回去了,你看能不能讓我帶二吉先值頭班?”
“呦,一到幹活的時候就想起來盡孝心了?”苗紅朝他揮揮手,跟轟蒼蠅似的,“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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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羅家楠往前走了兩步,推了下唐喆學的胳膊,“走吧。”
唐喆學皺眉看看林冬,略帶擔憂地叮囑道:“你早點回去,進屋把窗簾拉好,門鎖好,睡覺之前記得在門上頂把椅子。”
他的聲音很輕,但會議室裏除了趙平生的咳嗽聲再無其他雜音,所以大家基本都能聽見。感覺周圍射來幾道異樣的視線,林冬不自在地別過頭,應了一聲便先于他們離開了會議室。
他始終無法習慣,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刻意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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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卡盯梢,唐喆學幹過這活兒。首先需要選個合适的隐蔽處,角度,視野都要開闊;其次是得徹底研究透了被盯梢的整棟建築結構,尤其是嫌疑人身處的那一層,重點掌握通道出入口情況,便于發現可疑情況及時反應。
征用民房是最難的環節,只在極少情況下,有現成的空屋子供警方設點。到了林玥家樓下,唐喆學和羅家楠有點傻眼。雖然唐喆學之前來過一次,但由于是直接進的地下停車場,沒顧得上注意周遭環境,現在選點才發現,林玥家那棟樓前面是一片別墅,方圓一公裏內沒有正對着她家窗戶的高層。
好在旁邊有棟呈直角與目标建築相鄰的高層。林玥家的窗戶都朝南,根據經驗,設點位置該選擇在略高于目标樓層二到三層、正對或呈四十五度角可以看到房間內全貌的位置。倆人到樓下的中介轉悠了一圈,沒合适的房子空置,只好上門征詢住戶的同意。
适合的房子有三套,第一戶有小孩子,不便安置,第二戶有卧病在床的老人家,同理。正當他們要離開第二戶去第三戶進行詢問時,忽聽樓上傳來嘩啦嘩啦的響動,像是在打麻将。緊跟着又有類似礦泉水瓶、易拉罐的東西,摔在地板上噼裏啪啦直響,其間夾雜着腳步聲和喧嘩聲。
女主人皺眉瞪着天花,低聲抱怨:“又開始了,警察同志,你們聽聽,每天下午三點,樓上就跟開麻将館似的,一直鬧騰到淩晨。”
唐喆學也擡起臉:“這擾民啊,沒報警?”
“報了,派出所的來過,可人家沒違法,也不能關起來啊。”女主人說着,不耐地哼了一聲,“據說是某個大人物的親戚,租這的房子招待朋友用,所以啊,就只能委屈咱這小老百姓忍着呗。”
聞言,羅家楠不屑笑笑,擡手拍上唐喆學的肩膀。
“走,二吉,咱上去看看這特麽是哪來的皇親國戚,要是那招搖撞騙的主,保不齊連安置費都給局裏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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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羅家楠擡手捶門,興許是裏面麻将聲忒大,半天都沒人應門。他又捶了幾拳,這才聽裏面吼了一聲“誰啊?”。動靜倍兒不耐煩,口氣聽着還挺狂。
羅家楠比應門的還狂:“市公安局的!”
門開了,探出個光禿禿的腦袋,叼着煙,四十上下的歲數。估計是瞧他倆年紀輕輕,又沒穿制服,光頭不屑嗤道:“市公安局?來幹嘛?有工作證麽?”
唐喆學跟羅家楠同時亮出警徽,爾後羅家楠朝對方擡了擡下巴:“現在因工作需要,市局重案組得征用這套住宅,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光頭瞅瞅羅家楠,又瞅瞅跟在他後面的唐喆學,問:“給多少錢啊?”
唐喆學客氣地接下話:“按合同約定的租金,計算占用天數比例補償,這個市局有相關的規定,哦,如果暫時沒地方住,我們可以——”
他的話被“撲哧”一聲笑所打斷,光頭掐下煙,轉臉朝屋裏用他聽不懂的方言大聲說了些什麽,就聽屋裏也傳來一陣哄笑。緊跟着光頭又轉臉看向他們,語氣一如剛才應門時的張狂:“少他媽拿市局壓人,你們倆認識幾個穿白襯衫的啊?告訴你們,這屋裏的全是爺,想讓我們挪窩,叫你們局長來談。”
說着他就要關門,羅家楠眼疾手快一把推住門,胳膊猛一使勁,硬是給光頭推得倒退了幾步。随着大門的洞開,唐喆學看清裏面的陣仗:兩張麻将桌,算上光頭有十個人,都男的,屋裏烏煙瘴氣,看人都看得雲裏霧裏;桌上倒是沒碼現金,主要現在聚衆賭博淨是散了之後微信支付寶轉賬,省得被抓住把柄。
眼瞅着羅家楠跨步進屋,牌桌邊的人呼啦啦全站了起來。其中有三個橫眉立目,一看就不是善茬。另外幾個看衣着打扮,還有手腕上戴的表,應該都是有家底的主。
光頭倉促穩住身形,劈頭蓋臉沖羅家楠吼道:“怎麽個意思?警察就能私闖民宅?”
壓根沒想理他,羅家楠朝屋裏亮了一圈警徽,正色道:“我現在懷疑你們聚衆賭博,都靠牆站好,身份證拿出來。”
唐喆學跟在他身後進屋,倆一米八多的大小夥子往那一戳,給門口堵一結實。屋裏的人看着他們,他們也瞧着屋裏的人,空氣中的煙霧一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
突然,人堆裏冒出個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聲音:“你們丫的算他媽哪根蔥?查我們?不怕老子扒了你們倆身上的警服啊?”
這一聽就是平時橫行霸道慣了的主,說話完全不考慮後果。唐喆學本以為按羅家楠的脾氣,絕得張嘴給人罵回去,沒想到羅家楠只是偏頭笑笑,語氣不鹹不淡地說:“我是哪根蔥,你管不着,但有句話你該聽過,縣官不如現管,今天要麽咱平心靜氣地談談征房的事兒,要麽,你們就給老子把身份證都拿出來,剩下的話,去派出所說。”
羅家楠說完一偏頭,唐喆學心領神會,側身進屋在光頭跟前站定。就像以前在機場臨檢可疑人士那樣,他擺出公事公辦的語氣和表情:“請出示身份證。”
表情肌微微抽搐,因着身高差,光頭不得不略略仰臉瞪視唐喆學:“你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知道這屋裏都是什麽人麽?”
“不知道,所以才要看你們的身份證。”唐喆學說話的功夫,感覺旁邊有人動了動,立刻轉頭擡手指向對方,厲聲吼道:“別動!老實待着!”
話音未落,斜後方“呼”的照頭摔過來一煙灰缸,唐喆學聽風聽音,條件反射地偏頭一閃,結果煙灰缸正拍光頭腦門上。光頭被砸得“哎呦”一聲喊,捂着腦門踉跄後退,貼着牆滑坐下去。
“二吉!幹他們丫的!”
羅家楠暴吼一聲,跨步上前踹開個打算抄椅子的主。就等着有人動手呢,甭看十對二,他還真不怵。當年卧底時打群架陣仗比這猛,他一個打十個的場面都經歷過,對方還刀棒齊全,身上的十四處刀疤不是白給的!
一看羅家楠上手了,唐喆學把外套一脫,撸起袖子轉身看向剛才朝自己扔煙灰缸的小年輕,抽手将腰間的手铐往出一拽:“你剛才的行為叫做襲警,自己戴還是我來?”
他亮了铐,惹得牌桌旁圍着的四個紛紛抄起家夥。要說抄保溫杯和礦水瓶的也就算了,眼瞅着有個人抓起幾張麻将牌,唐喆學忽覺憋笑真是個要命的事。
緊跟着麻将牌照臉就摔過來了,得,又一個襲警的,這下手铐該不夠用了。
腦子裏轉着,唐喆學身形已動,揚起手铐朝剛才摔自己煙灰缸的孫子扔了過去。對方一懵,下意識的擡手接铐,緊跟着臉上就挨了一拳,半拉身子“哐當!”就砸在了牌桌上,一時間涕淚齊流。手铐脫手而飛轉眼又被唐喆學接住,咔嚓一聲铐上右腕。沒等那人叫出聲,他連人帶铐生拖到椅子上,空着的半邊铐子穿過椅背上的空隙,再給剛用麻将牌 砸自己的那個掐着後脖頸子摁跪到地上,一把铐死左腕。
眼看他四五秒的功夫就解決了倆,另外一個舉着保溫杯的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想跑走廊那又堵着正在揍人的羅家楠,最後一咬牙一狠心,“哐!”的給保溫杯砸自己腦袋上,歪倒在地裝死。
唐喆學愣了楞,只是片刻間的分神,背後就生挨了一棍子。痛感迅速蔓延,他轉身抓住即将再次落下的棍子,用力一抽,給棍子抽到手中。疼痛極易使人暴躁,他眼裏倏地炸開團怒氣,舉起棍子就往下招呼——
“二吉!”
羅家楠一聲吼給唐喆學喊回了神,棍子堪堪停在離偷襲自己的家夥臉側半寸。他很少參與打架,處理情緒不如羅家楠收放自如,這一棍子要是夯實了掄過去,不給人打進重症監護也得是進急診。那就得有理變沒理了,保不齊還得脫警服。
稍稍冷靜下來,他甩手扔下棍子,揪住抱頭縮起的人推搡至牆角。
“蹲好喽!”吼完人,他看看被羅家楠撂倒在地的五個還有歪在走廊上叫喚的光頭,問:“楠哥,現在怎麽弄?铐子不夠使啊。”
羅家楠回手拍拍外套被潑上的水,說:“有鞋帶的都給鞋帶結下來,背過手綁拇指,神仙也掙不開……我給陳隊打電話,你通知派出所過來把人帶走。”
分頭打完電話,唐喆學随手抓起塊麻将牌擱手裏掂了掂,擡眼隔窗向林玥家的方向望過去——
角度正好,房間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TBC
作者有話要說:嗯,4000多字,這架還是打的不夠爽。
嗯,這卷還蠻長的可能……
臨近年關實在是太忙了,我盡量保持日更,時間可能不固定,争取字數多一些。
感謝訂閱,歡迎唠嗑。
感謝在2020-01-02 04:37:41~2020-01-03 22:57: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不會游泳的魚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培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諾卓、軟綿綿醬-、勤奮寶寶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helenciang 14瓶;空山泠語 10瓶;30264399 9瓶;步非盈花重 5瓶;青青小青青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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