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葉佳音

作者：南風啊南風，本石頭送你個加厚版鍋蓋吧。我在思考用不用換掉你。

林南風遞過來的那張卡，葉佳音沒有伸手接，她怔了怔地看了他一眼，路燈昏黃，雪中的面龐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一陣冷風吹過來，葉佳音打了一個寒顫，忽然她明白過來，原來剛才的溫馨場面只是水中月鏡中花，一切的美好都是用金錢換來的。她并沒有去接，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兒落下的雪片：“不用了，南風哥，平時的家用都夠，我也有工資。”

“不用客氣，這是你應該得到的。”他走上一步，将卡放進她的衣服口袋裏，打開車門。

他背對着燈光，英俊的臉掩在一片陰影之中，葉佳音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個子将近一米九，身材挺拔，黑色的風衣被寒風吹起一角，頭發也被吹得有些散亂，但是他在舉手投足間流露的都是成功男人才有的沉穩與優雅。這樣的男人是鴉片，但凡女人都很難不被他迷惑，而她也不例外。

忽然，林南風的手機響起，他接起來，半分多鐘，只是電話裏的人在說話，而他只是“嗯”了幾聲。

挂了電話，他回頭望了一眼葉佳音，冷冷淡淡道：“我還有事，你自己在小區門口坐出租車回家吧。身上有錢嗎？”

葉佳音點點頭，林南風沒有再說話，而是坐上汽車，在漫天飛雪中絕塵而去，只留下那個孤獨瘦弱的女孩和一個燈光下被拉長的身影。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又是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偶爾有幾輛出租車經過，但都是載滿了客人。

葉佳音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等了快一個鐘頭，而寒風卻是越來越猛烈，雪也是越來越大，北風像野獸一樣齧噬撕咬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即使是幾萬塊錢的大衣，也經不住寒冷的肆虐。

葉佳音感到越來越冷，身體止不住地打着哆嗦，臉似乎都被凍僵，牙齒也不斷地打架。她用力地跺着腳，不斷地搓着耳朵，可還是冷。她忽然想起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童話，可是她現在連一盒火柴都沒有。

她用快麻木的手掏出手機，九點了。她想給林南風打個電話，忽然，屏幕亮了，屏幕上閃爍的名字竟然真的是林南風。葉佳音的心砰砰砰地跳起來。

她接了電話，剛喂了一聲，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今晚我不回去了，別等我了。還沒等她回話，電話裏傳來了了盲音。

葉佳音決定不再等車，沒有出租車、沒有公交車，她不是還有兩條腿嗎？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沒有方便的車，她經常背着包走幾十裏的山路，眼下的這點困難算什麽，這樣還能省下幾十塊錢。

葉佳音摸索着走出小區，見到前方十字路口的時候，她笑了笑，她的方向感一向很好，找準了方位，她甩開步子往回走去。

大雪飄灑，落到她的頭上，身上，剎那間化成雪水，浸濕了她的頭發，濕濕地粘在臉上。

走了十幾分鐘，身上便開始有了熱氣。但是葉佳音不敢脫掉衣服，她不敢感冒。

馬路上的車輛并不多，更別說有步行的行人。在這樣的天氣裏，人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窩在溫暖的被窩裏吧。

葉佳音，家裏很溫暖的，快點走，很快就到家了。一路上，她不斷地這樣鼓勵着自己。

在十一點半的時候，葉佳音終于回到了家，整整走了兩個半鐘頭，她早已經是汗流浃背。一點開家門的那一刻，她想她一定會癱軟在地上，可是，她失策了，她還堅強地站立着。

她真的很想洗個熱水澡，但是實在太累了，實在太困了，脫掉了濕透了的衣服，葉佳音甚至沒有洗臉刷牙就在疲憊中沉沉睡去，這一夜睡得好香，她連夢都沒做。

可是，第二天，她幾乎起不來床，頭痛、發燒、咽喉疼、流鼻涕，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她擡手摸了摸額頭，好燙，應該是發燒了。

葉佳音努力地掙紮着起床，腦袋一陣眩暈。她扶着牆蹒跚地來到廚房，燒了一壺熱水，又從桌子的抽屜裏找了兩顆感冒藥，還好，沒有過期。

吃了藥片之後，她又接着躺在床上，她慶幸，幸好今天她休息，否則，這個月的獎金又泡湯了。

她沒有去醫院的習慣，窮人家的孩子醫院怎麽能上的起呢？小時候每當感冒了，挨一挨便會過去，如果感冒重了，媽媽就會沏一大碗姜糖水，說是姜糖水，其實裏面有大部分是姜湯，只放一小勺紅糖，切碎的姜丁兒辣辣的，混合了紅糖絲絲的甜味，對她來說，這并不是治病的感冒藥，而是可口的飲料。每當這時候，弟弟就會趴在她的床邊，眼巴巴地看着她端着碗裏的姜湯，舔着嘴唇問道：“二姐，姜湯辣不？”

她會笑着将碗遞到弟弟手中，柔聲說道：“ 你嘗嘗，佳明。”弟弟總是不好意思地晃着小腦袋，就像家裏那只可愛的毛茸茸的小巴狗。

她則笑着騙弟弟：“不好喝，二姐喝不下，你們喝了吧，要不就浪費了。”看着弟弟小心翼翼地接過碗，歡快地一仰脖喝下去，又張着嘴往裏大口吸氣的樣子，她總會開懷大笑。

意識到自己嘴角噙了淡淡的笑，她拿手摸了摸，原來自己真的是笑了。她這才發覺，自己好久沒想到小時候的這些事情了，生活的艱辛讓她只顧奔波賺錢，竟然沒有閑暇回憶從前。從前的生活明明是苦的澀的，但為什麽現在回憶起來便只剩下那些微微的甜？

暖暖的陽光穿過玻璃射進來，輕柔地撫摸着她的臉。而感冒也似乎好了許多，但是耳垂有些癢，她伸手撓了撓，還有些熱，大概是昨晚凍了的緣故吧。

或許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最無助，葉佳音想爸爸媽媽、想姐姐弟弟，還有剛剛上幼兒園的兩個雙胞胎的小外甥，還有門口的那顆小楊樹，又是一年沒見，它應該比自己高了吧？想着想着，葉佳音竟然又睡着了。

“葉佳音，葉佳音，過來，過來……”她就站在懸崖邊上，前方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她，吸引着她向前。邁出一步，是萬丈深淵，她不想粉身碎骨；她想回頭，卻又抵擋不住那個聲音的誘惑。

“啊——”頭好痛，她抱著頭蹲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叫，痛苦無助地哭泣，多久沒有這樣痛痛快快地哭一次了。她用單薄的肩膀撐起了一家人的擔子，但是她只是一個柔弱女孩，需要有人疼有人愛的女孩。誰能給她一個擁抱，哪怕只有一分鐘，讓她的疲倦的腳步停歇一下。

“佳音？佳音？醒醒,醒醒，”好像有人在推她，葉佳音睜開淚眼，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眼前是一張熟悉的男人的臉，近的幾乎要貼上她的臉。一張英俊的臉，很帥氣，有濃濃的劍眉，有深深的眼眸，有挺直的鼻梁，還有薄而有型的唇。此時那張薄唇在一開一合，她卻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清醒過來，原來剛才陽光暖暖，她又昏昏入睡，而眼前叫他的這個男人，正是林南風。

“你做噩夢了？”确定她沒事，林南風往後挪了挪，直起身子，那雙深深的眸子如潭水一樣，明明清澈讓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南風哥，你回來了？”

林南風沉默了片刻便問：“你，不用上醫院嗎？”躺在床上的葉佳音滿臉淚水，臉色蒼白，嘴唇沒有一點血色，顯然是病了。

剛才在電話裏林南風被奶奶痛罵了一頓。他多少也猜到葉佳音感冒的原因，昨天晚上，那種天氣，那個時候出租車并不好等，就是他這樣一個大男人，在風雪中站十幾分鐘，也會受不了，更別說她一個小姑娘。

那個小區，經過的公交車也不多，如果沒有車，除了走路，他不知道葉佳音有什麽辦法回到這裏，看着她此時憔悴的模樣，任他是鐵石心腸也該有了一些歉意。

葉佳音咧了咧嘴無聲輕笑：“沒事，南風哥，吃了藥好多了，謝謝您的關心。”

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回家來到自己房間呢？她皺着眉回憶着，好像就在她睡的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好像是林奶奶打來的，知道她感冒了，讓林南風接電話，她似乎告訴唐奶奶，林南風不在家，還讓林奶奶不要告訴他自己感冒的事情。

“你好好休息吧，有事叫我。”他将一部嶄新的手機放到桌子上：“這個你先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