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南風

他背靠在走廊的牆上，內心波濤洶湧。眼前浮現的都是她的模樣, 她的一颦一笑, 她做飯侍弄花時的認真勁兒。

她喜歡養花兒，一盆、兩盆, 三盆……不知什麽時候，陽臺上變成花的世界。特別是到了花開的時候, 看着姹紫嫣紅千嬌百媚，心情都會舒暢起來。

他忽然想起她酒醉後自己打她那件事,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 當時怎麽就那麽狠心下得去手打她？可是之後她卻做了那麽美味的早餐給自己吃。

那晚, 他打了她之後，把她拖進了小區, 她捂着嘴掙脫他的束縛踉踉跄跄跑到花壇邊哇哇大吐起來，本來她晚上就沒吃多少東西, 再加上空腹喝酒, 胃裏更是難受, 最後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

吐完之後, 她蹲在地上，慢慢地坐了下來, 小聲地嗚咽。林南風因為剛才打了她一巴掌便沒再管她，等他抽完了兩支煙走過來讓她起來回家的時候，他竟然發現葉佳音坐在地上趴在腿上睡着了。他晃了晃她，可是根本沒有一點反應。他的鼻子差點氣歪了，這是什麽意思？讓他把她背回家嗎？不背？總不能大半夜的把她扔在外面吧。

空氣裏只剩下林南風呼哧呼哧的粗重的喘氣聲。

回到家, 他一下子将葉佳音扔到沙發上，也不管葉佳音的小腿砰地一聲撞在了茶幾上。

林南風坐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看着葉佳音很瘦，但是一路扛來，也累得他直不起腰來。

好一會兒，林南風才緩過勁來，他擡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傷，牙印清清楚楚，還滲出了血絲兒。

這個女人得和他有多大的仇恨啊，不知明天用不用去打狂犬疫苗。他又聞了聞袖子，一股刺鼻的酒臭味撲面而來，讓他惡心得想吐，衣襟上也沾滿了那個瘋女人的眼淚鼻涕，就算他沒有潔癖，也無法忍受這股子味道，今天這身新衣服算是報廢了。

他站起身來，想去洗澡間洗個澡，忽然感覺不解氣，又回轉身，沖着葉佳音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腳。只可惜，葉佳音早就睡了過去，連哼都沒哼一聲。

花灑下溫熱的水打在身上真是舒服，沖刷去剛才的污穢，還有他的不爽。找出一身幹淨的睡衣換上，将髒衣服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從洗涮間出來，林南風看了看沙發上呼呼大睡的女人，恨得他牙根癢癢。給她把弄髒的衣服換下來，把她拽到衛生間扔在浴缸裏，洗完之後把她身上擦幹頭發吹幹，扔到了被窩裏。他則上了客房，如果今晚和這個酒鬼睡在一起，那難聞的酒味會讓他失眠的。

折騰了一晚上，林南風一沾枕頭便睡了過去。

葉佳音睜開眼的時候，只覺得腰酸背痛，頭昏目眩，嘴裏發幹。昨晚她睡得很不舒服，總覺得自己一直走在獨木橋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翻了一個身，竟然掉到了地上。

這是哪兒？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葉佳音愣愣地坐着，好大一會兒，她才弄清楚自己身在哪裏。她只記得昨天晚上喝了很多的紅酒，模模糊糊中有一個男人和她在一起，她摸了摸臉，有些痛，對了，她當時狠狠地咬了那個男人一口，而那個男人也重重地回了她一個巴掌。那個男人是誰呢？再往前回憶，她忽然驚得叫出聲來，随即用手捂住嘴巴，那個男人，難道是林南風？

“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她吓得不由哆嗦了一下。當然她還不會傻到認為林南風會趁着她酒醉之際占她的便宜，因為她也差點被自己身上的酒臭味熏一個大跟頭。

“喝水嗎？”林南風走過來遞給她一杯水，眼裏閃爍着讓人無法捉摸的光，“清醒了？不耍酒瘋了？”

“謝謝，南風哥。”葉佳音接過水喝了一大口，感冒還沒好徹底，昨晚又喝了那麽多酒，她的嗓子幹得冒煙。

她低着頭不敢看他，這才是清醒時候的理智的她，把自己的鋒芒與不快都掩藏起來，喝醉了的她才是真的她，林南風冷哼。

“你昨天很英勇，視死如歸啊！”林南風摸着已經腫起來的手背，恨恨地看着葉佳音，這個女人真真是屬狗的，下嘴這麽狠。

他完美無瑕的臉上也多了一道明顯的血絲，她踢的他大腿根那一腳早晨起來都青紫了。不過他的巴掌也夠力道，對面那個女人的左臉現在還是又紅又腫。

葉佳音頭低地更加厲害。

“趕緊穿上衣服，把你外面的髒衣服都處理了。”林南風把她睡衣扔過來，轉身離開。

葉佳音迅速地穿好衣服，走到客廳，沙發旁邊，她的鞋上都是嘔吐物，衣服褲子上也都沾了污物，衣服上散發的味道令人作嘔。

葉佳音不敢擡頭看他，連忙把她的髒衣服拿到衛生間，洗衣服的時候，她心裏忐忑的很，她不知道迎接她的會是什麽噩耗。她要為她的酒後瘋狂付出代價嗎？她該怎麽辦？要哀求他嗎？

如果可能，她寧願永遠呆在這個尺寸之地，不去面對那些答案永遠掌握在別人手裏而又令她難堪的問題。可是，她必須出去，在外面那個男人不耐煩之前出現在他的面前。

可還是要面對，她洗完衣服刷完鞋子，又匆匆了一把臉，她的臉上還有些紅暈，一邊臉腫的老高。

慢慢地走到他跟前，葉佳音遲疑着輕聲道：“南風哥，昨天晚上我喝醉了，如果有什麽冒犯了您，對不起。”

半晌，沒有聽到林南風的回應。葉佳音擡頭，水漉漉的眸子對視上他若有所思的眼睛。

“葉佳音，你對我有什麽不滿嗎？當初是我要你跟着我嗎？這裏是監獄，這裏是冷宮，你大可以走啊。”林南風臉色陰沉地怒道。

“我，我……”葉佳音紅着臉嗫嚅着，她明顯地看出他臉上的不悅，以及語氣中的不快，“我不是那個意思，沒有對你不滿，南風哥，昨晚上的事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她一說這話，林南風擡手摸了摸自己臉頰上一道長長的紅血絲，大腿根處還在隐隐作痛，又看了看葉佳音臉上紅腫清晰的巴掌印。這大早晨的，這兩張臉也真是大煞風景的。

“道歉就免了吧。”林南風把目光從她腫脹的臉上移開，“你要真想補償我，那給我做頓早飯吧，你都喝西北風嗎？家裏一點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沒有。”說到此，林南風的肚子有咕嚕咕嚕地叫起來。早晨六點，他是被餓醒的，昨晚她喝醉了，他就直接把她拉出來，根本沒吃什麽飯。

起床之後，他将冰箱裏從上翻倒下，從裏翻到外，除了了一碗剩米飯，沒有一點吃的東西。林南風奇怪她在家就不吃什麽零食嗎？

葉佳音像得了聖旨一般，逃進了廚房。

林南風家的廚房很大，鍋碗瓢盆樣樣齊全。

“南風哥，炒米飯可以嗎？，不過，米飯是昨天早晨的。”葉佳音套上圍裙，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問。米飯是昨天早晨剩下的，做成炒米飯味道應該還可以，只不過她不知道坐在外面的那個人人是否介意吃剩飯。

“嗯，沒事，沒事，對了，記得熬點上小米粥，放糖就可以，薄荷，薄荷就算了吧。我出去一會兒。”林南風站起身來，來到卧室，找出一套紅色的運動服換上，早起鍛煉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

聽到外面關門的聲音，葉佳音的心終于慢慢地落到地上，她倚在廚房的門上慢慢地呼了一口氣。她走到冰箱前，開始準備做早餐使用的食材。

做飯對于葉佳音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從小還沒鍋臺高的時候，葉佳音就幫媽媽做家務，大學在飯館打工的時候，她也跟着炒菜的師傅學了一些皮毛，所以她的刀工不錯，不會看了就讓人沒了胃口。做出來的飯菜雖不是色香味俱佳，但是還能拿得出手。

等林南風滿頭大汗地晨練回來，他一打開門，就聞到了從廚房裏飄出來的早飯的香味。

他在門口換上鞋，到洗澡間簡單地沖了一下澡，再出來的時候，早餐已經擺上了桌子。

餐桌上，還是那條素雅的白底紫色小花的桌布，但是今天卻格外的生動鮮活。

一碗金燦燦的小米粥，一盤炒米飯，米粒白嫩剔透，裏面放了黃澄澄的雞蛋，還有綠紅相間的小鹹菜，林南風用手拈起一條，是開胃的蘿蔔開會小菜，這一桌子的食物還真是勾起了自己的食欲，林南風使勁咽了咽口水。

“回來了，南風哥，吃飯吧，還有一個熱菜馬上就出鍋了。”葉佳音往外看了看，淡淡一笑。

林南風看向廚房，她背對着自己，正拿着鏟子往外盛土豆絲。

他是真餓了，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地吃起來。

“南風哥，你先吃，我去把你的衣服洗一洗。”葉佳音把酸辣土豆絲放在飯桌上。

“佳音，先吃飯吧，昨晚喝了那麽多酒，胃裏肯定難受，吃完再洗，”林南風一仰脖，将最後一口小米飯吞下肚，把碗遞過來，“我還要一碗。”

葉佳音一愣，沒有馬上去接。

林南風抹抹嘴角，臉上的笑容更明顯：“怎麽？沒有了嗎？”

葉佳音搖頭：“有，還有，南風哥，我這就給你盛。”葉佳音，你酒醉還沒醒嗎？轉身的時候，她暗罵自己一句，因為，就在剛剛，竟然有這樣一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閃現——他笑起來真好看。

林南風夾了一口炒米飯，補充道：“對了，盛兩碗。”

葉佳音抿着嘴，從櫃子裏又拿出一個碗，盛了滿滿一碗小米稀飯。

林南風接過一個碗，指着另一個說：“這是你的。”

葉佳音無奈，只得在他旁邊坐下，默默吃起飯來。

一頓飯，兩人都是真的在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