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入秋後, 日漸下降的溫度仿佛定住了一般,一直維持在二十度左右。
蘇玉嬌以前最怕冷了,沒想到來到這邊後,讓她過上了有史以來最溫暖舒适的秋冬天。
早上, 蘇玉嬌給兒子套上他外婆寄過來的毛衣, 又給他外面加了一件薄褂子。
楊敏在家最近迷上了手工織毛衣圍巾, 手藝練好後,最先想到了遠在外地的女兒一家。
給小寶織了毛衣和毛衣馬甲,給蘇玉嬌織了毛衣開衫, 連陸骁都有份,給他織了條厚實的圍巾。
可惜這邊天氣不太給力, 一直到十月中旬了才穿上, 而陸骁每天訓練都還穿着短袖,他那條圍巾只能先壓箱底了。
周一上班,蘇玉嬌就穿上了楊敏給她織的棗紅色針織開衫,裏面搭一件白色圓領帶蕾絲花邊的白襯衣, 下配了一條黑色快到腳踝的厚絨裙。
這個天氣這樣穿也不冷, 她一來到辦公室就被毛嘉敏圍着看。
“哇,玉嬌姐, 你身上這件毛衣顏色也太漂亮了,還有你這條裙子,在哪兒買的啊,看着就暖和。”毛嘉敏瞅了瞅自己身上常年穿的綠軍裝外套, 突然也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了。
裙子是在老裁縫那裏定做的,蘇玉嬌拿到手時也覺得特別滿意, 所以當即走在那邊又定了幾件冬裝。
蘇玉嬌放下包, 拿起自己的杯子倒了些熱水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回她:“毛衣是我媽給我寄過來的,裙子是在鎮上一個老師傅那裏定做的,你要是喜歡,下次我帶你去。”
兩人就衣服款式和怎樣搭配讨論了一會兒,旁邊孫誠聽的嘴角直抽抽:“難怪那些結了婚的男人都說連買煙的錢都沒有了,合着是讓你們都穿身上了啊。”
毛嘉敏一聽這話就來氣了,轉頭就怼道:“難怪你沒對象,照你這想法,幹脆打一輩子光棍算了,錢都留着買煙抽去吧。”
蘇玉嬌喝了口熱茶,輕飄飄道:“人跟人還是不一樣的,我家陸骁就不抽煙,也不管我買衣服,津貼一發下來就全都交給我了。”
孫誠被兩位女同志怼的面皮微紅,轉而問起嚴勝利的想法,想給自己找個同盟:“嚴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衣服買這麽多幹嘛,夠穿不就行了。”
作為已婚男人,嚴勝利還是非常有求生欲的,他搖搖頭一副過來人的姿态教育他道:“小孫吶,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媳婦一天天在家給我操持家務,又是做飯又是帶孩子的,買幾件衣服怎麽了,我就是這輩子都不抽煙,也不能短了我媳婦的衣服穿。”
“你啊,還是沒開竅,等你真有想娶回家的人了,你就不會這樣問了。”
孫誠搖搖頭,沒有搭腔,但顯然他還是不太認同這個觀點。
一直沒開口的胡蘭香瞅了他一眼,默默按下了想給他介紹對象的心思。
這小孫同志以往看着人還不錯,但不舍的給女同志花錢的男人絕對不能嫁。
還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的孫誠,站起來去別的辦公室找朋友說事去了,沒過多久就一臉興奮的跑回來告訴大家說他聽到一個好消息。
“總軍區那邊的文工團要過來演出了,聽說這次周文靜也要來呢。”
蘇玉嬌老早就聽陳頌說過部隊這邊有文工團演出,但來了這麽久,她還沒遇見過,以前她只看過歌舞劇團的演出,還蠻好奇部隊文工團的。
毛嘉敏聽到他的消息,瞬間摒棄前嫌追問道:“周文靜?是那個演喜兒的舞蹈演員嗎?你消息準确不準确啊?”
“準啊,當然準,我朋友說總軍區文工團已經在其他幾個分軍區演出過了,周三就輪到我們了。”孫誠一臉高興道。
果然這消息沒過多久就被張貼到了宣傳欄裏,正式确定下來。
辦公室裏有毛嘉敏這個包打聽,還有孫誠這個隐形八卦能手,蘇玉嬌連這次文工團演出的曲目都知道了。
周三下午,孫誠換了一身嶄新筆挺的軍裝走進辦公室,立馬遭了毛嘉敏一頓嫌棄。
孫誠摸摸自己剛換的新發型,又扯扯領口,精神百倍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相親呢。
不過她們已經從胡蘭香口中得知,這次文工團的同志們來演出,确實還要多停留一天,就是打算開聯誼晚會。
孫誠已經打算好,待會兒一下班就去大禮堂占座位,他要趕在聯誼晚會開始前就在他喜歡的舞蹈演員面前露露臉,多給自己增加機會。
“你喜歡哪個舞蹈演員啊?”毛嘉敏探身好奇道:“該不會是周文靜吧?”
看他不出聲,眼神卻飄忽起來,毛嘉敏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不是我不看好你,就你這個孫小摳,還想追周文靜,人家連團級政委都拒絕過好不好,哪有你摻和的份啊。”
孫誠哼了一聲,不肯示弱道:“我怎麽了,我哪兒差了,還有,不準再喊我孫小摳,經過組織的栽培教育,我已經學會了要好好愛護自己未來的妻子,我保證,如果我能娶到周文靜,我的工資全給她買衣服都行。”
毛嘉敏想說,人家眼光高着呢,才不稀罕你那點工資,但為了不打擊他還是憋了回去。
蘇玉嬌這兩天聽他們提起了無數次的周文靜,尤其是孫誠,她好奇這姑娘到底有多漂亮啊。
“确實挺漂亮的,人也很白,她上次來演出演喜兒的時候,把我們都看哭了。”毛嘉敏說着,視線不經意落在蘇玉嬌瓷白細膩的臉頰上,又突然道:“不過我覺得玉嬌姐你比她更白。”
“周文靜跳起舞來很好看,但是單論樣貌的話,還是玉嬌姐你更漂亮。”毛嘉敏臉頰紅紅道。
一旁的孫誠欲言又止,他自诩是周文靜的頭號愛慕者,但看看蘇玉嬌精致漂亮的側臉,他也實在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因為晚上有演出的原因,除了哨兵和執勤崗位,其他戰士們都可以到大禮堂觀看。
蘇玉嬌下班去食堂打飯時,食堂裏都空了一小半,估計都是抱着跟孫誠一樣的想法,提前占位置去了。
回到家屬院時,碰到的軍嫂也在讨論晚上看演出的事,聽說上午文工團的演員們來時,大家還跑去圍觀了。
說起來,其實部隊平時還是很注重給戰士們娛樂放松精神的,每周日大禮堂都會放電影,閑暇時也會組織大家一起表演節目。
蘇玉嬌之前也去看過,電影放的都是她看過的老片子了,組織節目也就是大家一起唱軍歌,或者上去說個相聲,編個小品啥的,她覺得沒意思,但對每天只有枯燥訓練與任務的戰士們來說,還是挺開心的。
但是文工團來演出那就不一樣了,如果說平時周末看電影,自己人上去表演節目算娛樂放松的話,那文工團的人來演出絕對就算得上是提前過年了。
因為這場演出,今天晚上食堂都加餐了。
回到家裏,蘇玉嬌把打來的飯菜倒進盤子裏,又拔下爐子上的出氣孔蓋子,讓火旺起來,快手炒了個青菜,晚飯就準備好了。
小寶寫完作業,自覺過來幫媽媽拿碗拿筷子,蘇玉嬌剛把飯菜擺上桌,陸骁也回來了。
他今天帶隊去野外拉練,褲腳上全是泥,身上也沾了好多灰。
一回來就接了桶涼水要先去浴房洗個澡再吃飯,蘇玉嬌喊住他,告訴他爐子上有熱水,讓他兌熱水洗。
陸骁應了聲好,拿起水壺把熱水倒出來,随後順手又灌了一壺涼水重新放上去。
看他去洗漱,蘇玉嬌就把每樣菜留了一半出來放進鍋裏蓋着,她和小寶先吃飯。
等陸骁洗好換了身幹淨衣服出來,端出給他留的飯菜,如風卷殘雲那般很快就下了肚,最後跟母子倆一起放下碗。
蘇玉嬌用帕子給兒子擦了擦嘴,側頭問他:“晚上的演出,咱們一起去看吧。”
“好。”陸骁以前沒去過,但妻子孩子想去,他就陪着。
說完,他起身收拾碗筷拿進廚房清洗。
蘇玉嬌則回房間拿了兩件厚外套出來,怕晚上回來的時候冷。
演出八點開始,七點半時,蘇玉嬌和隔壁張梅一家人一起出門。
羅小娟前兩天剛确診懷孕一個多月,人多的地方她不敢去,所以就沒湊這個熱鬧。
路上,陸骁和隔壁顧營長走在妻子孩子的後面,偶爾閑聊兩句。
前面張梅則笑吟吟的和蘇玉嬌說:“咱們家屬院的軍嫂早都去了,春燕家裏四點半就做好了飯,烙了餅子夾着菜讓她兒子閨女放學回來拿着吃,就是為了占個好座位。”
“那我們現在去這麽晚,豈不是沒好位置了?”
張梅又無奈笑:“你現在才反應過來啊,沒事,我喊人給咱們占了位置。”
等來到大禮堂才發現,那場面真稱得上人山人海了,幾乎整個分軍區的人都來了,挨挨擠擠的哪裏站的都是人。
最後排看前方的舞臺都是虛的,就這後面還有人在源源不斷的走進來。
張梅正在放眼四處找那個熟識的軍嫂,看到人後就帶着蘇玉嬌三口子一起站了過去。
這位軍嫂就是那位讓孩子拿着餅夾菜吃的春燕,蘇玉嬌在張梅家見過她幾次,兩人也算認識。
春燕給他們讓出一片位置,她兒子女兒各占一小片,剛好能站下三家人。
她們來的有點晚,中間帶座位的地方早就被人占了,現在他們就只能站在第三排靠右邊的牆邊。
位置倒也是好位置,看舞臺上反正蠻清晰的。
陸骁靠牆放下兩張折疊凳,抱過兒子放在自己腿上,另一張給蘇玉嬌坐。
各處都鬧哄哄的,熱鬧的不像話。
八點一到,文工團的領導上臺拍了拍話筒,底下就安靜了下來。
小領導簡單的講了幾句話,緊接着就有兩個文工團的演員開始上臺報幕。
随着第一個表演開始,四下裏又漸漸想起了說話聲。
張梅遞過來一把炒瓜子,春燕給了她一把落花生,蘇玉嬌笑笑,也從陸骁兜裏掏出了一把奶糖分給幾個孩子吃。
蘇玉嬌甚至還眼尖的看到了陳頌和宋長星兩人,他們坐在第五排正中的位置,估計也是提前讓人幫忙占了座位。
随着演出逐漸過半,蘇玉嬌還沒看到那個一開始勾起她好奇心來看演出的舞蹈演員周文靜上臺。
她有些百無聊賴的靠在陸骁身上打了個哈欠,真要論起來,首都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們的水平是高地方文工團一籌的。
更好的演出她都看過了,再看這個自然就覺得沒興趣起來。
小寶倒是看得挺聚精會神的,尤其喜歡那個演喜劇小品的演員,跟着人家一唱一和直搖頭晃腦。
終于,再下一個演出報幕時,蘇玉嬌聽到了主演周文靜的名字。
她稍稍打起了點精神,随着一陣音樂聲起,穿着紅棉襖,梳着長辮子的女演員登場了。
她的表情,她的一舉一動确實很能牽動觀衆的心,暖黃的燈光照耀着她白皙臉頰上的淚珠,看得人恨不得沖上臺去打死黃世仁。
臺下的戰士們有的看入了迷,紛紛喊着打倒地主老賊。
一整場演出結束,演員最後謝幕時,臺下響起轟鳴的掌聲。
這個叫周文靜的女同志演的确實不錯,尤其是那段喜兒爹被打死時的哭戲,看得蘇玉嬌眼圈也跟着紅了。
旁邊張梅和春燕兩個感性的人,都在抹着眼淚,倆人還小聲罵了幾句往年被打倒的大地主。
看完白毛女的演出後,已經快九點半了,小寶的頭一點一點的靠在爸爸懷裏直打瞌睡。
蘇玉嬌和張梅說了一聲,夫妻倆就帶着孩子先回去了。
大禮堂裏人多,熱氣多,一出來蘇玉嬌就被外面的冷風吹的打了個寒顫,忙把帶來的外套披到小寶身上。
等她自己也穿好,才挽着陸骁的胳膊一起沿着路燈往家走。
演出結束的第二天,整個軍區裏還有一種意猶未盡的味道,不過晚上的聯誼晚會也是重頭戲。
隔壁組織聯誼的婦女辦人手不夠,來後勤部借人,胡蘭香和毛嘉敏還有蘇玉嬌三人都去幫忙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都在大禮堂裏布置會場,還有聽婦女辦的同志們商量讓男女同志互動的節目。
本來她們布置完會場晚上就不用來了的,但毛嘉敏對聯誼會很感興趣,不過她當然不是想換對象,她跟她對象都已經定親,打算年底結婚了。
毛嘉敏是聽婦女辦的同志們說起安排的互動節目覺得很有趣,特別想在現場觀看。
但她一個人不好意思說想留下來,就磨着蘇玉嬌跟她一起去婦女辦那邊找人家說要留下來幫忙。
那位同志也很大方的就點頭讓她們盡管來看。
所以晚上回去吃飯時,蘇玉嬌就跟陸骁說了這件事,讓他晚上在家看好小寶,她很快就回來。
這年頭雖然男女關系方面管的嚴,但像這種官方組織的聯誼晚會,設置的互動節目還是挺大膽的。
像是什麽跳交際舞啊,搶凳子啊都是小意思,重頭戲還有男女互搶吊起來的蘋果或者糖,甚至還給互通心意的男女專門準備了談話區。
別說,蘇玉嬌也挺想看看那場面的。
聯誼晚會是晚上七點半正式開始,蘇玉嬌和毛嘉敏七點就過來了,幫着婦女辦的同志給每個桌子上放了瓜子和糖,又四處轉了一圈,然後就站在靠牆靠後的位置等着單身青年同志們進場了。
人陸陸續續的進來了,剛開始大家還都挺不好意思,男女各自分坐一邊,泾渭分明的樣子。
但等第一個大膽的同志開始行動時,其他人也都壯起膽子走向了自己心儀的人面前。
這次文工團那邊參加聯誼的女同志有三十多人,分軍區這邊參加聯誼的男同志卻有不下三四百人,足可見部隊有多少單身漢比例了。
這廂毛嘉敏不時湊到她耳邊說那邊誰誰坐到一起說話去啦,那邊誰誰剛才一起跳舞了,蘇玉嬌看得也算開心。
誰想她在角落裏站的好好的,居然也被別人注意到了。
有個年齡不大的年輕軍官撓着後腦勺在戰友們的起哄聲中走到了她面前。
“同志你好,昨天怎麽沒看到你上臺演出?”打完招呼後他像是怕沒有機會,忙又接着說:“我想邀請你跳支舞可以嗎?”
蘇玉嬌聽完簡直要笑不出來,但還是保持着禮貌道:“同志你搞錯了,我是婦女辦那邊來幫忙布置會場的軍嫂。”
最後兩個字格外加重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那個年輕的軍官聽她說完愣了兩秒,直到聽見毛嘉敏沒忍住笑了一聲,才轟得一下燒紅了臉,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哈。”
毛嘉敏等人一走,就直接笑倒在她肩上了。
蘇玉嬌無奈又頗無語的瞪了她一眼,随即說:“行了,你自己留下來看熱鬧吧,我要先回去了,等會兒你替我去說一聲。”
說完,她也匆匆離開了聯誼會場。
走出正門不遠後,她擡頭突然看到了前面路燈下有兩道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她昨天才看過的舞蹈演員周文靜,另一個……
居然是宋長星?
蘇玉嬌驚訝的皺皺眉,不明白這倆人為什麽會站在一起,看起來好像很熟的樣子,陳頌知道嗎。
兩人面對面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蘇玉嬌剛想靠近過去聽一聽,就被宋長星敏銳的發現了。
他偏頭看見是蘇玉嬌,心裏還驚了下,陡然升起一股被抓包的感覺。
宋長星朝她招了下手,笑說:“弟妹,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在這邊?”
蘇玉嬌走過去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穿着女士軍裝梳着兩條長辮子的周文靜,解釋道:“我來幫婦女辦的同志布置聯誼會場,倒是宋政委,你怎麽會在這?”
宋長星神情尴尬一瞬,猶豫着想解釋一下。
周文靜對她笑了笑,突然說:“同志你好,我跟宋政委之前見過一面,算是熟人,這次來演出,就想來找他敘敘舊而已。”
說完轉頭又看向宋長星道:“宋大哥,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等你下次回家了,我再上門拜訪。”
“好,等下次我帶我未婚妻回去再介紹給你認識。”宋長星點頭時不經意提了下陳頌。
周文靜臉上笑容頓了下,随後又沖蘇玉嬌笑笑,轉身先走了。
宋長星目送她離開,心裏剛松一口氣,回頭碰到蘇玉嬌滿含探究的眼神,心頭又是一緊。
他硬着頭皮解釋道:“弟妹,你別誤會,周同志父母跟我爸媽認識,以前在家裏見過幾次,我們沒有任何關系。”
“哦,是嗎。”蘇玉嬌不信。
但當着宋長星的面她沒多說什麽,心裏已經打定主意等明天上班就抽個空去找陳頌說說這事。
哼,臭男人,當面說的再好聽,背地裏還不是暗戳戳的見女同志。
沒一個好東西!
遠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陸骁打了個噴嚏。
他有點擔心蘇玉嬌回來時會冷,就拿了一件外套準備出門去接她。
剛走出家屬院迎面就看見了正往回走的蘇玉嬌。
陸骁迎上去給她披上外套,又把她的手握在手裏摸了下,還好,不涼。
“熱水已經燒好了,回去洗個澡就睡吧。”
蘇玉嬌點頭:“嗯,小寶呢?”
陸骁牽着她往家走,邊回:“已經睡了。”
夫妻倆回到家,陸骁去給她提洗澡水,蘇玉嬌則自行回房拿換洗衣服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陸骁大手蠢蠢欲動,只是手指剛掀起她睡衣一角,就被她的小手啪的一下打開了。
“我困了,早點睡吧。”蘇玉嬌翻了個身背對着他道。
陸骁:“……”
他皮糙肉厚的手背但倒是不疼,但蘇玉嬌這樣顯然是心裏有氣。
不知道在生誰的氣,還牽連到他身上來了。
不得不說,他還真是把蘇玉嬌的脾氣摸了個透透的。
陸骁伸手,試探性的把人往懷裏攏了下,不等蘇玉嬌皺眉,他放緩了聲音說:“好,睡吧,那邊涼,你往我這邊睡一點。”
說完,他板着蘇玉嬌的肩膀給人翻了個身,面朝自己,蘇玉嬌果然是睜着眼的。
陸骁身體往下躺,帶着她的頭靠到了肩膀上,試探着問:“怎麽了,是會場出了什麽事嗎?”
蘇玉嬌向來吃軟不吃硬,他這樣一問,她也遷怒不起來了,抱着他的腰就把剛才看到的一幕跟他說了。
“我之前還覺得宋政委人不錯,誰知道他居然背着頌頌私底下見別的女同志,還是大晚上。”
她來到這裏後,交的朋友不多,其中陳頌因為跟她年齡相似,家庭背景相似,很多觀點都能說到一塊去,她是真的把陳頌當成好朋友了,自然就覺得宋長星這樣是對不起她朋友。
陸骁聽完,半晌沒有說話,直到蘇玉嬌催他了,才開口道:“據我所知,宋長星爸媽都很操心他的婚事。”
就這麽一句話,基本也算是肯定了蘇玉嬌的猜測。
那個喜兒,不是,那個周文靜果然是宋長星的相親對象。
想到這,蘇玉嬌突然久違的又想起了鄭麗,擡頭在黑暗裏就瞪了他一眼,不解氣,又往他小腿上踹了一腳。
語氣陰恻恻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有這個毛病,明明都有對象了還想跟別的女同志牽扯不清?”
陸骁:“……”
這天晚上,陸骁使勁渾身解數才算是哄的翻舊賬的妻子消了氣。
第二天晨練時看到宋長星,隐晦的盯了他一眼。
宋長星摸摸鼻尖,一臉莫名。
另一邊,蘇玉嬌果然尋了個機會去軍醫院找陳頌去了。
到那後她先把資料拿給辦公的同志,随後就徑直上二樓去了陳頌的辦公室。
她也沒有一上來就說起昨晚上看到的場景,而是旁敲側擊的問她前天去看演出了嗎。
陳頌默了下,不期然想起了宋長星,他這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在她面前晃一圈,美名其曰培養感情。
還特別不要臉的跑到她家裏去蹭飯,陳頌媽媽倒是挺喜歡他的,還說他願意上門是想多跟她親近,讓她不要太拘束了。
前天總軍區文工團的同志們來演出,宋長星提前一天就來約她,陳頌沒想到拒絕的理由,就跟他去了。
沒想到看完演出送她回家的路上,宋長星突然問她考慮的怎麽樣了。
陳頌當場懵掉,考慮什麽,什麽怎麽樣了?
宋長星握緊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說:“結婚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了?我覺得今年年底之前就有很多好日子。”
“不是,你上次……”陳頌幾乎反應不過來,她剛在內心裏接受了他,他立馬就來說結婚的事了。
這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宋長星摸了下她又剪短了的頭發,笑說:“頌頌,要不你體諒一下我,老陳比我還小兩歲,他兒子都三歲多了,我也很急啊。”
最後一句話,他是貼着她的耳朵說的。
陳頌耳垂瞬間紅透,臉頰也逐漸開始發燙,她心裏暗自腹議,這關她什麽事。
但其實,自從兩人訂婚,她爸媽已經問過她好幾次準備什麽時候結婚的事了。
大家好像已經默認,他們最後肯定會有走到一起去。
就連她自己,都不可否認的想,剛才宋長星那句話說出來時,她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拒絕,而是真的思考起了,年底之前到現在還有多久。
回憶結束,陳頌藏在短發下的耳尖又開始發紅,她點點頭說:“看了。”
蘇玉嬌一邊觀察她的反應一邊說:“我也去了,後面的表演我沒看完,但前半場裏我就覺得那個演喜兒的女演員蠻漂亮的,演的也好。”
陳頌沒什麽印象了,因為那天晚上,宋長星一直握着她的手不肯放,當時周圍人太多,她一直緊張的想把手抽出來,都沒顧得上看表演。
蘇玉嬌還在說:“聽說那個女同志叫周文靜,頌頌你認識嗎?”
陳頌回神,她搖了搖頭。
蘇玉嬌臉色一沉,随後又有些糾結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訴她。
直到陳頌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主動問:“怎麽了,你是有什麽話要告訴我嗎?”
“是有一件事,不過頌頌,我希望你聽完能冷靜的好好想想。”蘇玉嬌深吸口氣說:“我昨晚去幫忙布置聯誼會場,回來時看到宋政委和周文靜站在一起說話。”
“兩人應該是認識的。”
蘇玉嬌有點怕自己多管閑事,但設身處地的想想,要是她朋友看到了陸骁和哪個女同志走的近卻不告訴她,她肯定會生氣的。
陳頌愣了愣,心裏陡然升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她後面又聽蘇玉嬌跟她說了宋長星解釋的話,心裏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卻還是如鲠在喉。
“好,我知道了,我會去問他的。”陳頌說道。
蘇玉嬌點頭,她也是這個打算,希望兩個人能當面說清楚,如果沒事最好,有事也希望能解釋清楚,她能看得出來,陳頌已經對宋長星上心了。
中午吃飯時,陳頌打了飯菜就往熟悉的角落裏走去。
宋長星此時已經在哪裏等着她了。
她一過來,宋長星就開始把自己碗裏的肉夾給她,邊說:“頌頌,你怎麽還是這麽瘦,要多吃點才行。”
陳頌盯了他一會兒,直看得宋長星不明所以的摸摸臉問她:“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她搖搖頭,握着筷子突然問:“你認識周文靜嗎?”
宋長星偷偷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頭皮一麻還是點點頭主動道:“認識。”
随即有些尴尬的解釋道:“以前,咳,就是老宋同志曾經想撮合我跟她,但是我們倆什麽都沒發生,真的,我對她沒有任何想法。”
陳頌此刻也想起來以前關于他的那個傳言,幽幽道:“所以,是你被人家女同志甩了。”
“咳!”
宋長星差點被嘴裏的飯粒嗆死,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頌頌,誰告訴你的?”
“我,我怎麽可能被……”宋長星扶額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跟她說了一遍。
“是文工團政委跟我媽熟,她向我媽介紹了周同志,然後過年的時候她就跟着一起去我家拜訪了,就這樣見了幾面,後面有流言傳了出來,為了維護周同志的名聲,我一個大男人就主動站出來背了責任。”
他沒說是因為他拒絕了周文靜而導致別人對她議論紛紛,他才主動說是周同志對他沒興趣的。
也不是什麽憐惜之類的,純就是他覺得無所謂,本身也是他媽熱情的邀請人家去家裏見面才被人議論的,他确實應該站出來承擔責任。
“頌頌,你相信我,我在你之前從未對別的女同志上過心,我……”宋長星還要表忠心。
陳頌卻聽得臉頰直發燙,忙制止他:“夠了,你別說了。”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
在人來人往的食堂裏表白,他不要臉她還要呢。
宋長星笑了笑,心裏松了口氣,他才不管要不要臉呢,先把對象哄好再說。
而且按他家老宋同志的至理名言,媳婦就是得厚着臉皮才能追到手來說,他這才哪到哪啊。
——
“那就好,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蘇玉嬌吃着話梅道。
随後她又沒忍住問:“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真的已經打算好年底前結婚了?”
陳頌從盤子裏捏起一粒梅子道:“打算好了,等兩家父母再商量下,估計就定在十一月份了。”
說完,她被嘴裏的話梅酸的直接皺起了眉頭。
而坐她對面的蘇玉嬌卻面不改色的吃了一顆又一顆。
蘇玉嬌又往嘴裏塞了一顆話梅,舌尖頂着在嘴裏滾來滾去,她倒不覺得酸,反而覺得很開胃。
“前兩天着涼了,最近幾天有些食欲不振,吃點梅子才有胃口吃東西。”蘇玉嬌道。
陳頌心裏卻有些別的猜測,她示意蘇玉嬌把手伸過來,她給把把脈。
蘇玉嬌把手心朝上放到桌上,還笑道:“真沒事,我就是有點胃口不好。”
脈象有力回旋,迅速而不停頓,如盤走珠。
陳頌眉頭蹙起,又仔細的感受了一番才收手。
她有些不确定道:“我感覺是喜脈,你可能懷孕了,抽空去軍醫院檢查一下吧。”
蘇玉嬌收回去的手僵在了半空,她驚訝問:“你是說我可能懷孕了?”
“嗯,可能是月份比較小,也可能是我摸的不準,但總之你肯定不是着涼了,還是趕緊去軍醫院看看吧。”陳頌建議道。
蘇玉嬌皺眉仔細回想,她上次來月經,大概在一個多月前,本身她的經期就會延後,所以她也沒當回事。
她收回手摸了摸小腹,她相信陳頌的醫術,再聯想她最近總是反胃,早晨總是犯懶的情況,可不就跟以前懷小寶時的症狀對上了嗎。
陳頌給她提了幾個小建議:“這話梅可以吃,但是也不可多吃,平時飲食可以清淡一點,少聞氣味比較重的食物,會改善反胃惡心的感覺。 ”
陸骁去後勤部拉煤球去了,等他推着一板車的煤球回來時,陳頌已經走了,只有蘇玉嬌一個人呆呆傻傻的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看見他回來也沒什麽反應,也不知在想什麽。
陸骁把板車立住,走到她旁邊半蹲着喊了一聲:“嬌嬌。”
蘇玉嬌卻瞬間回神,驚疑不定的撲進了他懷裏。
陸骁手上沾着煤灰不敢上手抱她,忙用胳膊扶了她一把。
卻見蘇玉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突然自己又老老實實坐回來躺椅上。
她的手護在小腹上,擡頭睜大眼給他丢下一個重磅炸彈。
“陸骁,我懷孕了。”
作者有話說:
生小寶時沒能陪在身邊,這回可以讓男主全程陪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