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
初夏清晨，曦光投射到澄碧的湖面上，反射出粼粼波光，湖邊椅子上坐着三兩個散步到這裏的老頭老太太，滿頭花白，聊着天，呼吸早起清新的空氣。
看見路上走過的上班人，熱情地打招呼，“嘿！宋小姐！去上班啊！”
宋伊紮着到胸前的馬尾辮，一身白色女士襯衫，粉西褲，白色短跟鞋，利落得體，背着白色大包，一張臉嫩的仿佛能掐出水兒，如果不知道她的年齡，還以為是沒出校園的大學生。
她熱情洋溢地揚手打招呼，操着這半年在當地學的口音說：“嘿！亨利先生，亨利太太，去上班。”
“今天有什麽事情發生？”
“戈爾福大學邀請了一隊中國訪問團做學術交流。”
“哇哦，可以見老鄉，祝你有一個愉快的采訪。”
“你們也是，祝你們有個愉快的早晨。”
一路打着招呼出小區，宋伊到街邊買了個漢堡，邊吃邊等公交，公交到了，她也正好吃完，擦擦嘴，扔掉垃圾，上車出發去戈爾福大學。
今天在有一場物理方面的學術交流會在戈爾福大學舉行。
這種交流會太專業，一般都有這方面的專業記者跟訪，她去了也不一定能聽懂，但最近沒什麽大事讓她沖kpi，又有國內派下來的采訪任務，只能頂着業餘硬上了。
到大學門口，站了一排西裝革履的迎接人員，訪問團還沒到。
她和其他記者一樣站在外圍，跟一個相熟的男記者格裏森稍微交流兩句，先掏出攝像機調試好拿在手裏，再翻出手機，接着看訪問團人員介紹，争取把每個人的特征都記熟。
上面介紹的成就，每一個字都認識，但組到一塊就像天書，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本來昨晚研究訪問人員、設置問題就睡得晚，現在看着更困了。
一共四個人，到第三個，是這一隊最為年輕的副研究員，也是一隊人中科研成果和國內外核心期刊論文發表最多、最有能力的，自然也是她這次要采訪的重要人物。
就是這人……
正想着，身邊一陣騷動，大家夥紛紛扛起長槍短炮準備工作。
前方來一列車隊，一輛黑色轎車在前方開路，中間是一輛黑色商務用車，最後兩輛黑色轎車斷後。
宋伊不再多想，麻利拿好攝像機，從取景器中看商務車慢慢停下，四個人依次下車，她把人臉和手機裏的照片一個個對上，抓拍，到最後一個，端着攝像機的手猝然抖了下。
那人和前面下車的訪問人員一樣，穿着白襯衣黑西褲，就是身形更為修長挺拔，襯衣領口解開一顆扣子，露着鎖骨上窩和線條明利的脖頸，休閑随意些，上面那張臉俊朗成熟，劍眉星目，挺鼻薄唇。
此刻，他弓腰踏地的腳微斜，寬闊的身體微微偏轉，漆黑如古潭的眼瞳擡起，直直地望向鏡頭，仿佛能穿過數十米的距離和冰冷鏡頭與她盯着取景器的眼睛對視，燙人的厲害。
宋伊不放過恰好的抓拍機會。
背抵黑色沉穩的商務車和藍天，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踩在車階上，下車的姿勢，揚手招呼的動作，英俊的臉和修拔的身姿，和前面三人組成一整排的位置，足以做新聞封面，或者圖片新聞了。
身旁有記者起了小小的驚呼聲，格裏森小聲問她：“宋，最後一個下來的人是誰？懷特校長對他好像很不一般。”
宋伊捂着取景器擋陽光，眯眼看裏面拍的照片，随口回他：“自己搜去。”
“不要這樣宋，消息互通，你給我透露透露，他應該很有采訪內容。”格裏森邊說，邊湊個棕黃的頭去看她拍的照片。
宋伊确定照片沒問題，推開他的頭，跟着隊伍往裏走。
格裏森緊跟上去，但剛走幾步，猛地剎腳，差點撞宋伊身上。
宋伊停腳，擡頭往前看。
隔着重重人群，剛才的男人又望了過來，薄唇抿着，古潭般幽深的眼現出真實面貌，陰冷暗沉。
她不避不躲，直直對視，丹唇輕彎，朝他微微一笑。
男人瞳孔微緊，旁邊正和他說話的懷特校長挺着圓圓的小肚子轉身，跟着他往後看，看到是誰，朝宋伊招手，“那個東亞記者，來這裏。”
宋伊過去，将懷中的記者牌亮給他證明身份，露出标準微笑，“懷特校長好，我是中國新民社記者，宋伊。”
懷特校長高興說：“中國來的？正好，江研究員也是中國人，你可以近點跟，有個同胞在身邊，他們更舒适自在一些。”
“謝懷特先生。”宋伊退到他們一邊，單手拿攝像機，另一只手掏出錄音筆打開，放兜裏。
邊走，懷特校長邊問江霖生一些問題，男人低聲回複幾句，英語标準流暢，音色沉靜滾磁，很有味道。
宋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記得他以前的英語別說念标準了，稍微長點的句子語法都用不正确。
她旁邊，有和江霖生同來的男人偏頭和她說話，“宋記者是新民社的？”
“是。”宋伊看他，和剛才核對的照片對上，也是中科院的副研究員，安陽，36歲。
她遞出名片，“新民社的，宋伊。”
安陽接過來，和她握手，“安陽。”
“我知道，安研究員，久聞大名。”宋伊微笑和他交握，一觸即離。
“久聞可不敢當，倒是宋記者在業內很有名氣，更有魄力，年紀輕輕就獨身一人待在異國他鄉，還一待就是這麽多年，多少被封鎖的信息都是通過你們傳回國內的。”
宋伊笑不露齒，“您太客氣了，本職工作罷了，不知道安研究員有時間沒有，一會兒結束後我對您做個專訪。”
“我沒什麽可訪的。”安陽笑，“宋記者在國外待這麽多年，不知道結婚沒有？”
宋伊微翹的眼睛稍斂，苦笑說：“一年見不到多少同胞，去哪結婚。”
“也是。”安陽點頭，指指和身邊人交流的江霖生，“不像那位，年紀輕輕就有了家室。”
“哦？”宋伊驚訝，“江研究員已經結婚了？”
“聽說是，而且很多年了。”
她附和說：“真讓人羨慕。”
“誰說不是呢，你說我都比他大半輪了，到現在還沒一點消息呢。”安陽低嘆口氣，看一眼她名片上的年齡，“宋記者也不小了啊，有沒有想過成家？”
正好進演講大廳，裏面已經圍滿了人，宋伊沒時間再和他閑聊拉關系，要趕緊去占位置，對他的暗示不接受不拒絕，沒回答這句話，只留下一句：“我先去前面了，希望有機會對您做個專訪。”
說完就和其他記者一塊匆匆去前排給記者安排的專區占位。
格裏森還沒放棄，湊過來，“宋，現在想好要不要和我說了嗎？”
宋伊答非所問，忽然問他：“我記得你大學學的好像不是新聞，什麽專業？”
“工程物理。”
“哦。”宋伊掏出手機，“我把人物介紹發你一份，記着我這份好。”
格裏森興奮打開手機，“記的，一定記的，下回有什麽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
“不止是這個，我聽不懂，回頭需要你幫我理解內容。”
宋伊邊說，邊掏出三腳架，攝像機卡上去，準備一會兒的錄像。
格裏森滿口答應，拍着胸脯說：“包在我身上。”
這邊記者區有條不紊地準備設備，那邊主持人在臺上介紹江霖生的成就，宣布他上臺為大家演講。
學生中有不少中國留學生，使出吃奶的勁用力鼓掌，還有用中國話喊學長的。
宋伊聽見，知道那學生本科是在瑜平大學讀的，頗為親切地看過去。
異國他鄉，有個校友不容易。
演講開始，攝像機固定在那就不再動了，宋伊聽不懂他說的話，無聊地刷手機，但玩也玩不安穩，旁邊的格裏森激動地來回搖她的肩膀。
她也能感覺到臺上時不時投過來的冷飕飕陰沉沉的視線。
她低着頭不往臺上看，格裏森倒是搖她搖得更狠了，興奮地快要跳起來，不能出聲說話，就給她發消息：「宋！宋！他往我們這看了！他是不是在看我？他竟然就是江霖生！中國的江霖生！」
宋伊嫌棄地扒拉掉他的手，挪開一小步，回他：「再晃！再晃我人都沒了」
「中國的，你不驕傲嗎？」
「驕傲還用說出來嗎？」
格裏森安靜了。
一個多小時候江霖生說完，到提問環節，一個個手舉的比誰都高，宋伊跟随他提問的對象搖鏡頭。
搖着搖着，卻見他手對着鏡頭一擡，“這位記者。”
宋伊微愣地睜大眼。
她沒舉手，他想幹什麽？
整個廳裏一霎寂靜，全往記者區這裏看。
宋伊頭腦風暴迅速搜索問題，要是平時參加演講或者記者會，被提問到了她張口就能來，問題是現在她對他講的東西一竅不通。
随便說的簡易問題和題外話會顯得她弱智和不專業，給國家丢人。
但不能就這麽晾在這，宋伊正想拿話筒硬着頭皮站起來，一旁的格裏森激動到臉紅，迅速拿着話筒站起來。
“江先生你好，CTN記者提問，你憑什麽有信心說光量子假說……”
宋伊轉頭看他。
有點感謝他的救場，又因為他一貫犀利的提問皺眉。
她又轉頭去看江霖生。
男人雙手撐在木式演講臺上，袖口挽起兩折，露出結實的半條小臂，輕微低頭俯視格裏森，進攻壓迫的姿勢，不但沒被格裏森挑釁式的問題問倒，眼裏反倒是有了較勁的血性，帶着必勝的信念，吐出的話卻是不緊不慢。
他回答完畢，格裏森連連點頭，等環節走完，所有人離場，他扛着設備就去攔截江霖生，找他要簽名。
宋伊也沒浪費時間，收拾好東西跟上去。
她今天是帶着任務來的。
國內的同事一直采訪不上江霖生，總編就趁着這回江霖生出國或許有空閑時間，讓她找機會采訪一趟。
到外面，發現只學生就将他層層包圍，宋伊就沒湊過去，站在旁邊的重枝桦下，等人少了再過去。
沒過二十分鐘，出來的安陽見她自己站着，過來和她閑聊，“宋記者怎麽一個人在這？”
宋伊笑說：“采訪不上安研究員，就只好看看能不能采訪上江研究員了。”
她把他高高捧起來，安陽笑得見牙不見眼，過後謙虛擺手，“別采訪我了，我哪有江研究員有新聞價值，他前段時間剛發了兩篇文章，比我有采訪看頭多了。”
正說着，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句話，聲音沉穩：“安陽，聊什麽呢這麽高興？”
話是問安陽，那雙黑眸卻是直直注視着宋伊。
安陽看他一眼，“聊你呢。”
他手指向宋伊給江霖生介紹，“這是國內新民社記者宋伊。”
又給宋伊介紹江霖生：“這就是江霖生，我們院的副研究員，現在也在瑜平大學做教授，別看年紀不大，上個月剛出的專利，在Nature和SCI各發兩篇，辦公室電話都要打爆了，多少人想采訪都采訪不到。”
宋伊轉頭看向他，言笑晏晏：“久聞江研究員大名，年輕有為，國際物理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就是不知道江研究員給不給我這個采訪機會？”
江霖生黑眸定定看着她。
她的眼睛很像桃花眼，但不笑的時候有點輕蔑冷淡，一旦笑起來，眼角下勾，眼尾上翹，還帶點桃花紅暈，特別嬌媚勾人。
當初就是偏頭對着他這樣笑了一下，瞬間的心動，讓他魂牽夢萦了這麽多年。
年輕有為。
誰說起他都是年輕有為。
沒有人說過他，年少有為。
作者有話說：
好久不見～終于開文啦！
這次是明豔嬌貴大小姐和卑微忠犬窮小子的故事，非常甜，我發誓！
小江雖然前期很窮，但會憑借自己的努力富起來！強起來的！看小江同志兩次追妻～
伊人很嬌縱，小江很卑微，這基本是全文基調，如果寶貝們在看文過程中有什麽不适，及時離開就好。
祝寶貝們看文愉快～～
今天三更，九點和十一點各有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