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6
後面宋伊和夏璐參與了兩個游戲活動，都是往年玩剩下的，沒什麽新意。
配合着做完，差不多到吃午飯時間，大家作鳥獸散，宋伊站着沒動，等江霖生從她面前走過時，白色運動鞋探出去，攔在他黑褲子前面。
他小腿碰上她的鞋背之後才停下，鞋尖沾的土灰在他棉質褲子上留下淺淺一層。
宋伊以為他會看見她出腳然後提前停下，沒想到他會直接撞上來，弄髒他褲子，有些讪讪地收回腳。
但她是來質問的，很快恢複心态，雙手揣兜站好，眼皮輕輕挑起，即便是擡頭看他，氣勢也格外逼人，淩厲的質問裹在刻意溫柔的嗓音中：“看見我給你發的消息不回？”
江霖生垂眼看她，手緩慢摸上兜裏的手機，似是疑惑：“你發消息了？”
宋伊輕哼一聲，親眼看着他撒謊，再看着他掏出手機。
江霖生比她高差不多有一個頭，手機掏出來後并沒有直接讓她看，而是拿高，留給她一個深藍色素簡手機殼。
他拇指長按她的微信，在彈出來的一排小窗選項裏，點擊“标為未讀”，再亮給她看的聊天就是帶着紅色小圈的①。
宋伊驚訝睜大眼。
他真沒看？
她又冤枉他了？
呃……
宋伊尴尬地吸咬內唇，“不好意思啊……我發消息的時候看見你在看手機，以為你是看消息不回。”
江霖生面色不變，黑眸古井無波，平靜解釋：“可能是當時我的網不太好，沒收到。”
宋伊深吸口氣，自我調節尴尬，微笑說：“我發消息是想問你奶茶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
“怎麽不用，我請他們喝的，你又沒喝。”何況你應該也沒多少錢，這句話宋伊沒直說。
江霖生：“高中宋老師幫了我很多。”
宋伊秀眉微攏。
眼下之意是她爸幫他了，他這是想把恩報她身上？
唔……
她帶着探究的眼光第一次落到他身上。
好像是她爸說的那樣，本性還算不錯。
“我爸還記得你，讓我在學校多照顧照顧你，既然不讓我把錢還給你，我請你去吃飯吧？”
江霖生似是思考兩秒，點頭，“好。”
宋伊擡腳，稍稍歪頭示意他，“那走吧。”
江霖生放慢腳速，始終落後她半步，垂眼看她的栗色發頂。
操場有風，有不知名的暖香送到他鼻尖。
他的唇角淺勾了勾。
因着下午還有團建，不适合去校外找飯店吃，宋伊帶他去離操場最近的南苑餐廳。
到門口，宋伊問他：“想去幾樓？”
江霖生看她，讓她拿主意。
宋伊擡眼，“說了是我請你吃的，當然是你選。”
“二樓。”江霖生說。
他來學校不過兩月多，對學校的餐廳還不是很熟悉，但之前中午見她的那幾次，她去的都是二樓。
後來有一次他走在她和室友後面，聽見她和室友讨論去哪吃飯，室友想去三樓吃心儀已久的大盤雞。
那時候天還很熱，她被曬得進氣多出氣少，有氣無力說：“不太想去，爬樓梯太累了，電梯都是人，坐不上。”
室友：“那你想去哪，二樓去不去？”
她說：“二樓吧，一樓中午沒什麽好吃的。”
他還沒來過這個餐廳，但結構應該和其他的差不多。
“好。”宋伊點頭，往樓梯那拐。
上樓梯時她和江霖生聊天，“你來過這個餐廳沒有？”
學校四四方方的四個角，一個角一個宿舍群，再配備一個食堂，這個食堂是南苑的，物理院的宿舍在北苑，離他的學院和宿舍都比較遠。
江霖生：“沒有。”
“那要不要我給你推薦推薦？”
“好。”
因為周末，時間充裕，很多人都去校外玩去了，餐廳現在雖然是飯點，但窗口沒多少人，宋伊想着他家境不太好，平時估計不太吃一些耗錢的，帶他去了這裏最貴的川菜館。
南苑住的都是音樂美術舞蹈院系之類的藝術生，多是些有錢愛講究的學生，餐廳設計的有藝術風格，飯也比其他餐廳的精致，味道好，價格自然更貴一些。
不過到底是學校，沒什麽稀罕物，只是些比較大衆的吃食，一到周末通常沒幾個人。
南苑的川菜館是宋伊認為整個瑜大最好吃的一家。
窗口前面有三個人在排隊點菜，宋伊和江霖生排在後面，她忽然想起來問他：“你能吃辣嗎？”
江霖生似是頓了下，點頭，“可以。”
宋伊慎重提醒：“他們家的菜很辣的。”
他這回沒猶豫，“可以。”
宋伊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們川禮市的菜多是甜口，大多數川禮人都吃不了辣，她能吃辣一部分原因是她媽祖籍西南，骨脈裏的基因，一部分是從小就吃，鍛煉出來的。
她爸都因為承受不了辣，每頓讓阿姨做兩種菜。
前面三個人點完菜，宋伊說：“那我點了？”
江霖生：“好。”
宋伊到窗口報菜，“大千幹燒魚，毛血旺，回鍋肉，兩份米，堂食。”
窗口裏的工作人員戴着透明口罩，在本子上記下她點的菜，遞給她一張标着順序的卡片，在刷卡機上摁鍵，讓她刷卡付錢。
宋伊晃晃手機，“微信支付。”
她今天圖輕松沒背包，就沒拿一卡通。
工作人員換二維碼消費機讓她掃碼支付，但機子在另一側，江霖生站她和機子中間，宋伊繞過他去掃碼支付。
然剛走到他身後，就聽見一道機器音：“本次消費一百三十八元。”
她停腳，眉心微褶，詫異擡眼看他，“你怎麽付了？”
江霖生往前面的座位那走，和之前一樣的理由：“宋老師幫了我很多。”
宋伊望着他的背影，幹淨俏麗的眉心越褶越深。
她爸在學校是照顧他了點，但想回報也應該是力所能及的，之前的奶茶加上這頓飯，二三百出去了，不知道他家境不好在哪個程度，能不能承擔。
她跟上去，直接微信轉給他三百塊錢，坐他對面說：“說好我請你的，錢轉給你，收一下。”
江霖生放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下，彈出一條微信消息，他眼珠子轉都沒有轉，聲音平緩：“不用。”
“怎麽不用？”宋伊扣了扣頭，不理解他怎麽就這麽愛面子。
雖然不清楚他的家庭狀況，但她爸都讓她有機會照顧照顧了，應該不算一般的差。
江霖生似是看出她含在嘴裏想說但顧忌他面子沒說出口的話，主動解釋：“我暑假打了兩個多月的工，學校也有補助。”
宋伊看他。
她雖然沒打過工，但對現在外面的工資情況有一定了解，暑假兩個月的工作，加上學校的補助，差不多應該夠他這學期的正常開銷了。
宋伊回想班裏其他貧困生，一般都會貸款交學費，多餘的錢還能留着做生活費，加加減減，好像還挺富足。
她對他的基本情況有個大致了解，心下舒展，也不關心那三百塊錢他到底收沒收。
一會兒窗口叫號，江霖生起身去端飯，宋伊跟着去。
菜和米分了兩個盤，一個放三小盤菜，一個放米飯和湯水。
江霖生端走放米飯和湯水的盤子，宋伊端放菜那盤，等她放桌上，江霖生還沒過來，她轉身去找，順便去拿筷子和勺子。
剛走一步，看見江霖生單手捏着白色盤子一角，上面放了兩雙棕紅色竹筷，正彎腰在消毒櫃前，拿兩個瓷勺放盤子上。
他手的顏色和白瓷反光的勺子一對比，宋伊注意到他手上的皮膚顏色有點重。
算不上多黑，更多可能是偏黃一些，比小麥色還要再淺一些，但也算不上白。
最起碼和她的比，就差得遠了。
他去拿筷子勺子了，宋伊就沒再去，回位上把米飯和湯分開，分完他回來，兩個人坐下，江霖生将她的筷子和勺子放她那邊的盤子上。
宋伊看着滋啦冒泡紅油油的菜，舌下已經自覺分泌口水。
早上吃的少，又在操場待了一上午，做了游戲，她早就餓了，沒跟江霖生客氣，捏着筷子就去夾菜。
等她碗裏的米下去三分之二，胃裏吃個七分飽，嘴唇辣得朱紅性感，手上夾菜的速度放慢，終于注意到江霖生。
他吃一片回鍋肉，就得扒兩三口米飯，這已經是他的第二碗了。
原本薄薄的兩片唇辣得充血紅潤，有了點肉感，看着比之前多性感幾分，俊臉也不複以往的淡然深沉，紅得像打了層腮紅。
宋伊沒太在意他現在不同以往的帥，歇了筷子，手指搭桌上，靠到椅背上看着他，彎唇，音腔綿軟地調侃：“不能吃辣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調侃完後，他臉好像又紅了點，也不排除是繃着嘴不呼裏面的辣氣憋的。
江霖生微微啓唇，深吸一口空氣置換嘴裏的熱辣，心裏雖虛，微沉的聲音出來卻是沉甸甸的，足夠讓人信服。
“沒有想到會這麽辣。”
“呵。”宋伊輕笑，略帶對他高估自己實力的嘲笑。
“我提前和你說過了啊，他家的川菜很辣，特別辣。”
江霖生沒說話，也不強迫自己去夾菜，只吃碗裏的白米飯。
他沉默不語，宋伊忽然意識到，他作為一個川禮人，應該是沒吃過西南川菜，自然也不知道川菜有多辣。
那她的提醒就是一句廢話，和對瞎子說天有多黑沒什麽區別。
想到這，宋伊臉紅了紅，不太好意思地低頭蹭了下鼻尖，噘噘嘴，站起來給他買冷飲去了。
她什麽都沒說就離開，江霖生以為她生氣了，擡頭看她利落的背影，捏着筷子的指尖逐漸用力，牙齒咬緊，嘴唇抿着，完全忘了嘴裏現在有多辣。
五分鐘後，卻見她從櫃臺上提兩杯水回來。
宋伊将另一杯酸梅汁放他手邊桌上，坐到自己位上紮開自己那一杯喝。
她喝兩口，嘴裏冰冰甜甜的舒服不少，見他動都沒動，還一直盯着自己，挑挑下巴，“看我幹什麽？喝啊，給你買的，加了冰，去去你嘴裏的辣。”
江霖生轉眸瞧他手邊的酸梅汁。
宋伊小嘴微張，後知後覺、難以置信問他：“……你不會也不能喝冰水吧？”
“可以。”這回江霖生說的毫不猶豫，抽出吸管，紮開喝一口。
又涼又甜的酸梅汁甫到嘴裏就驅散了裏面的火辣，卻又很快被火辣捂溫，順着喉管滑進胃裏時，只剩下溫甜。
江霖生握着杯子的大手緊了緊，含着吸管的嘴吸下一口的時候，垂眸，不自覺地勾了笑。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