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過去的拼圖

“你再說一遍,多少錢?”有君掏了掏耳朵,一臉的不可思議。

只見老鸨笑着伸出五根塗了紅甲的指,“五十兩。”

有什麽比宿醉更讓人頭痛的事?那一定是遇到了宰客。

眼見這幾人面色陰沉,老鸨眼珠轉動,先給自己叫起屈來,“我們這雅間包一夜可也是要錢的,再加上昨夜給你們的酒那可是我們這的……”她豎起個大拇指,随即抿唇撇了他們幾眼,“怎麽,客官們是付不出錢嗎?”

思邪氣恨的哼了一聲,“我看你是把我們當豬在宰!”

知愠強抑着反胃,神情恹恹的,第一次看起來無精打采。

子奚同樣沒有睡好,他打了個哈欠,冷漠的眸光慢慢滑向老鸨,惹得她打了個激靈。

翠奴正坐在床榻之上,此時表情虛無,不知道神游去了哪裏。

學爾眼下有些青黑,精神頭倒還不錯,眼看有君脾氣發作,已經在撸袖子大打出手,那邊老鸨也在示意龜奴一擁而上,她正要走上前去看看,子奚先一步站起,“我去吧。”

他幾步上前,一把按住了有君的肩膀。

“怎麽了?”有君奇怪的回頭。

“讓我來跟她聊聊。”

有君倒也幹脆,立刻讓出了位置,“行,那你試試。”

老鸨一臉燦笑,“客官這是?”

子奚笑眯眯的朝後指了指翠奴,小聲說道:“這位嬷嬷,你可看到那位沒有?”

老鸨觑了眼,“怎麽?”

“別看她長這個樣子,她可是力能抗鼎,恕我直言,你這幾個龜奴,全不是她的對手。”

老鸨回過味來,登時擡起下巴,“廢話少說,你也想賴賬?”這麽一個小矮子硬要說成是大力士,是要笑煞她嗎!

“不信啊,”子奚随意撿了條板凳遞給翠奴,“翠奴,你試試能不能把椅子腿掰下來。”

翠奴連眼睛都沒擡,順手接過,幾乎是毫無吹灰之力的扯下一條椅子腿。

老鸨從鼻腔裏噴出一股氣,呵,就這?果然是少年人,說什麽大言不慚的話吶!

然而下一秒,翠奴的幾根手指便深深嵌入木條中,并在瞬間把它捏了個粉碎,落下滿地紛揚的木屑。

老鸨的嘴巴微微張大,就連原本已經準備好上前的龜奴,都畏懼的退回了原位。

子奚眨了眨眼睛,仍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現在呢,多少錢?”

老鸨仍是伸出五個手指,有君砰的跳出來瞪眼睛,“嚯,還是五十兩?!”

“不不,”老鸨幹笑着擦擦額前的冷汗,“五兩,五兩……”

有君哼了一聲,以手為枕,朝她揚起下巴,“這還差不多!”

正當此時,知愠彎下腰,“哇”的開始吐了起來,老鸨臉都綠了,痛心疾首的狂拍大腿,五兩血虧、血虧啊!

--

卻說葉振之前回到了京城,雖是順利交差,卻時常有些恍惚出神,別人沒有察覺,他的同僚兼老友江無寒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同于葉振在京城深耕幾年,他前年才回到京城。大概是富商做久了,他骨子裏閑散慣了,現下面對新帝和朝廷各個官員,他有一陣适應不良,便想向新帝請辭,回到南方。

這日下了朝,他見葉振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也有心與葉振商量,便邀其一道到府中喝酒。

江無寒乃是言官,他比葉振稍長,因為年輕時五官淩厲,說話又多不客氣,常被人認為不太好惹,如今留得一把美髯,又謹言慎行,看着與當初幾乎判若兩人。

江無寒先煮了一壺茶,另讓人上酒,他手上飛快的剝開花生殼,輕松的問道:“南下之行,你可是遇到了什麽事?”

葉振舉起茶杯,只見綠芽在水中載浮載沉,他沉眸吹了下茶葉,一時靜默。

江無寒沒再說話,只等酒水來了,直接給他倒了一杯,同時舉起茶杯與他一撞,“喝麽?”

葉振一飲而盡,正當江無寒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葉振摩挲了杯沿,“我看見了。”

“什麽?”江無寒再倒滿了酒,同時嚼了嚼香脆的花生米,葉振的眼睛望向他,“我好像看見我兒子了。”

江無寒的咀嚼停了下來,他扭着眉咽了下去,“你是說,葉知愠?”

“對,”葉振又灌了一口酒,然後陷入了糾結,他擰眉,語氣中滿是不确定,“或許不是……”

“這麽多年了,你若是認錯也是情有可原。”江無寒安慰着他,他卻又下意識反駁,“不對,一定是他,我就沒瞧見過這麽像我的少年郎!”

江無寒看着葉振矛盾的表情,神情暗了下去,然後舉杯嗞了一口酒。

十幾年前,他們這些人初入官場,也是最意氣風發的時候,是他最先發現了這個王朝潛藏下的危機,在神佛盛行下,有無數壯勞力投身佛寺,香火日益興盛的後果,便是大片良田荒蕪。

身為言官,他自然要義不容辭的上谏,當時的天子極為重視,于是下達了“滅佛”的指示,但當時的朝廷臣子中,篤信佛教者便有大半,自然是強烈反對。

天子沒有辦法,只能從不信佛的臣子中挑挑揀揀,最後選了葉振和劉槐一同執行。

“滅佛”耗時多年,在本朝鬧得轟轟烈烈,最後雖是成功了,但葉振與劉槐也算是得罪了大半個朝廷,及至新的天子登位,葉振被貶去駐守邊疆,他被貶谪江南,而劉槐索性辭了官。

當時有不少人說他們對佛祖不敬,總有一天會受到報應,不過當葉振在西部立下赫赫戰功,而他在江南更是混得風聲水起後,這些聲音都小了下去。

“報應麽?”他微覺諷刺的挑起唇角。

十年前,他們的孩子在不同時間被擄走,與其說是神佛對他們的反噬,他反倒更相信是有人惡意為之。

江無寒剝去紅色的花生衣,露出裏面潔白的果實,他冷不丁的說,“我想要辭官了。”

“辭官?”葉振的表情微怔,“為何?”

“你是知道我的,”江無寒的眉目露出一股冷诮味,“新帝酷愛旁人拍他馬屁,我是言官,說的話自然不好聽,我們雙方皆忍了對方兩年,現今已經是我的極限了。”

葉振先是愣怔,随後問道:“你可是要南下?”

“是,”他的表情和緩起來,“我的祖宅就在南方……”

葉振抹了把臉,“如此,甚好。”

他拍了拍葉振的肩膀,“不必難過,若是有緣,你們自會相見。”

“你呢?”

他有些疑惑,“什麽?”

“你女兒,你就不曾想過嗎?”

“……”他放下剝了一半的花生,抿了一口酒,像是此時才覺得酒水辛辣,由喉管燒到了腹部,又泛上了眼角。

“想啊,但日子總要過下去,但願有一天,她能找到我們的‘家’。”

--

翠奴搖頭晃腦的哼着小調,一邊揚鞭趕着馬車,一旁的有君聽着有趣,便吹起葉笛來,清清靈靈的聲音沁人心脾,然而馬車內的人,卻全然沒有欣賞音樂的心思。

他們正聚在一起打牌。

或許是馬車坐着坐着就習慣了,又或者是學爾現在有了經驗教訓,在坐之前都會含上一枚藥丸,如今可以算得上是基本不暈。

自從不暈車後,她便開始嘗試把這些小夥伴帶入葉子牌的神奇世界。

一點都不賭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是窮光蛋一枚,因此她最先提議記帳,然後她發現……

除了前幾次她賺了點小錢後,後面就開始節節敗退。

。。。這些人真的以前沒打過牌?

先不說子奚的聰明腦瓜了,其他人居然也打得不錯,知愠和思邪是自小學過算術,而有君則是對數字天生敏感,他們記起牌來那叫一個迅速,甚至能倒推出別人手上有什麽牌。

至于翠奴,那更是一個幸運值加滿的大殺器,随時就是一副“炸|彈”,分分鐘結束戰局。

她從最開始的富翁,變成一面倒的負翁。“可惡,再來啊!”她才不相信她居然打不過他們!

結果,等到了一塊地方打算駐紮,她看着賬面上的天文數字無言以對。

思邪哈哈大笑着抱起雙臂,“你可以不還我錢。”

“哎?”她充滿希冀的擡起頭,“你要免我的欠債?”

思邪朝身上指了指,“吶,捶一次肩抵十文,按一次腿二十文……”

她立刻滿面笑容的替思邪按腿,“怎麽樣,舒不舒服,要不要我再重一點?”

“不錯,繼續保持。”思邪擡起下巴,“再重一點啦,你是沒吃飯嗎!”

“好好,我這就重一點。”她狗腿的敲按思邪的腿,其他人在旁邊斜眼,什麽嘛……

“咳!”子奚笑眯眯的說,“我的債務也可以這麽抵消。”

思邪橫了一眼,“呸,男女授受不親!”她張開雙臂,眼睛大睜,把學爾嚴實的護在身後,“想得倒美!”

翠奴立刻爬到女生陣營,然後舉起手,笑容滿面的歡呼,“那我也要!”

“嗯?”學爾望向翠奴,“你也要我給你按摩?”

翠奴搖了搖頭,一把抱住她狂蹭,“跟我一起睡好了,我給你抵二十文!”

有君握緊拳,“這算什麽公平!”

思邪叉腰哈哈笑了起來,“哼,誰叫你們是男人!”

知愠一把抽出了刀,抵在思邪鼻尖,冷着眸道,“打一場。”

“怕你麽!”思邪一把揪過了翠奴的耳朵,“呆子,給我揍他!打贏了我今天便請你吃大餐!”

翠奴眼眸一亮,霎時舉起拳沖向知愠,知愠厲起眸,橫過大刀格擋,包含巨力的拳頭讓刀面微微彎折,知愠長吸一口氣,下盤使力,凜冽的真氣無形的從刀上散發,翠奴的頭發無風自動,不得已退了半步。

她低頭望了望微紅的拳頭,又繼續沖上前去……

同一時間,有君也向思邪發動奇襲,思邪反應迅速的抽鞭,啪啪啪揚起飛塵無數。

子奚本來獨善其身,“姐姐,你想吃什麽?”

“兔肉吧?”

他聞言站起身,“好,你等我一會,我這就去打。”

“哼,奸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招!”鞭影一下子落到子奚身邊,把他也扯入了戰局,然後是子奚點錯了有君的穴道,有君再一腳踢中了知愠。

總之,又開始了一場混戰。

學爾坐在石頭上,淡定的生火。

為什麽有種孤寡老人的心酸感?這一定是錯覺吧。

作者:感謝在2020-04-26 23:51:42~2020-04-28 00:46: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_← 20瓶;積雪草 10瓶;儒非魚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