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少爺的反抗

接下來幾日,蘇沐柔柳家、鋪子兩頭跑,忙的腳不沾地。幸好柳贏在牙行選的人,都還算靠譜,不過半月功夫,大家按照方子,或多或少,也做出了一些成品。

蘇沐柔選了些還算可以的,用最簡單的白色瓷盒裝着,作為上中下系列中的下,定價一百文。

她和柳贏一起制作的春夏秋冬系列胭脂,用最新燒制的四季瓷盒裝着,定價一兩銀子。

而宋大嫂和另外一個上手快的翠姐兒制作的胭脂,用印着素雅銅鏡花樣的白色瓷盒裝着,定價五百文。

這般忙了大半個月,庫房裏慢慢有了些存貨。

今日事情處理的順利,蘇沐柔比平時回來的早。一回來,就聽到柳贏哭天喊地的,指責柳夫人不顧他有傷在身,逼着他讀書,練字。

“你若是再逼我,今日,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柳贏捂着眼假哭,許是怕柳夫人看出破綻,他幹脆改了姿勢,裝作抱頭痛哭。

“娘也是為了你好,別看咱們柳家在江城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可真出了江城,誰認識柳家?”

“這些年,生意越來越難做。娘不想你走你爹的老路。你好好用功,早早考個功名,咱們柳家将來的路,才能越走越順。”

柳夫人一臉決絕,她手裏拿着根麻繩,又示意管家把錐子也遞過來,繼續說道:

“兒啊,你別怕,咱學人家[頭懸梁、錐刺股],這事鐵定能成。”

柳贏本想反抗,可奈何他娘手勁太大,他掙脫不得。偶然間,瞥到蘇沐柔站在門口,他急忙開口喊道:

“娘子,救我。”

蘇沐柔快步上前,拉住了柳夫人的胳膊問道:“這是怎麽了?可是夫君又惹婆婆生氣了。”

“我沒有。”

柳贏梗着脖子反駁:“那夫子沉不住氣,撂挑子不幹了,幹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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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敢說?”柳夫人氣紅了眼,她好不容易請來的夫子,聽說手底下出過好幾個解元,能耐大着呢。

結果,人家夫子在府上教了不到半個月,便被柳贏氣走了。

臨走前,人家工錢也不要了,直嚷着:“豎子無可救藥,他若是能考上,我名字倒着寫。”

“沐柔啊,這可咋辦?我們柳家可就柳贏這麽一個指望了。”柳夫人氣的咬牙,她想請家法,可想到柳贏身上還有傷,這才想到“頭懸梁,錐刺股”的法子,逼他讀書。

“這……”蘇沐柔面露難色,牛不喝水,強按頭,這法子可不管用呀。

“要不您趁着年輕,和我爹再生一個。”柳??x?贏一旁幸災樂禍,面上沒有半分悔意。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柳夫人像只炸毛的公雞,舉着手上的麻繩就往柳贏身上抽。

柳贏被打的直叫喚,卻是不松口認錯。

兩人這般僵持着,都不肯退一步。

蘇沐柔看不下去,攔住了柳夫人,輕聲開口:“婆婆先息怒,讀書之事,我來勸勸夫君吧。”

“好兒媳,這事先交給你,他要是再死鴨子嘴硬,你只管打便是。”柳夫人胸口上下浮動,看得出來氣的不輕。

她将麻繩和錐子塞到蘇沐柔手裏,撫着胸口,氣呼呼走了。

室內只餘下蘇沐柔,柳贏兩人。

蘇沐柔放下了手中的麻繩、錐子,上前查看柳贏的傷勢。

“我皮糙肉厚,這點麻繩,我還不放在眼裏。”柳贏拂袖,一臉鎮定自然說道:

“反正夫子走了,我明天也沒什麽事,你帶我一起去鋪子呗。”

“我幫你做胭脂,不收錢。”

他嘻嘻笑着,自顧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卻被蘇沐柔搶走。

蘇沐柔淡定飲茶,視線掃了柳贏一圈,才輕聲開口問道:“為什麽不願意讀書?”

“沒意思,夫子嘴裏整天之乎者也念叨着,也沒見他做出什麽事,不過是死讀書,讀死書罷了。”

“我可不想變成一個只會背書的書呆子。”柳贏撇撇嘴,又撓了撓頭,眼睛卻不敢直視蘇沐柔。

他記性好,背書對他而言并非難事,他其實不喜歡的是科考,限定的考題下,必須對着書裏內容,一字不漏的論證,不能有個人見解,更不能佐證書外的內容。這與他而言,不就是只能當個背書的書呆子麽?沒意思的緊。

“你沒說實話。”蘇沐柔直視着柳贏,繼續說道:

“半個月前,你還說要和我當做朋友。怎麽不過半月,你連句實話也不肯說?”

“你若是不說,我便沒辦法幫你。”

半響未等到柳贏回話,蘇沐柔起身作勢要走:“那我還是喊婆婆回來吧,你們繼續[頭懸梁,錐刺股]。”

“沐柔,你聽說過範進中舉麽?”

柳贏連忙抓住蘇沐柔的手腕,阻止她離開。他手上用力,忙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他頓了頓,繼續喃喃說道:“範進多年鄉試,未能金榜題名,一朝考上解元,喜極而瘋。”

“這不是故事,我曾親眼見過這樣的人。”

他眸子裏夾着幾分悲憤,聲音低沉:“咱們蕭國的科考,向來不公,寒門學子難得提拔,即便是有人氣運絕絕佳,魚躍龍門,也只是變成世家的走狗,與世家子弟同流合污。”

“你還記得朱彥亭麽?他在京城欺男霸女,罪行累累,被二皇子蕭嚴拿着罪證,下了牢獄,可他依舊有法子逃到江城,繼續過着奢靡的生活,繼續作惡。”

“我若是學我爹,摧眉折腰事權貴,這日子也能過得下去。”

“可是沐柔,我不想。”

柳贏一席話說完,眼睛直視着蘇沐柔,裏面坦坦蕩蕩,看不出絲毫隐瞞。

蘇沐柔愣了許久,半響才緩緩點頭。

“你說得沒錯,可是……總有人要去帶頭改變這樣的不公,這個人為什麽不能是你?”

“我是個懶人。”

柳贏讪讪一笑,搖搖頭。

世家關系盤根錯節,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改變。

他是個俗人,沒那麽大義淩然的胸懷。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邊飲邊說道:

“我們來世間走這一遭,應順心而為,人生苦短,理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你有想要保護的人麽?”蘇沐柔突然開口,她怕柳贏聽不懂,轉而又道:

“哪怕,你想要保護的只有你自己。”

“被朱彥亭綁架的那一日,你分明也是害怕的。哪怕是為了保護自己,你不想将朱彥亭繩之以法麽?”

“我當然想。”柳贏想也沒想回答。

他緊緊握着拳頭,臉上卻多了幾分無力的蒼白。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無能為力。

以前,他以為朱彥亭只是家底稍厚一些的商人,可自從上次聽了張良的話,他才知對方背景深厚,乃朱國公的嫡子,不僅是皇商,更是正統的皇親國戚。

惹上這麽一個人,他不後怕是假的。

“朱彥亭只是暫時離開了江城,若是……他有一天回來了呢?以他龇牙必報的性子,他定然還會回來尋仇。”

蘇沐柔目露擔憂,輕聲提醒:

“你上次受傷,婆婆拼死也想為你讨回公道,卻未能沾到什麽便宜。若是将來,惡狼回頭尋仇,你覺得柳家還能安然度過麽?”

柳贏不說話,蘇沐柔說的事情他也曾想過,真到拼死不可的時候,他願意買/兇/殺人。當然……這不是最好的法子,一是朱彥亭身邊高手如雲,買/兇/殺/人不一定能成。二是即便成了,以朱彥亭的身份,朱家絕對會想法子剝繭抽絲,尋找真兇,保不準會将柳家置于險境。

“我這裏還有一個法子,你可想聽一聽?”

見柳贏點頭,蘇沐柔飲了口茶,繼續說道:“眼下,還有一條路可以選擇,若是你榜上有名,可以借此投靠二皇子蕭嚴,他與朱家不對付,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若二皇子也是豺狼虎豹般的人物,該如何是好?”

柳贏面帶沉思,他那雙如星的眸子,緊緊盯着蘇沐柔,裏面的焦灼掙紮,做不得假。

“如今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好好讀書,早日榜上題名,柳家便多一個選擇,多一條活路。”蘇沐柔不喜歡跟人講大道理,可她是真的心疼柳家,這才好意提醒柳贏。

“你說的沒錯。”

柳贏點點頭,卻突然正色道:“可是,書上的內容,我都記得,之前幾次科考,不是我沒考上,是我壓根什麽都沒寫,交的白卷。”

“你同我娘說,我這次鐵定能考上,不需要再請夫子教我讀書。”

蘇沐柔一臉不信,她雙手抱胸,居高臨下看着柳贏,無奈說道: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一個常年逃課,課上搗亂,氣走夫子的人說:書上的東西他都會,他不需要夫子,也能輕松考上,這話誰信?

“你若是不信,只管拿本書來,随便考我便是。”柳贏滿不在乎,他從八仙桌上随意抽出一本書,遞給了蘇沐柔。

在蘇沐柔震驚的目光下,他不緊不慢,将那本書從頭背到尾。

“你……你……”蘇沐柔滿臉訝異,卻是轉而露出一抹寬慰的笑意。

這樣也好,有這樣的柳贏在,柳家一定會生機勃勃,長盛不衰。

“此事先不要對外聲張,以防有心人生事。”蘇沐柔沉思半響,開口提醒。

“都聽娘子的。”柳贏利落應答。

他這聲“娘子”喊的越來越順口,反倒讓蘇沐柔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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